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红墙下的初遇暴雨如注的夏夜，军区招待所的屋檐下淌着瀑布般的水流。

林岚扯了扯被雨水打湿的作训服领口，金属纽扣硌得锁骨生疼，就像半小时前那场演习里，突然从侧翼冲出的那个列兵的眼神——带着未经打磨的野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

风卷着雨丝斜斜地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噼啪的声响。林岚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指腹触到冰凉的皮肤，才想起自己刚从指挥车下来，连换件干爽衣服的时间都没有。

演习总结会开得冗长，各营的汇报像裹着泥浆的迷彩服，沉重又黏腻，直到那个叫顾野的列兵的名字被参谋念出来时，她才真正竖起了耳朵。"报告！

"粗粝的嗓音穿透雨幕，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倔强。林岚转过身，看见那个列兵站在雨幕里，迷彩帽檐滴着水，肩章上的一道细杠在昏暗路灯下泛着冷光。是陆战旅三营的新兵，顾野。

演习时他违抗命令绕后突袭，虽然端了"敌方"指挥部，却也搅乱了她全盘部署。

他的军靴陷在积水里，溅起的泥点爬上裤腿，却依旧站得笔直。

林岚注意到他右手背有道新鲜的划痕，应该是刚才搬障碍物时被铁丝网划破的，血珠混着雨水往下淌，在手腕处积成小小的水洼。"进来说。"林岚推开玻璃门，冷气裹挟着消毒水味扑面而来。她摘下湿透的贝雷帽，露出被雨水黏在额角的碎发，肩章上的少校星徽在灯光下格外醒目。这是她晋升后的第一次大型演习，谁都知道这个年仅二十八岁的女少校是军区重点培养的对象，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

顾野跟着进门时，军靴在地板上蹭出半道水痕。他抬手抹了把脸，水珠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首长，我知道违抗命令该受处分，但当时情况特殊——""情况特殊就可以无视指挥链？"林岚打断他，声音冷得像窗外的雨，"列兵顾野，你以为这是街头斗殴？"她走到饮水机旁倒了杯热水，指尖触到纸杯壁的温热，才想起自己从早上五点到现在只喝了半瓶矿泉水。他突然抬头，目光撞进她眼底。

那是双很亮的眼睛，像藏着未经驯服的火焰，黑眸深处翻涌着不甘与倔强，却在触及她肩章的瞬间猛地收敛，只剩紧绷的下颌线泄露情绪："报告首长，我保证下不为例。"林岚盯着他湿透的作训服，忽然注意到他左臂上的擦伤，血混着雨水凝成暗红的痕。那道疤在肘弯上方三指处，形状像片残缺的枫叶，和三年前牺牲的弟弟林晖，几乎一模一样。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她深吸一口气，将水杯递过去："先把水喝了。"顾野愣了愣，接过水杯的手指有些僵硬。

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驱散了些许寒意，他才意识到自己从演习开始就没喝过水。

"去医务室处理伤口，"林岚转过身看向窗外，雨声似乎小了些，"明天早上八点，到我办公室领处分。"他敬礼的动作标准得像教科书，转身时却差点被门槛绊了一下。

林岚望着他消失在雨里的背影，那道倔强的身影在雨幕中逐渐模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保温杯壁——里面还温着她早上泡的枸杞茶，是母亲特意寄来的，说她总熬夜，得补补。第二章 靶场上的硝烟晨光透过百叶窗，在林岚办公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捏着顾野的档案，眉头越皱越紧。

A4纸的边角被指尖捻得起了毛边，上面的字迹却依旧清晰：孤儿，在边境小镇长大，入伍前是散打冠军，体能测试全旅第一，射击天赋尤为突出，却在心理评估里写着"对权威有潜在抵触情绪"。档案袋里还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是顾野入伍前拍的。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站在边陲小镇的界碑旁，身后是连绵的雪山，笑容灿烂得有些晃眼。林岚的指尖拂过照片上少年的脸庞，忽然想起林晖十八岁生日时，也是这样笑着，说要像姐姐一样考军校。"报告！"顾野站在门口，作训服洗得发白，袖口卷到肘部，露出结实的小臂。他脸上的擦伤结了层薄痂，反而更添几分桀骜。

领口的风纪扣系得一丝不苟，却掩不住脖颈处因用力而凸显的青筋。"进来。

"林岚将档案推到桌角，指尖在桌面上敲出规律的节奏，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

顾野走到办公桌前，皮鞋跟在地面磕出清脆的响声，立正站好。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修长的影子，像把尚未开刃的刀。"这是你的处分决定。"林岚推过文件，"关三天禁闭，外加全营通报批评。"他拿起文件时手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指腹在"禁闭"两个字上反复摩挲："首长，下周的狙击手选拔——""取消资格。

"林岚靠在椅背上，目光平静无波，"作为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

"她看着他逐渐收紧的指节，想起昨天演习复盘时，沙盘上那个被他用红笔圈出的突袭点，确实是她部署的盲区。顾野攥紧文件，指节泛白。他猛地抬头，眼底翻涌着不甘："就因为一次战术判断？您知道我为选拔准备了多久吗？

