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失事的消息传来时，段煜城正光着身子，和另一个女人纠缠在他们曾经的婚床上。

“我想拜托你，帮我策划一场私人飞机坠毁的假象。”

“这样，我就能彻底摆脱段煜城了。”

当顾清澜说出这句话时，她最好的闺蜜圆子手里的咖啡杯“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滚烫的液体溅了她一裤腿，她却浑然不觉。

圆子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盯着顾清澜，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你说啥子？”

“你再说一遍？”

她脸上的震惊，和三年前听到他们决定结婚时，一模一样。

一个是从鸟不拉屎的穷山沟里爬出来的野丫头。

一个是Z市金字塔尖上，人人都要仰望的豪门太子爷。

云泥之别。

天差地远。

当初谁也没想到，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真能扯上一毛钱关系，更别提结婚了。

消息刚放出来那会儿，整个Z市的上流圈子都炸了锅。

风言风语像刀子一样，嗖嗖地往顾清澜身上扎。

有人说，段煜城就是图个新鲜，玩玩山里来的“纯天然”，过阵子就腻了。

有人说，他心里头藏着个白月光，顾清澜不过是个长得有几分像的廉价替代品，一个影子罢了。

更离谱的猜测是，这场婚事，不过是段煜城跟人打赌输了的代价。

可段煜城用整整三年的婚后生活，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把这些人的脸全都抽肿了。

他用行动向全世界宣告：

他娶顾清澜，不是玩玩，不是替身，更不是赌约。

只因为，他爱她。

爱到了骨子里，爱得近乎疯魔。

当年，他对顾清澜一见钟情。

那是在一场乱糟糟的招聘会上，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扎着简单的马尾，抱着一摞简历，在拥挤的人潮里被挤得东倒西歪，眼神却清亮得像山涧里的溪水。

就那一眼，段煜城沦陷了。

随即，他展开了一场堪称教科书级别的、铺天盖地的疯狂追求。

爱马仕、香奈儿的最新款，像不要钱的大白菜，一箱一箱地堆到她租住的那个破旧出租屋门口。

她不收，他就以她的名义，向全球各大慈善机构豪捐数百亿。

他在世界最贫困的角落，兴建了一座又一座希望小学，每一所，都用同一个名字命名——“清澜小学”。

他想让全世界都记住她的名字。

他想让她知道，就算有一天他不在了，她走在世上任何一个角落，需要帮助时，都会有人因为这个名字，愿意向她伸出援手。

为了能多陪陪她，他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公子，竟然放下亿万身家，跑去跟她一起打工。

端盘子。

发传单。

在闷热的仓库里分拣快递。

那个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段家大少爷，硬是咬着牙，陪着她干了整整两年又脏又累的粗活。

那双曾经在黑白琴键上优雅弹奏肖邦夜曲的手，磨出了一层又一层的老茧，粗糙得像砂纸。

这份偏执的、不顾一切的爱，终于像水滴穿石，一点点凿开了顾清澜冰封的心。

可想也知道，两人门第悬殊，段家怎么可能同意。

为了能娶她，他跪在段家祠堂，硬生生挨了十六记紫檀木家法棍。

每一棍下去，都皮开肉绽。

背上的伤口好了又裂，裂了又好，至今还留着纵横交错的、深褐色的丑陋疤痕。

他以为这样就能换来家人的点头。

可换来的，只有更坚决的反对。

最后，他疯了。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签下了放弃家族所有财产的继承协议，净身出户。

他白手起家，从零开始创业，只为挣脱家族的束缚，拥有选择自己爱人的自由。

整个圈子的朋友都说他疯了，那个从小到大精明冷静、杀伐果断的段少，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扔掉了几辈子都花不完的泼天富贵。

