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凯文的指尖抵在冰冷的玻璃上，窗外城市的霓虹眼底碎成一片模糊的光晕。

玻璃上映出的不只是他孤独的身影，还有身后那座宽敞却从未真正容纳过他的别墅。一年了，这段始于交易的婚姻，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万家需要李家的钱，李家需要一具听话的傀儡——成了那纸契约下最合适的签名。

“哐当——”厨房传来瓷器碎裂的尖响。转身看见李如蜓站在溅开的咖啡渍和骨瓷碎片中，胸口剧烈起伏。“万凯文！聋了还是存心跟我作对？”声音像刀片刮过空气，“说过多少次！

咖啡不能这么烫！”没有说话。解释是多余的燃料，只会让怒火烧得更旺。

沉默地拿来清洁工具，蹲下身，一片片拾起那些锋利的碎片。李如蜓的高跟鞋停在他眼前，鞋尖锃亮，像从不掩饰的轻视。空气中咖啡的香醇与冰冷的对峙交织——这一幕，在过去三百多个日夜中反复上演。手机铃声突兀地撕裂寂静。接起电话的瞬间，声音骤然变得轻软甜腻，仿佛换了个人。高跟鞋的声音渐远，书房门轻轻合上。

万凯文将最后一片碎瓷丢进垃圾桶，动作机械而熟练。

最初那点可笑的期待——能换来半分尊重——早已被日复一日的践踏碾得粉碎。门铃响起。

门外李如蜓的姐姐李如媚和姐夫赵峰。李如媚的目光像探照灯般扫过他身上的围裙，嘴角一撇：“哟，我们李家这保姆请得可真值，倒贴钱干活呢。”赵峰嗤笑着搂紧妻子的腰，径直走进来，只是一尊碍眼的门挡。万凯文关上门，指节在门把上微微发白，又缓缓松开。

李如蜓闻声从书房出来，脸上瞬间堆起热络的笑：“姐，姐夫，怎么突然过来了？

”“突击检查呗。”李如媚意有所指地瞟向万凯文，“看看我们大小姐的婚姻是不是真那么‘幸福’。”李如蜓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亲昵地挽住姐姐：“当然幸福啦！凯文，快去泡茶！要明前龙井！”茶端上来，李如媚只沾了沾唇便放下杯子。“如蜓啊，不是姐说你，追你的青年才俊那么多，唉，怎么就挑了个……”话没说完，轻蔑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万凯文全身。

赵峰帮腔：“万家那边又惹麻烦了？这‘强强联合’好像也没联出什么好处嘛。

”李如蜓脸色沉下来，狠狠瞪万凯文一眼，仿佛这一切都是他的原罪。“我的事我自己清楚。

你们今天来到底什么事？”李如媚抽出几张照片推过去：“妈让来的。陈董的儿子，刚留洋回来，年轻有为。妈觉得你当初太冲动，现在补救还来得及。

”照片像审判书一样摊在桌上。万凯文站在阴影里，公然讨论如何替换掉自己——这个名义上的“丈夫”。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姐，姐夫，我和如蜓过得很好。不劳二位和岳母费心。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到他身上。李如媚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这里轮得到你说话？

”万凯文迎上她的视线：“我是如蜓法律上的丈夫，当然有资格。”李如蜓猛地站起身，对他厉声喝道：“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回房间去！”那一刻，万凯文清晰地看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和被冒犯的骄傲。转身离开，背后的低语却像针一样追来：“……什么态度！

”“……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没有回房间，而是去了后院。夜风带着凉意拂过脸颊，需要这片刻的喘息。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脚步声。李如蜓走过来，语气依旧冲，少了些尖锐：“他们走了。”万凯文“嗯”了一声，没有回头。

身后站定：“刚才不该那样跟我姐说话。”看向她：“该怎样？

安静地听他们商量怎么给你换个丈夫？”李如蜓语塞，别开脸：“那是他们的事，我没同意。

”“但你也没反对。”猛地转回头，眼中怒火重燃：“万凯文！你以为你是谁？

你有资格质问我？别忘了你能站在这里靠的是什么！没有李家，你们万家早就完了！

”这话像淬毒的匕首，精准刺入他最痛的伤口。指节在身侧攥得发白，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我从来没忘。但即便如此，我也有我的底线。”“底线？”她冷笑。

“你的底线值多少钱？能当饭吃？能替你们万家还债吗？”这些话语像连续的重锤砸下。

他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所以，在你眼里，我永远只是一个用钱买来的附属品，可以随意羞辱，连最基本的尊严都不配拥有，是吗？”李如蜓的话卡在喉咙里。

万凯文的眼神她从未见过——像沉静的深渊，压着灼人的火。喉头滚动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是啊，能怎么样？难道真敢撕破最后那层脸皮？猛地别过脸去，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莫名低了几分：“是又怎么样？你……”万凯文向前迈了一步。

步伐不大，却带着一种沉滞的压迫感。李如蜓呼吸一窒，脚跟不由自主地向后挪，直到脊背撞上冷硬的墙面。手臂抬起，撑在她耳侧，阴影落下来，将她完全笼住。

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气，混着一丝未散的咖啡苦味。“李如蜓，你看清楚了。万凯文，是你的丈夫。无论你承不承认，法律上，名义上，都是。以后在你家人面前，最好记住这一点。”顿了顿，声音压低，却更具威胁，“否则，我不介意用我的方式，让你记住。”李如蜓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第一次，看似温顺的男人身上感受到一种强烈的、近乎野性的危险气息，忘了反驳。万凯文说完，收回手臂，转身离开。李如蜓独自靠在墙上，久久未能平复纷乱的心绪。那晚起，一些微妙的变化在两人之间悄然滋生。李如蜓依旧会挑刺，会发脾气，但频率似乎悄然降低了。有时话到嘴边，莫名停住，瞥一眼万凯文后又硬生生咽回去。

万凯文则维持着表面的沉默，眼神不再是全然的顺从，偶尔会流露出一种让李如蜓心惊的锐利。一次商业晚宴，李如蜓必须携万凯文出席。

扔给他一套昂贵西装，强硬地命令他必须表现得体，不能给李家丢人。晚宴上觥筹交错，李如蜓游刃有余地周旋于宾客之间。万凯文跟在她身后，扮演着沉默的花瓶。

直到有人向李如蜓敬酒，目光却不怀好意地在她身上流转，手也“不经意”地搭上她的腰际。

李如蜓身体瞬间僵硬，笑容变得勉强，试图避开却未能成功。万凯文上前一步，看似自然地挡在李如蜓身前，接过那人的酒杯。“张总是吧？久仰。这杯，我替如蜓敬您。

”笑容得体，动作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张总愣了一下，没料到这个传闻中的“赘婿”敢出面打断。万凯文不等他反应，已仰头将酒饮尽，随后看似随意地谈起对方公司近期的某个项目，几句话便精准切入关键，显示出对行业的了解绝非泛泛。张总的表情从轻蔑转为惊讶，最后甚至带上几分郑重，开始认真与万凯文交谈起来。李如蜓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并不算宽阔的背影，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第一次，这种场合，不是独自面对一切。回家的车上，两人一路无言。快到别墅时，李如蜓忽然开口，声音有些生硬：“今晚……谢了。

”万凯文看向窗外，淡淡回应：“分内之事。李家女婿的身份，总不能太丢人。

”李如蜓握了握方向盘，没再说话。几天后，李如蜓的公司遇到一个棘手难题。

重要合作方临时变卦，卡在关键环节，项目可能严重延迟甚至流产。

书房里焦头烂额地打电话，语气从恳求到焦急，最后几乎带上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