每天五点起床练据枪，晚上加训到熄灯，枪托磨破了三件作训服——""我知道你能在四百米外打中移动靶，知道你能在负重三十公斤的情况下越野五公里。"林岚站起身，比他矮了大半个头，气势却丝毫不输，"但我更知道，一个眼里只有胜负的士兵，迟早会送掉自己和战友的命。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三年前，我的弟弟就是因为擅自追击目标，牺牲在边境线上！"话音落地的瞬间，办公室里陷入死寂。顾野脸上的倔强瞬间褪去，只剩下震惊和无措，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肩膀微微垮下来。"是，首长。

"他的声音低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敬礼的动作却依旧标准。禁闭室的铁门关上时，顾野从枕头下摸出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穿着军装，笑容和林岚有七分像——那是他牺牲在维和战场的姐姐，顾盼。照片边角已经磨损，他却用透明胶带仔细粘好，每次训练累到极致时，就拿出来看看。墙壁上的时钟滴答作响，顾野望着天花板，想起入伍前村长说的话："你姐在部队最敬佩的就是林岚少校，你到了那边，可得好好听她的话。"当时他还不服气，心里憋着股劲，想让那个传说中的女少校看看，边境出来的兵到底有多能打。

第三章 暴雨中的救援台风过境的夜晚，通讯连的基站被泥石流冲垮。

林岚带着抢险队赶到时，雨幕里传来呼救声。泥水裹挟着石块从山坡上滚下来，在手电筒的光线下泛着冷光。"有人被埋在下面！"顾野的声音穿透风雨。

他刚从禁闭室出来，就主动请缨加入救援。作训服还没来得及换，袖口的褶皱里还沾着禁闭室的灰尘。塌方的泥土还在簌簌往下掉，林岚盯着摇摇欲坠的预制板，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所有人退后，用液压钳！"风太大，她的声音被吹散，不得不扯着嗓子喊。"来不及了！"顾野突然扑过去，用肩膀顶住即将坍塌的钢架。他的迷彩服很快被泥浆浸透，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快挖！

里面至少有两个人！"林岚咬着牙指挥战士们清理碎石。雨水模糊了视线，她看见顾野的肩膀在一点点下沉，军靴陷进泥里半寸深，迷彩帽被风吹掉，露出被雨水打湿的黑发，贴在汗湿的额头上。有战士想上去替换他，却被他吼开："别过来！

这破架子撑不住两个人！"当最后一块石板被移开，露出下面蜷缩的新兵时，顾野突然闷哼一声，整个人向前倒去。钢架砸在他身后的泥地里，溅起半米高的泥浆。

"顾野！"林岚扑过去扶住他，才发现他后背的伤口已经渗出血来，染红了整片迷彩。

那是他之前演习时被弹片划伤的旧伤，现在又被钢架磨破，血和泥混在一起，触目惊心。

"医疗组！快！"急救包里的纱布很快用完，林岚干脆撕下自己的作训服袖子给他包扎。

指尖触到他温热的皮肤时，她猛地缩回手，就像被烫到一样。他的肌肉因为疼痛而紧绷，隔着薄薄的布料，能感受到他急促的心跳。"忍着点。"她低声说，声音有些发颤。

小时候林晖摔破膝盖，她也是这样给他包扎，当时弟弟哭得惊天动地，还抱怨她下手太重。

顾野在颠簸的救护车里醒来，看见林岚坐在旁边，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她在低头检查急救包，侧脸的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少了平时的凌厉。他想开口，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疼。"别说话。"她递过水壶，眼神有些不自然，指尖碰到他的嘴唇，像触电般收回去，"你刚才很勇敢。"他喝了口水，喉结滚动时牵扯到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车厢摇晃得厉害，他忽然低声问："首长，您认识顾盼吗？

"林岚的动作顿住了。车窗外的闪电劈亮她苍白的脸，她过了很久才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她是我的战友，也是我最好的朋友。"那年她们一起在维和部队，顾盼总说要教她散打，结果每次都是林岚把她按在训练垫上。

第四章 病房里的秘密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时，顾野正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瓶。

液体一滴一滴往下落，在玻璃瓶里溅起细小的涟漪，像极了边境小镇的雨季，屋檐下的雨滴打在积水里的样子。林岚推门进来的声音很轻，他却立刻转过头。

她换了身干净的常服，头发束成利落的马尾，发梢还带着点湿意，应该是刚洗过澡。

手里提着个保温桶，外面印着军区食堂的标志。"恢复得不错。"她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炊事班张班长听说你受伤了，特意炖的排骨汤。"张班长是部队里出了名的热心肠，当年顾盼在的时候，总爱去他那里蹭吃的。他揭开盖子时，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汤里飘着几块玉米，炖得软烂，是他小时候姐姐总做的味道。顾野舀了一勺，突然低声说："我姐牺牲那天，本来该轮休的。是您替她去的边境巡逻，对吗？

"林岚握着保温杯的手指猛地收紧。那天的风沙很大，子弹穿透顾盼胸膛时，她的血溅在自己脸上，烫得像火。她们本来约好巡逻回来就去镇上买冰淇淋，顾盼说要尝尝当地最有名的芒果味。"是她自己要求留下的。"林岚的声音有些发颤，"她说你刚考上大学，需要学费，想多拿点补助寄给你。"其实那天是林岚的生日，顾盼说要给她一个惊喜，才偷偷换了岗。顾野的肩膀突然垮下来，眼泪砸进汤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