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天玄宗的圣女，林未晞。

修真界提起我，无外乎三个词：天资绝伦，心怀苍生，以及……不食人间烟火。

同门敬我，万民仰我，长老们视我为宗门未来的希望。

我存在的意义，似乎就是为了守护这三界正道，斩尽一切妖邪。

而当今三界，最大的妖邪，莫过于那个仅仅提起名字，就足以令小儿止啼的魔尊——谢景渊。

三日前，执掌天机的星衍阁观测到魔星再现，血煞冲天。

——那个百年前被正道联手镇压，最终自爆神魂的谢景渊，重生了。

消息一出，整个修真界如临大敌。

天玄宗的护山大阵已经开启到了最高级别，数千名弟子严阵以待，气氛肃杀得连山间的风都带上了铁锈味。

所有人都以为，一场毁天灭地的正魔大战，即将在今天拉开序幕。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我看到了山门下的那个人。

他一袭玄衣，墨发未束，就那样孤身一人，站在我天玄宗那气势恢宏的山门前。

没有千军万马，没有魔气滔天。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英挺的眉眼间带着一丝尚未褪尽的戾气，和一种……格格不入的笨拙与紧张。

他就那样看着我，跨越了数千级白玉石阶，跨越了无数严阵以待的同门。

那双曾让三界胆寒的眼眸里，此刻没有杀戮，没有毁灭，只有我的倒影。

以及一种我完全看不懂的、浓稠得化不开的情绪。

“林未晞。”

他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许久没有说过话。

我握紧了手中的佩剑“霜华”，体内灵力运转到了极致，冷声回应：“谢景渊，你既已重生，便该躲在你的魔域苟延残喘。今日孤身前来，是来受死的吗？”

身后的长老弟子们也纷纷拔剑，剑气纵横，直指山下那道孤单的身影。

谢景渊没有看他们，他的眼里只有我。

他似乎是想笑一下，缓和气氛，但那张习惯了冷酷和杀戮的脸，并没能做出这个表情，反而显得有些狰狞。

他索性放弃了。

他只是抬了抬手。

下一秒，上百口沉重的紫檀木箱，“轰隆隆”地凭空出现，堆满了山门前的空地。

箱盖自动打开，刹那间，宝光冲天，几乎要闪瞎所有人的眼。

神兵、仙丹、天阶功法、万年灵药、堆积如山的极品灵石……

每一件，都是足以让整个修真界疯狂的至宝。

而现在，这些至宝，就像是路边的石头一样，被随意地堆在箱子里。

这是……什么意思？

所有人都懵了。

我看着他，眉头紧锁，心中的警惕提到了最高。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个杀人如麻的大魔头，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然后，在整个天玄宗死一般的寂静中，谢景渊往前走了一步。

他从那堆积如山的宝物中，拿起了一支最不起眼的、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白玉发簪。

他捧着那支发簪，像是捧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他看着我，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似乎很紧张。

然后，他用一种近乎生涩的、一字一顿的语气，笨拙地问道：

“这些，是我全部的身家。”

“林未晞，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山间的风停了，弟子们的呼吸停了，就连天上的云，似乎都忘了飘动。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术，呆呆地看着山门下那个手捧玉簪的男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求……求婚？

那个杀人不眨眼、以一己之力打败三界的大魔头谢景渊，重生归来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跑到正道魁首天玄宗的山门前……

向他们的圣女求婚？

这比谢景渊带着百万魔军打上门来，还要让人觉得惊悚和不可思议。

我的大脑，也当机了片刻。

足足过了三个呼吸，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握着剑的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

“谢景渊，你疯了？”

这已经不是阴谋诡计了，这简直是荒诞！

“我没疯。”谢景渊摇了摇头，固执地看着我，“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他的眼神太过专注，专注到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

仿佛在他眼中，这天地万物，都不及我一人。

“收起你这可笑的把戏！”我身后，大长老须发皆张，厉声喝道，“魔头就是魔头！以为用这点黄白之物，就能迷惑我等正道修士吗？简直是痴心妄ટું！”

“没错！圣女！别被他骗了！这定是他的缓兵之计！”

“结阵！今日定要让这魔头有来无回！”

弟子们群情激愤。

谢景渊却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他只是看着我，轻声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上一世，我欠你的。”

上一世？

什么上一世？

我看着他，冷笑道：“谢景渊，你作恶多端，欠下的血债，何止我一人？三界众生，谁不与你仇深似海？”

“他们与我无关。”他摇了摇头，漆黑的眼眸里，映着我的倒影，“我只欠你。”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哀求。

“林未晞，嫁给我。或者……你把我囚禁起来，废我修为，都可以。”

“只要……你让我待在你身边。”

“只要……你别再死在我面前。”

最后一句话，他说的极轻，轻到几乎被风吹散。

可我却听得清清楚楚。

我的心，没来由地一颤。

死在他面前？

这是什么意思？

我从未见过他，更别提死在他面前了。

难道……是某个与我容貌相似的女子？

“够了！”我强行压下心中那股异样的感觉，剑指着他，声色俱厉，“谢景渊！我不知道你在玩什么花样，也不想知道！”

“你屠戮苍生，罪孽滔天，我林未晞与你，只有剑锋相向，不死不休！”

“今日，我便替天行道！”

话音落下，我手中的霜华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一道凌厉的剑气，撕裂空气，直奔谢景渊的面门而去！

这一剑，我用了十成的功力。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然而，面对这足以斩断山岳的一剑，谢景渊却站在原地，不闪不避。

他甚至都没有抬手抵挡。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道剑气，在自己眼前不断放大，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解脱般的微笑。

疯子！

他真是个疯子！

我心中大骇，想收剑已是来不及。

眼看着剑气就要洞穿他的眉心，一只苍老的手，却突然从我身旁伸出，轻轻一挥，便将那道剑气化于无形。

是师尊。

白发苍苍的天玄宗宗主，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我的身边。

“晞儿，退下。”师尊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

“师尊！”我不解地看着他。

师尊却没有解释，他看着山下的谢景渊，苍老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

“谢景渊，一百年不见，你的修为，似乎比当初更胜一筹了。”

谢景渊这才将目光从我身上移开，落在了师尊身上，扯了扯嘴角，算是打过招呼：“老头，你还没死呢？”

“你都回来了，老夫又怎敢先走？”师尊抚了抚长须，淡淡道，“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说了。”谢景渊的目光，又回到了我身上，那份固执，像个不懂事的孩子，“我来提亲。”

师尊沉默了。

良久，他叹了口气。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

“圣女乃是正道表率，身负守护三界的重任，与你这魔道至尊，势不两立，永无可能！”大长老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喊道。

谢景渊闻言，眉头一皱，似乎很不高兴。

他转头，冷冷地瞥了大长老一眼。

仅仅是一眼。

大长老这位化神期的大能，竟如遭雷击，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我与她说话，何时轮到你插嘴？”

那股睥睨天下的霸道和狠戾，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这才是那个传说中的大魔头！

“你！”大长老又惊又怒。

“够了。”师尊抬手，制止了骚动，他看着谢景渊，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的要求，天玄宗，绝不答应。”

“我不是在和天玄宗商量。”谢景渊摇了摇头，他的目光，始终锁定着我，“我只问她。”

他再次举起手中的玉簪，往前递了递。

“林未晞，最后问你一次。”

“嫁，还是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