段家父母看着这个跟中了邪似的儿子，最终只能妥协。

他们怕再逼下去，儿子就真的没了。

婚后，段煜城更是把“宠妻狂魔”这个词发挥到了极致。

他把身边所有的女性员工，从秘书到助理，从保洁到司机，一夜之间，全部换成了男性。

即便顾清澜从未要求过，他依旧每天雷打不动地报备所有行程，细致到几点几分见了谁，谈了什么。

甚至，他在自己的车上、手机里，都装了顶级的定位系统，密码就是她的生日。

方便她随时随地，查他的岗。

网友们磕疯了。

“这是什么现实版王子与灰姑娘的绝美童话！”

“纯爱天花板！我宣布段煜城就是我唯一的互联网老公！”

一时间，“嘉月CP”的风头无两，热度甚至远超一线的顶流明星。

无数少女幻想着自己也能成为顾清澜，拥有这样一个完美丈夫。

但，只有顾清澜自己知道。

这个被全世界奉为“神仙爱情”、“完美丈夫”的男人，早已背着她，和别的女人，生下了一对龙凤胎。

他甚至，悄悄地，为他们组建了另一个完整的家。

真相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狠狠捅进了她的心脏。

那天，她看到视频的一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染红了雪白的羊绒地毯。

整个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段煜城得知消息时，正在国外谈一笔数百亿的合作。

他当场推掉了一切，连夜飞回国内。

整整两天两夜，他守在她的病床前，不眠不休。

顾清澜醒来时，意识还有些模糊。

她看到他正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握着那根冰冷的输液管，用自己掌心的温度，一点一点地，为她捂热滴进血管里的药液。

他的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有些憔悴，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担忧和心疼。

“醒了？”

他察觉到她的动静，猛地抬头，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

“你吓死我了。”

他把她的手抓起来，紧紧贴在自己的脸上，那张英俊的脸上满是后怕。

当年，他被竞争对手用枪指着脑袋，眼睛都没眨一下。

可昨天，当助理在电话里说她吐血昏倒时，他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差点当场腿软得站不住。

望着他眼底那深不见底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爱意和担忧，顾清澜的心，像是被两只无形的手，狠狠地向两边撕扯。

一半是蜜糖，一半是砒霜。

这双眼睛里的爱，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滚烫。

可她忍不住想——

这双眼睛，是否也曾这样深情地，凝视过另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叫方雨桐。

是否也曾用同样温柔得能掐出水的语气，在她的耳边，许下过同样的山盟海誓？

方雨桐。

段煜城的青梅竹马。

也是他这场惊天背叛的，另一个女主角。

当年段煜城追顾清澜的事，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方雨桐就在学校里带头孤立她，散播关于她的谣言。

她还跑到顾清澜打工的咖啡馆，故意找茬，当着所有客人的面，把滚烫的咖啡泼在她身上，冷嘲热讽，说她是为了钱才贴上段煜城的狐狸精。

那一次，害得顾清澜被老板当场辞退。

接连好几份工作，都是因为方雨桐的搅局而丢掉。

最狠的一次，她甚至花钱雇了几个街头的小混混，在顾清澜下晚班的路上堵她。

要不是段煜城那天正好捧着一大束玫瑰来跟她第九十九次表白，撞见了那一幕，后果不堪设想。

段煜城当场就发了疯。

他二话不说，直接动用段家的关系，一夜之间，就让方家资金链断裂，申请破产清算。

要不是他母亲念着两家多年的交情，哭着拦着，他早就让方雨桐在牢里把牢底坐穿。

所以，若不是亲眼看到那段视频——

视频里，段煜城和方雨桐在床上亲密无间，像一对最恩爱的夫妻。

若不是亲眼看到那张DNA鉴定报告——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那对刚满周岁的龙凤胎，与他的亲子匹配度，高达99.99%。

顾清澜死也不会相信。

她死也不会相信，那个爱她如命的男人，会背叛她。

更不会想到，他背叛的证据，那两个孩子，都已经一岁了。

她缓缓闭上眼，把头偏向另一侧。

冰凉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无声无息地，浸湿了大片的枕巾。

段煜城没有看见她的眼泪。

他只当她是刚醒过来，身体还虚弱，情绪有些疲惫。

他握住她的手，脸上忽然绽开一个灿烂得像孩子一样的笑容。

“清澜，刚才医生来过了，他说……”

