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夜晚，从来不是真正的黑暗。窗外写字楼的霓虹和车流的灯光，顽固地渗透进小小的公寓，在天花板上投下模糊晃动的光斑。

周启明靠在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滑动着手机屏幕。朋友圈里，不是晒美食旅游，就是晒娃晒恩爱，热闹是他们的，他只觉得屏幕的光有些刺眼。划了半天，最终也只是默默退了出来，把手机扔到一旁。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寂静，混合着外卖盒里还没散尽的油味。

又是普通到近乎乏味的一天。在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做着不好不坏的设计工作，朝九晚六，偶尔加班，像一颗拧紧在庞大机器上的螺丝，规整，但也仅止于规整。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楼下街道的车灯汇成一条流动的光河，无声地奔涌。这座城市太大，人太多，但很多时候，他觉得自己像一座孤岛，所有的声响和光彩到了他这里，都被一种无形的屏障隔开了。

也许是三年前那场无疾而终的恋爱耗光了他的热情，也许是更早之前家庭的某些变故让他习惯了封闭自己。具体是什么，他似乎也记不太清了，就像隔着毛玻璃看旧照片，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和一种沉闷的感觉盘踞在心口，不常提起，却也从未真正散去。

算了，不想了。明天还要上班。

他转身想去洗漱，门铃却突然响了起来。

这个点？谁会来？快递早该下班了，物业也不会晚上来打扰。

他带着一丝疑惑走到门后，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走廊的声控灯亮着，光线不算太明亮。门外站着一个女人。

一个非常、非常漂亮的女人。

她穿着一件看起来质地很好的米白色风衣，长发微卷，散在肩头。脸上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歉意和犹豫，眼神清澈，却又像藏着点什么看不分明的情绪。

周启明确定自己不认识她。是找错门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

“你好，请问是周启明先生吗？”她的声音很好听，清脆里带着一点柔软的尾音。

“我是。你是？”周启明保持着警惕，手没离开门把。

女人似乎松了口气，露出一个浅淡却极具感染力的微笑：“突然打扰，真的很抱歉。我叫苏琳，是刚搬到隔壁的邻居。”她微微侧身，指了一下斜对面那间一直空着的公寓门，“我的钥匙好像出问题了，怎么也打不开门，房东电话一时打不通……能借用一下你的手机试试吗？我的手机刚好没电了。”

她解释得合情合理，表情自然，带着一种让人难以拒绝的坦诚和些许无奈。尤其是那双眼睛看着你的时候，很难心生怀疑。

隔壁确实空了很久，听说最近是要租出去。

周启明心里的那点疑虑消了大半。“哦，这样啊。没问题，你进来打吧。”他侧身让开门口。

“太谢谢你了！”苏琳笑着道谢，走了进来。

她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很好闻的香气，不是那种浓烈的香水味，更像是雨后青草混合着某种冷冽花果的气息，清新又特别。

周启明把手机递给她。苏琳接过去，熟练地按了几个号码，但似乎依旧没人接听。她无奈地笑了笑，把手机还回来：“还是没人接，可能还在忙吧。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没关系，小事。”周启明接过手机。

气氛一时有点沉默。苏琳站在客厅中间，目光随意地扫过房间。房间收拾得还算整洁，但独居男人的痕迹很明显，略显冷清，缺乏生气。

“你的房子布置得挺舒服的。”她忽然说，语气很自然，不像客套。

“啊，随便弄弄。”周启明有点不好意思。

“我好像闻到一点油烟味，”苏琳轻轻嗅了嗅，看向厨房方向，“你晚上吃的也是外卖？”

周启明点点头：“一个人，懒得做了。”

“总吃外卖对身体不好。”她说着，目光转回来，重新落在周启明脸上，笑容更深了些，“下次有机会，可以尝尝我的手艺，就当感谢你今天的帮忙了。”

她的提议大胆又自然，周启明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只能含糊地应了一声。

又闲聊了两句，楼道的灯忽然亮了，外面传来一些动静，似乎是房东回来了。

“好像是我房东来了，我得去看看。”苏琳说。

“好。”

送她到门口，看着她走向正和房东说话的背影，周启明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一切发生得有点突然，但又挑不出什么毛病。

真是个奇怪又迷人的邻居。他摇摇头，关上了门。

公寓里重新恢复了安静，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缕淡淡的、好闻的香气。

周启明走到沙发边坐下，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屏幕的光影闪烁，他却有点心不在焉。

刚才那个叫苏琳的女人，她的笑容，她的眼神，还有她说话时那种莫名的熟稔感……

总感觉，哪里有点说不出的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