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第一次被江逾白护着，是初二下学期的傍晚。巷口飘着老面馆的葱花味，混着傍晚的风，裹在人身上暖融融的。三个染着黄毛的混混把她堵在窄巷深处，最前面那个伸手拽她的书包带。帆布带“咔嗒”一声断在手里，里面的数学练习册撒了一地，封皮被踩出个黑脚印。林昭往后缩了缩，闭着眼等拳头落下来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喊了一声。她睁开眼，就看见江逾白攥着根断了的拖把杆冲进来，后背挺得像棵刚冒芽的小杨树。他一把把林昭往身后藏，声音有点发紧却很坚定：“欺负女生算什么本事？”江逾白刚打完篮球，校服外套松垮地搭在肩上，额角还沾着汗，发梢滴下来的水珠落在衣领上。混混们被激怒了，围着他拳打脚踢，江逾白抱着头硬扛，却始终没让他们碰林昭一下。

有个混混踹他膝盖的时候，他踉跄了一下，却还是转头对林昭喊：“你快往巷口跑！

”林昭没跑，她从地上抓起块砖头，对着巷口喊“警察来了”，声音都在抖。

混混们果然慌了，骂骂咧咧地跑了，巷子里只剩下她和江逾白。

江逾白的胳膊被划了道三厘米长的口子，血渗出来，把白色校服的袖子染出一片淡红。

他却还笑着揉林昭的头发，手指蹭到她的脸颊，带着点汗湿的温度：“别怕，以后我护着你。

”那天林昭陪江逾白去学校医务室，校医用棉签蘸着碘伏消毒的时候，他疼得龇牙咧嘴，眼泪都快出来了。却还凑到林昭耳边，小声说：“这疤以后就是我的‘英雄标记’，专门用来护着你。”林昭看着他胳膊上的伤口，突然觉得，夕阳好像比平时更暖了些。

从那以后，江逾白真的成了林昭的“专属守护者”。他每天早上都会绕两条街，在林昭家楼下等她一起上学。书包里总装着两个煮鸡蛋，一个自己吃，一个塞给林昭：“你太瘦了，多吃点才能长个子，不然风一吹就倒了。”林昭数学不好，每次考试都在及格线徘徊，老师找她谈话的时候，她都快哭了。江逾白知道后，把自己的错题本完完整整地抄了一遍给她。用蓝笔标解题步骤，红笔圈出容易算错的地方，连“这步别漏了负号”“分母不能为零”这种小提醒都写得清清楚楚。甚至在每个错题下面，都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加油，昭昭，你肯定能学会。

”林昭被语文老师批评作文写得干巴巴，没有感情的时候，蹲在操场角落偷偷抹眼泪。

江逾白找到她的时候，手里拿着片刚落的槐树叶，蹲在她身边。他指着头顶的老槐树，说：“你看，风一吹，槐花都飘下来了，落在头发上软乎乎的。”“别写‘风吹过’，写‘风裹着槐花香吹过来，白色的花瓣落在肩膀上，像撒了把碎雪’，这样就有画面了。

”林昭抬头看着他，他眼里映着槐树的影子，亮闪闪的，她突然就不哭了。慢慢的，林昭把江逾白当成了青春里的光。江逾白喜欢打篮球，每天放学都要在操场练到天黑，球鞋磨破了边也舍不得换。林昭就省下饭钱，在体育用品店挑了副黑色的护腕，摸起来软软的，能护住他打球时容易擦伤的手腕。她攥着护腕在店门口犹豫了好久，那是她攒了半个月的零花钱，本来想给自己买本新的作文书。最后还是咬咬牙付了钱，把护腕用干净的纸巾包好，第二天偷偷塞给江逾白。江逾白收到护腕的时候，眼睛亮了亮，当天就戴着去打球了，还特意跑过来跟林昭说：“昭昭，这护腕戴着真舒服，打球都不磨手了。”林昭看着他额角的汗，笑着说：“你喜欢就好。

”江逾白说想考市里的重点高中，林昭就把“要和江逾白一起考去重点”写在笔记本的第一页。每天早起半小时背单词，晚上刷题到十一点，台灯下的草稿纸堆了厚厚一沓。有次江逾白打篮球崴了脚，脚踝肿得像个馒头，连路都走不了。林昭每天放学都先去江逾白家，帮他补习当天落下的功课，给他讲老师说的重点。帮他擦药的时候，她会先把棉签捂在手里焐热，再轻轻涂在他的脚踝上：“凉的擦在伤口上会疼，我先捂热了再涂，这样就不疼了。”江逾白看着她低头认真的样子，突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很轻。“昭昭，等我们考上重点高中，就一起去南方的城市吧？”他的声音很软，带着点期待：“我听我爸说，南方有好多梧桐树，秋天的时候叶子全黄了，落在地上像铺了层金子，特别好看。”林昭抬头撞进他的眼睛，夕阳透过窗户落在他脸上，把他的睫毛染成了暖黄色。她用力点头，声音有点发颤：“好啊，我们一定一起去。”那天晚上，林昭在日记里写：“我想和江逾白一起去有梧桐树的城市，一起读大学，一起过以后的日子。”日子像巷口的梧桐叶，一层层叠着往上长，转眼就到了高三。林昭的书桌抽屉里，还放着江逾白当年抄给她的错题本，封面被摸得发亮，里面的字迹依旧清晰。她和江逾白也真的一起考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坐在了相邻的教室。

