敖苍，天庭最没人待见的神仙。

官不大，职不小，乃是天牢第九层的唯一狱长。

这地方，关的不是犯错的神仙，而是开天辟地以来，没死透的太古凶神。

他在天牢底层摸鱼了三万年，本以为能一直这么清闲到天荒地老。

谁知道，上头空降下来一个领导——玉帝的亲外甥，金旭仙君。

一个想靠“盘活资产”，在天庭刷履历的草包。

他的第一把火，就想烧了敖苍的天牢。

说什么阴气太重，要引渡几个凶神出去，“净化”一下。

说白了，就是要把这些能毁天灭地的老怪物，当成礼物送出去，拉拢人心。

别人都劝敖苍忍，说这是玉帝眼前的红人，得罪不起。

敖苍没说话。

他只是掂了掂腰间那把生了锈的钥匙。

这天庭，安逸了太久。

很多人好像都忘了。

天牢，到底是用来关谁的。

也忘了，能在这地方安安稳稳待上三万年的人，会是什么东西。

天牢第九层，又叫往生狱。

这里常年不见光，空气里飘着一股铁锈和尘土混在一起的味道。唯一的声响，就是不知道从哪儿滴下来的水，嗒，嗒，嗒，很有节奏。

我叫敖苍，是这里的头儿，也是这里唯一的活人。

手下没兵，只有一个名册，记录着这里关着的十二个老怪物。

都是些开天辟地时，天道没弄死的角色，只能扔在这儿，耗着。

我在这待了三万年。

每天的工作就是，辰时点个卯，看看他们是不是都还老实待着。然后，就没事了。

我可以睡回笼觉，可以研究石壁上的纹路，也可以对着滴水发呆。

日子很清闲，我很满意。

直到今天。

头顶那扇几万年没动静的玄铁大门，轰隆隆地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光漏了进来，很刺眼。

我眯了眯眼，看见一队金甲天兵簇拥着一个穿得花里胡哨的年轻神仙，走了下来。

那年轻神仙一脸的嫌弃，用袖子捂着鼻子。

“什么鬼地方，又潮又臭！本君的靴子都脏了！”

他身后一个狗腿子模样的仙官赶紧凑上来，谄媚地笑。

“仙君，这便是往生狱了。您以后，就是这里的最高主事。”

年轻神仙，金旭，玉帝的亲外甥。我前两天就听说了，天庭人事变动，给我派了个顶头上司。

他走到我面前，拿眼角瞥我，下巴抬得老高。

“你就是敖苍？”

“是。”我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他眉头皱得更紧了。“怎么穿得破破烂爛的？跟个凡间的叫花子似的，有辱我天庭仙官的体面！”

我不说话。

在这地方，穿什么绫罗绸缎，不出三天就得被阴气蚀成飞灰。我这身粗布麻衣，还是我自己用法力织的，结实耐用。

金旭没等到我回话，觉得没面子，声音更大了点。

“哑巴了？本君问你话呢！”

他身后的天兵往前一步，手按在了刀柄上。气氛有点僵。

我还是没说话，只是抬起眼皮，看了那个天兵一眼。

就一眼。

那个天兵的脸“唰”一下就白了，手跟触电一样从刀柄上弹开，控制不住地往后退了两步，腿肚子都在抖。

金旭没发现这点小动作，他从狗腿子手上拿过一卷明黄色的卷轴。

“敖苍接旨！”

他把圣旨展开，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唱戏般的调子念起来。

“奉天承运，玉帝诏曰：兹有仙君金旭，德才兼备，聪敏好学，特晋封为‘荡魔靖狱大元帅’，总领天牢一切事宜……”

他念了很长一串，全是吹捧他的废话。

我听得直打哈欠。

等他终于念完，把圣旨往我面前一递。

“还不接旨谢恩？”

我伸手接过。那圣旨上的天帝宝印，还带着一丝温热的法力。

“谢陛下。”我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金旭很不满意我的态度。他觉得我应该跪在地上，感激涕零，山呼万岁。

他冷哼一声，开始了他的表演。

“敖苍，本君初来乍到，这往生狱，我看是该好好整顿一下了！”

他指着周围黑漆漆的牢房。

“你看这里，阴森森的，成何体统？传出去，还以为我天庭虐待囚犯！”

我心里想笑。

虐待囚犯？这里关的，有一个算一个，当年都是把天搅得天翻地覆的主。不阴森森的，难道还要给他们点上熏香，奏上仙乐？

“本君决定，要给这里来个大改造！”金旭意气风发，大手一挥。

“首先，把这些墙都给我刷白了！再挂上几幅山水画，增添点雅趣。”

“其次，这里的阴气太重，不利于仙君们的身心健康。本君要开几扇窗户，引九天之上的日光下来，搞个什么……日光浴！”

他身后的狗腿子立马拍马屁：“仙君英明！日光浴，好，好啊！”

我看着他，就像看一个傻子。

在往生狱开窗户？引九天日光下来？

他知不知道，这里关押的凶神，最怕的就是至阳之物。日光要是照进来，他们会发狂的。到时候，别说这破牢房，整个天庭都得被他们掀了。

金旭看我还是不说话，以为我被他的“宏伟蓝图”给镇住了。

他更得意了。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这些囚犯。”

他走到一间牢房前，往里瞅了瞅。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一个隐约的轮廓，像座小山。

“关着有什么用？浪费资源！”金旭撇撇嘴。

“本君有个绝妙的主意。我们可以把他们‘引渡’出去，让他们将功补过嘛。比如，东海的龙王不是说他家后花园缺个看门的吗？我看，就把这里面的‘囚牛’调过去，正好。”

我终于开口了。

“仙君，囚牛是上古凶兽，不是看门狗。”

我的声音不大，但在空旷的牢里，显得很清楚。

金旭愣了一下，随即大怒。

“放肆！你这是在质疑本君的决定？”

“不敢，”我慢悠悠地说，“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要是把囚牛放到东海，不出一个时辰，整个东海龙宫，连带里面的虾兵蟹将，都会被它一口吞了当点心。”

“你！”金旭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潢贵胄，何曾被人这么顶撞过。

“敖苍！你不要以为自己是这里的老人，就可以倚老卖老！现在，我才是元帅！我说了算！”

“嗯，你说了算。”我点点头，很配合。

金旭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更气了。

“好！你既然这么说，那本君就偏要提审这囚牛！来人！把牢门给我打开！”

他身后的天兵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动。

开玩笑，这可是往生狱的牢门。没有狱长的钥匙和法印，谁开得了？就算开得了，谁敢开？

金...

金旭见没人动，气得直跳脚。

“一群废物！本君自己来！”

他说着，从腰间抽出一把金光闪闪的宝剑，运起他那点三脚猫的仙力，就朝牢门上的锁劈了过去。

“当！”

一声脆响。

火星四溅。

牢门上的玄铁大锁，纹丝不动。

金旭的宝剑，从中间断成了两截。

他握着半截断剑，愣在原地，脸上的表情，非常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