他激动得声音都在抖，像个终于得到了心爱糖果的小孩。

“他说你已经怀孕两个月了！”

“我们……我们终于有自己的孩子了！”

顾清澜猛地睁开眼睛，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小时候，她那个重男轻女的亲爹，因为她不是儿子，一脚把她踹进了冬天结了冰的河里。

她在刺骨的寒水中泡了太久，伤了身子。

后来长大了，看了无数个中西医，都说她宫寒严重，体质太差，这辈子很难怀上孩子。

也正因为这个，段家父母虽然嘴上不说，可背地里那些冷眼和不满，那些指桑骂槐的话，她早就领教过不止一次。

可她是段煜城的妻子，是这个家的女主人，那些委屈，她都能忍。

但他却从不允许她受半点委屈。

她还记得，有一次家宴上，段煜城的二婶阴阳怪气地提了一句“不会下蛋的鸡”。

他当时就摔了筷子，当着全家人的面，眼神冰冷地警告所有人：

“清澜是我段煜城豁出命去才娶回来的人，能嫁给我，是她抬举我，是我们段家祖坟冒了青烟。”

“谁要是敢因为她怀不上孩子，在她背后说一句闲话，嚼一句舌根。”

“那咱们就当场恩断义绝，从此再无父子母子之情，老死不相往来。”

顾清澜轻轻地，颤抖地，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

终于，再也忍不住，捂着脸，抽泣着哭出了声。

这个孩子……

怎么偏偏，偏偏是在这个时候来了？

“怎么了？我的小祖宗。”

段煜城一下子慌了神，赶紧把她搂进怀里，手忙脚乱地替她擦眼泪，低声哄着：

“怎么突然哭成这样？谁惹你了？告诉老公，老公现在就去帮你收拾他。”

可就在他靠近的瞬间。

顾清澜闻到了。

她闻到了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她从未用过的、属于另一个女人的香水味。

那味道里，还混着一丝极淡的，婴儿奶粉的甜腻气息。

“呕——”

她猛地推开他，像被什么脏东西碰到了似的，趴在床边，剧烈地干呕起来。

段煜城以为她是孕吐反应。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掌心向上，护在她的嘴边，准备接住她的呕吐物，完全不在意会不会弄脏自己昂贵的定制西装。

他紧紧皱着眉，看着她苍白的脸，心里既心疼又紧张。

他当然为她怀孕而欣喜若狂。

可他也清楚地知道，一个女人从怀孕、到生子、再到坐月子，每一步，都像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

毕竟，当年方雨桐怀着那对龙凤胎的时候，他几乎是全程陪护。

那些注意事项，那些风险，他记得清清楚楚，滴水不漏。

顾清澜怔怔地望着他。

她知道他有极其严重的洁癖，连别人碰一下衣角都会皱眉。

可为了她，他可以亲手搓洗她换下来的贴身衣物，从不假手家里的佣人。

这三年，他给她的爱，浓烈、滚烫、纯粹，不含一丝杂质。

而她，也早已把自己的整颗心，都毫无保留地交了出去。

她早已，彻底地，离不开他了。

那一瞬间，她甚至动了一个荒唐的念头——

只要他肯和方雨桐彻底断了。

只要他肯回头。

他们……他们还能回到从前。

可下一秒，他的手机“嗡”地震动了一下。

他拿起看了一眼屏幕，脸色立刻变了。

“老婆，公司出了点急事，我得马上走一趟。”

他俯身，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匆忙的吻，转身快步离去。

半个小时后。

顾清澜的手机亮了。

是方雨桐发来的一张照片。

照片里，段煜城正抱着一对粉雕玉琢的双胞胎。

他低着头，温柔地亲吻着他们的额头，眼神宠溺得不像话，嘴角挂着满足的笑意。

那张照片，像一把千斤重的铁锤。

“哐”的一声。

彻底碾碎了她心里最后一点，也是最卑微的一点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