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腔里最后一口浊气呕出来，带着铁锈和药物混杂的恶心气味。

眼前是扭曲旋转的天花板，惨白的灯光晃成一片模糊的光斑，像极了那些年被强行灌药后出现的幻觉。耳边嗡嗡作响，夹杂着遥远又清晰的嗤笑——那个骗光我家产、把我送进这里等死的男人，和我曾经最好的闺蜜。

“许念？精神病遗传，她早就该进来了。”

“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太蠢。”

恨意像毒藤一样绞紧心脏，窒息感铺天盖地。

猛地吸进一口气，我剧烈地咳嗽起来，眼前刺目的白炽灯光变成了摇晃的吊扇叶片，慢悠悠地转着，带着午后慵懒的困倦。

鼻尖是阳光晒过的书本纸张味，还有…粉笔灰的味道。

“许念！发什么呆呢！老师看你呢！”胳膊被同桌狠狠捅了一下。

我僵硬地转过头。

明亮的教室，堆满课本的书山，一张张略带稚气的脸。讲台上，数学老师扶了扶眼镜，不满地瞪着我。窗外，篮球砸在地面的声音砰砰作响，夹杂着少年的欢呼。

一切都鲜活得可怕。

我低头，看见自己身上蓝白相间的校服，手腕纤细，皮肤是久违的健康色泽。桌子上摊开的试卷，抬头清晰印着——江城一中，高三第一次模拟考。

日期是，我十八岁那年。

我…重生了？

回到了悲剧开始之前？回到那个渣男林浩还没骗走我爸公司、闺蜜苏婉还没露出毒牙、我也还没被他们联手送进精神病院的时候！

指甲猛地掐进掌心，细微的刺痛感却让我几乎要狂笑出声。

老天爷，你终于开了次眼！

“许念！听到没有！这道题选什么！”数学老师的怒吼再次响起，带着明显的不耐烦。他是林浩的远房亲戚，没少帮着林浩那个伪君子给我下绊子。

我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投向斜前方。

林浩和苏婉的座位紧挨着。林浩微微侧头，投给我一个担忧又温柔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完美伪装。苏婉则假装记笔记，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微微上扬，带着看好戏的期待。

以前的我有多蠢，才会觉得他们是我的救赎？

我慢慢站起身，全班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这道题，”我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超纲了，老师。涉及的大一高等数学知识点，您上周说暂时不要求掌握。”

教室里静了一瞬。

数学老师脸色瞬间涨红：“你胡说什么！这明明是…”

“是洛必达法则的变形应用，需要先对分子分母进行有理化处理，再分别求导。”我打断他，语气平静无波，“需要我上去写详细步骤吗？”

老师的嘴张着，像条离水的鱼，半天没能发出一个音节。他死死盯着我，仿佛第一次认识我这个人。

底下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和窃窃私语。

“许念疯了？敢怼灭霸？”

“但她好像说对了…我哥大一，我看过他的题…”

我没理会那些议论，目光像淬了毒的冰针，缓缓扫过林浩和苏婉。

林浩脸上的担忧僵住了，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惊疑。苏婉捏着笔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仇恨在四肢百骸里疯狂叫嚣，但我只是缓缓坐下，扯出一个近乎漠然的弧度。

别急。

游戏才刚刚开始。

林浩，苏婉，你们从我这里夺走的，我要你们十倍、百倍地吐出来。你们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我会一点点，亲手还给你们。

地狱空荡荡，恶魔重回人间。

而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下课铃响，人群像潮水般涌出教室。

我没动，慢条斯理地收拾着东西，感受着心脏在胸腔里沉稳又有力地跳动。活着的感觉，真好。

“念念！”一声甜得发腻的呼唤传来。

苏婉挽着林浩的手臂走过来，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关切，“你刚才怎么了？吓死我了，居然敢顶撞灭霸？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她说着，伸手就要来探我的额头。

我下意识地一偏头，躲开了她的碰触。

那只手僵在半空，气氛瞬间有点尴尬。

林浩立刻打圆场，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小婉也是担心你。念念，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他眼神里的担忧逼真得几乎能拿奥斯卡，“要不周末我们去看电影放松一下？我记得你一直想看那部……”

“不了。”我打断他，拉上书包拉链，发出刺耳的声响，“周末我家有事。”

两人都愣了一下。以前的我，从来不会拒绝林浩的任何提议，甚至会因为他一句随口的话欣喜若狂。

苏婉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很快又堆起笑：“什么事啊？比和我们浩哥约会还重要？”

我抬起眼，目光在她精心修饰过的脸上停留片刻，又转向林浩，扯了扯嘴角：“我爸给我请了格斗私教，防身用的。”

“格斗？”林浩失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念念，你这么娇弱，学那个干什么？多辛苦。有我在，还能让你被人欺负了去？”

他上前一步，想像以前一样揉我的头发，带着那种自以为是的宠溺。

我猛地后退一步，眼神骤然冷了下去：“离我远点。”

林浩的手顿在空中，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苏婉的表情也微微变了。

周围的同学还没走完，好奇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来。

“念念，你……”林浩眉头微蹙，试图表现他的伤心和不解。

我却懒得再跟他们浪费一秒演技。拎起书包，转身就走，把他们和那些探究的目光一起甩在身后。

阳光有些刺眼，我眯了眯眼，心底那片冰封的火山却在无声地咆哮。

娇弱？所以活该被你们玩弄于股掌，敲骨吸髓，最后像垃圾一样丢进精神病院等死？

林浩，苏婉，等着吧。

这才哪到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