林昭在实验班的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抬头就能看见操场的老槐树，春天的时候会开满白色的花。江逾白在普通班的第一排，离她的教室只有两层楼的距离，下课的时候，他偶尔会趴在走廊的栏杆上，朝林昭的教室方向看。有时林昭抬头，会刚好撞见他的目光，他会立刻朝她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然后比个“加油”的手势。

林昭也会笑着点头，把手里的笔握得更紧，心里想着“再努力一点，就能离他更近一点”。

江逾白还是喜欢打篮球，只不过高三学业忙，只能周末去练。每次打完球，他都会来找林昭，身上带着淡淡的汗水味，手里拿着两瓶冰镇汽水，递一瓶给她：“昭昭，你看我今天投进了好多个三分球！”林昭看着他兴奋的样子，觉得高三的压力好像都轻了些，她会认真听他讲打球时的趣事，偶尔插一两句嘴，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林昭以为，他们离“南方的梧桐树”又近了一步，只要再坚持一年，就能实现那个藏在心里的约定。

直到高三上学期的一个周末，江逾白突然找到她，脸色苍白，眼睛肿得像刚哭过的核桃。

他蹲在操场的角落，双手抱着头，肩膀一抽一抽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哭腔：“昭昭，我爸……我爸查出胃癌了，医生说要做切除手术，还差五万块手术费。

”“我家的积蓄都花光了，我妈昨天在厨房偷偷哭了一晚上，我跟她说我不读大学了，我去打工挣钱，可她不同意……”林昭站在他身边，看着他发抖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她突然想起初二那年的小巷，江逾白攥着断拖把杆挡在她身前，胳膊流着血却还笑着说“别怕”。那时他是她的英雄，现在她想帮他一把。林昭蹲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掌心能摸到他校服上粗糙的布料：“你别着急，钱的事，我来想办法，肯定能凑够的，你别放弃读大学，我们还要一起去南方呢。”江逾白抬起头，眼睛红红的，里面满是依赖和感激：“真的吗？昭昭，你真的能想到办法？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林昭点头，语气很肯定：“真的，你相信我，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能凑到钱。

”说完这句话，林昭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她想起妈妈送她的那只金镯。

那是妈妈在她18岁生日那天送的礼物，妈妈说，那是她攒了三年的买菜钱，每次去菜市场都要跟摊主讨价还价，有时为了省一块钱，宁愿多走两站路。

妈妈把金镯递给她的时候，小心翼翼的，像是捧着什么宝贝：“昭昭，这是足金的，30克沉，你戴着它，以后妈不在你身边，它也能当个念想。要是真遇到难处了，它也能帮你一把。”林昭记得很清楚，镯子内侧刻着个小小的“昭”字，是妈妈特意让金店师傅錾上去的，说这样“镯子就跟你一辈子了”。那天晚上，林昭趁妈妈去厨房洗碗，偷偷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那个红色的绒布首饰盒。打开盒子，金镯躺在里面，在台灯下泛着柔和的光，冰凉的金属贴着指尖，林昭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她知道这只镯子对妈妈来说有多重要，可一想到江逾白着急的样子，她还是咬了咬牙，把镯子揣进了校服口袋。第二天一早，林昭没去学校，而是揣着镯子去了市里的老街。

老街上有好几家金店，她选了一家看起来最靠谱的，老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戴着老花镜，说话很温和。老人接过金镯，先用放大镜看了看内侧的字，又放在电子秤上称了称，然后抬头看着林昭：“姑娘，这是足金的，30克，现在金价380一克，算下来能卖11400块。不过我得跟你说，这镯子看着是长辈送的，工艺也细，卖了怪可惜的，你不再跟家里商量商量？”林昭的手指攥得发白，指甲掐进了掌心，她摇了摇头，声音有点沙哑：“不用商量了，我朋友等着这笔钱救命，比镯子重要。

”老人叹了口气，没再多问，转身去给她取现金。钱用一个牛皮纸信封包着，递到林昭手里的时候，沉甸甸的，林昭攥着信封，心里又酸又涩。她没在金店多待，转身就往江逾白家的方向跑，路上风吹在脸上，有点冷，可她却觉得心里很坚定。

到了江逾白家楼下，林昭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上楼敲门。江逾白开门的时候，眼睛还是红红的，看到林昭，他愣了一下：“昭昭，你怎么来了？今天不上课吗？

”林昭把信封递给他，语气很轻：“这是11400块，是我攒的零花钱，还有平时帮邻居家小孩补课赚的钱，你先拿去给叔叔交手术费，不够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