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舟苍白指尖掠过她泪痕，语气轻佻带笑：“怎么又哭了？不过是场游戏。”

沈清妙攥紧病床栏杆，声音发颤：“你说过...只要我留下...”

他嗤笑打断：“骗你的，也信？”

门外，顾承烨一拳砸在墙上，鲜血渗进指缝。

这场以爱为名的豪赌早已满盘皆输，可当心电图渐成直线时，发疯般翻找止疼药的——却是最先说谎的人。

北城的深秋，总是带着一种刺骨的繁华。香山红叶如火，但市中心顶级私人医院vip病房的落地玻璃却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色彩。

顾言舟百无聊赖地靠在病床上，脸色是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衬得那双桃花眼越发漆黑深邃，却也透着几分厌世的慵懒。

他又一次因为一场不大不小的感冒引发了肺炎，被哥哥顾承烨强行押来这里“休养”。

“哥，我没事了，烧都退了。”顾言舟的声音带着病后的沙哑，却不难听出其中的不耐烦。他讨厌消毒水的味道，讨厌这里的死气沉沉，更讨厌这种身体不受控制的虚弱感。

顾承烨正坐在床边，仔细地削着一个苹果。

他比顾言舟大十二岁，眉眼间与弟弟有几分相似，却全然没有顾言舟那种尖锐的戾气，而是沉淀着岁月打磨后的温润与沉稳。

只是那温润之下，是无人能及的强势与缜密，尤其是在关于顾言舟的事情上。

“医生说至少再观察三天。”顾承烨头也没抬，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苹果皮在他手下连成长长的一条，均匀细薄，“你这次咳得厉害，不彻底好利索，落下病根怎么办？”

他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放在精致的瓷碟里，推到顾言舟手边，“听话。”

顾言舟蹙了蹙眉，却没再反驳。

他对这个哥哥，总是存着几分依赖和敬畏的。父母在他六岁时离婚，各自投入新的家庭和人生，对他们兄弟二人不闻不问，几乎是净身出户。

那时刚刚成年的顾承烨，硬是咬着牙，一边完成学业，一边打几份工，愣是没让年幼的弟弟吃过一点苦。

别人家孩子有的，顾言舟必须有，甚至更好。他身体弱，药再贵，顾承烨眼睛都不眨；生日想要最新款的游戏机，顾承烨甚至偷偷去卖过血。后来顾承烨创业成功，一路拼杀，将公司做大，让顾言舟重新过回了锦衣玉食的大少爷生活，甚至比以前更甚。

这份如山重恩，顾言舟嘴上不说，心里是记着的。只是他被宠得太过了，脾气早已养得无法无天。

“闷死了。”顾言舟戳着苹果块，没什么胃口。

“那我给你找点乐子？”顾承烨笑了笑，拿出手机，“叫几个朋友来陪你打游戏？或者，你想见见谁？”

他意有所指。顾言舟身边从不缺男男女女，他游戏人间，换伴儿比换衣服还快，顾承烨深知弟弟的德行，只要他不过火、不伤身，通常都是纵着的。

顾言舟正要随口点几个狐朋狗友的名字，病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请进。”顾承烨应道。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颗小脑袋先探了进来。

女孩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纪，皮肤白皙，眼睛大而圆，像受惊的小鹿，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和怯生生。

她手里捧着一大束新鲜的向日葵，金灿灿的花盘几乎要把她那张小脸遮住。

“顾……顾先生，您好。我……我是沈清妙。”女孩的声音细细软软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是代表我们部门来探望您的，希望您早日康复。”

顾言舟眯起眼，想起来了。前几天他去哥哥公司，闲得无聊在策划部晃了一圈，似乎是有这么个新来的实习生，长得挺水灵，被他随口逗了几句就脸红得像番茄。

他当时只觉得有趣，像看到什么新奇玩具，没想到她竟找到这里来了。

顾承烨显然不认识她，但看到弟弟瞬间变得玩味的眼神，心下了然。他保持着良好的风度，起身接过花束，温和道：“沈小姐有心了，谢谢。请坐吧。”

“不，不用了！我送完花就走，不打扰您休息！”沈清妙连忙摆手，脸颊更红了，眼神飞快地瞟了顾言舟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像是怕多看一眼就会亵渎了什么。

顾言舟却来了兴致。这种清纯小白兔似的女孩，和他平时接触的那些妖艳货色完全不同，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样子。

他勾了勾唇角，声音刻意放低，带着点病中的虚弱感，反而有种别样的诱惑：“来都来了，坐会儿吧。我哥削的苹果，一起吃？”

沈清妙受宠若惊，连连摇头：“不，不用了，您吃……”

“言舟，别吓着人家。”顾承烨无奈地看了弟弟一眼，转而对沈清妙笑道，“他跟你开玩笑的。谢谢你来看他，花很漂亮。”

沈清妙这才稍稍放松了些，但还是不敢看顾言舟，只对着顾承烨小声道：“顾总，那……那我先回去了。”

“嗯，路上小心。”顾承烨点点头。

女孩如蒙大赦，几乎是同手同脚地退出了病房。

门一关上，顾言舟就嗤笑出声：“胆子这么小，还敢来医院找我哥？”

“看样子是冲你来的。”顾承烨重新坐下，看着那束生机勃勃的向日葵，笑了笑，“小姑娘挺有意思，眼光不错，知道挑最贵的病房送。”

“无聊。”顾言舟嘴上这么说，眼里却闪着狩猎般的光，“不过长得还行，看起来也挺乖。”

顾承烨警告地看了他一眼：“言舟，人家一看就是好女孩，跟你平时玩的那些不一样。别太过分。”

“知道知道，”顾言舟漫不经心地应着，拿起手机，轻而易举地找到了沈清妙的联系方式——之前去公司，他顺手加了不少人的微信。

他手指飞快地打字：花收到了，很漂亮。谢谢小可爱来看我。

几乎是在信息发送成功的下一秒，对话框顶端就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顾言舟嘴角的笑意加深了。

果然，很快，一条回复跳了出来，带着几个明显的错字，透露出那边的慌乱：不、不客气的！顾先生您喜欢就好！您要好好休息，早日出院！

顾言舟几乎能想象出对方捧着手机、面红耳赤的模样。这种完全掌控对方情绪的感觉，极大地取悦了他病中的烦闷。

嗯，听你的。他回道，然后又加了一句，就是有点无聊。

那边沉默了几秒，然后小心翼翼地发来：那……要不要我给您讲个笑话？或者……找本书读给您听？

顾言舟笑了，是那种懒洋洋的、带着几分恶劣意味的笑。

好啊。他回，明天下午，如果你有空的话。

他根本不给对方拒绝的余地，也不在乎对方是否真的有空。他只知道，这个新鲜有趣的“玩具”，似乎可以陪他打发掉这段难熬的住院时光。

至于后果？他顾小少爷做事，从来不想后果。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落在苍白的被单上，却带不来丝毫暖意。

顾言舟的心，就像这病房一样，华丽而冰冷。他只是随手拨弄着一颗全然真诚的心，却不知道，有些游戏，一旦开始，沉沦的或许不止一人。

而病房外，沈清妙握着手机，看着屏幕上那行字，心脏砰砰直跳，几乎要跃出胸腔。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用手捂住发烫的脸颊，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她只知道，她暗恋的、那个像星辰一样耀眼又遥远的男人，回应她了。

她天真地以为，这是爱情的开始。却不知道，她只是他无聊时看中的一场消遣。她更不知道，眼前这条看似铺满鲜花的路径，最终通往的是足以将她身心碾碎的荆棘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