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契约的最后一天，我跪在地上求公公让我去见外婆最后一面。他却踹翻我面前的热水盆，骂我是不祥之物。丈夫更是当场翻脸，撇清关系。看着这一家子虚伪刻薄的嘴脸，我笑了。

再忍三十六个小时，等契约到期，我不仅要让他们破产，还要让他们跪在我面前，为我死去的孩子和这五年的屈辱，付出血的代价！1今天是十四，离我和顾家五年契约到期的日子，只剩最后一次月圆。饭桌上，气氛一如既往地凝重，冰冷得像顾家宗祠里的石碑。我攥着手机，屏幕上是外婆临终关怀医院发来的病危通知，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针尖，扎得我眼眶发酸。我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看向主座上那个身穿深色唐装的男人——我的公公，顾敬鸿。爸，我声音有些干涩，外婆她……快不行了，我想回去见她最后一面。

顾敬鸿正在用丝绸帕子擦拭他那串油光水滑的沉香木佛珠，闻言，动作停滞了一瞬。

他甚至没抬眼看我，只是将帕子扔在桌上。谁家？他淡漠地问。……我娘家。

‘咣当！’我面前用来给顾敬鸿十五“净身”仪式洗手用的铜盆，被他一脚踹翻。

掺着艾草和朱砂的热水溅了我半条裙子，滚烫的灼痛感让我猛地一哆嗦。混账东西！

他的声音如同惊雷在餐厅炸响，十五祭祖在即，你这个’福女’身上敢沾染别家的丧气回来？你是想让我们顾家断了香火吗！我垂下眼，攥紧了拳，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五年的压抑让我习惯性地咽下委屈，转头看向身旁的丈夫顾自夜，带着最后一丝乞求，自夜，你答应过我的……话还没说完，顾自夜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摇头，急于撇清关系。没有！爸你别听她瞎说！

我怎么可能答应这种事？十五是多重要的日子！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就在昨晚，他抱着我，手指描摹着我背上因上一次受罚留下的疤痕，温柔地说他都懂，说外婆养我大不容易，最后一面一定要见，他会搞定他爸。可现在，他脸上只剩下恐惧和谄媚。顾敬鸿见儿子如此上道，发出一声满意的冷哼，眼神像刀子一样剜在我身上，听到了吗？连你男人都懂的道理，你一个外姓人还敢在这里造次？那句外姓人像一根毒刺，彻底扎破了我所有的隐忍。

我猛地抬起头，迎上他森冷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我要回去。你说什么？！

我说，我一定要回去。外婆的时间不多了，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温暖，我不能让她一个人走。反了！真是反了！顾敬下狠拍桌子，震得碗碟作响。苏苓，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五年前你爸跪在我脚边求我的时候，你怎么不像今天这么有骨气？

嫁进我顾家，你就是我顾家祈福纳财的一件’器物’！器物还敢有自己的想法？

旁边的婆婆沈曼秋立刻阴阳怪气地帮腔，就是，一件五年都没能给顾家开花结果的’器物’，也好意思提要求？我看啊，就是你的肚子不干净，晦气！才让我们家这两年的生意总是不顺！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所有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冲上喉咙，带着无法压抑的哭腔。妈！我的孩子怎么没的，你们心里没数吗！沈曼秋不屑地撇撇嘴，呦，说你两句还委屈上了？全世界就你金贵？

怀个孩子，连每月十五的净身仪式都要请假。我看你那死掉的胎儿，也是个没福气的短命种，压根就不配投生到我们顾家！够了苏苓！一直装死的顾自夜终于开了口，抓住我的手腕，不耐烦地劝道，你跟长辈吵什么？外婆那边，等十五过了，我陪你回去看，一样的。我看着这一桌子人的嘴脸。公公的暴怒，婆婆的刻薄，丈夫的虚伪。五年来，日日如此，夜夜如是。我的心，彻底凉成了寒冬里的顽石。但是，没关系。再忍一天。

契约到期，还剩三十六个小时。2被顾自夜强行拖回房间后，我一言不发地收拾行李。

他走过来，从身后抱住我，语气又恢复了昨晚的温柔。苓苓，别生我气了。

我爸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现在正在气头上，硬顶着来没好处的。你再忍忍，等过了明天，我保证……我猛地甩开他的手，回头冷冷地看着他。保证？顾自夜，你的保证比路边的废纸还不值钱。他脸上闪过一丝难堪，随即又堆起笑容，苓苓，我是为了我们好。你看，我们马上就五年了，过了这个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说着，伸手想抚摸我的脸。我嫌恶地偏头躲开。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婆婆沈曼秋惊恐的尖叫：老顾！老顾你怎么了！你醒醒啊！顾自夜脸色一变，立刻冲了出去。爸！我站在原地，没有动。又是这招。

每次当顾敬鸿的需求没有得到满足时，他就会上演这出“煞气攻心”的戏码。他有高血压，送到他家开的私人诊所一检查，所有数据都能配合他表演，然后所有的错，就都成了我的。

苏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叫救护车！你想害死你爸吗？！顾自夜在门外冲我怒吼。

我缓缓拿出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新的消息。是医院的护工发来的：苏小姐，你外婆情况很不好，一直在叫你的名字，医生说可能就在今晚了……我看着手机屏幕，深吸一口气，拨通了那个我烂熟于心的急救电话。……私人诊所里。走廊尽头，顾敬鸿的病房门紧闭着。我刚缴完费回来，就看到顾自夜和沈曼秋站在门口，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说着什么。顾总这次是急火攻心，加上被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才会晕厥，那个被称为张院长的中年男人一脸凝重地说，切记不能再受刺激，尤其要远离那些八字不合，身上带有’怨气’的人。沈曼秋立刻指桑骂槐地提高了音量，听到了没！就是有些扫把星，克夫克家，现在还想克死自己的公公！

我面无表情地走过去。病房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一个护士走了出来，顾敬鸿悠悠转醒。

他一眼就看到了我，抓起床头柜上他从不离身的那个所谓“开过光”的玉葫芦，狠狠朝我砸了过来！滚！你这个不祥的女人！给我滚！玉葫芦擦着我的额角飞过，撞在墙上，摔得四分五裂。周围路过的病人家属都好奇地看了过来，沈曼秋见状，立刻像是找到了舞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开始控诉，说我这个儿媳妇五年无所出，还顶撞长辈，把公公气到住院，简直是不孝到了极点。哎呀，这样的媳妇，怎么不离婚啊？

有好事者问。沈曼秋立刻唉声叹气，摇着头，一副“家丑不可外扬，我有难言之隐”的受害者模样。我站在一片指指点点和窃窃私语中，胃里翻江倒海。

手机又震了一下。苏小姐，老太太的血压正在往下掉。那个瞬间，我心中那根紧绷了五年的弦，’嘣’的一声，断了。我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走上前，捡起地上的一块玉葫芦碎片，走到顾敬鸿的病床前。我当着所有人的面，用那块锋利的碎片，在我白皙的手臂上，缓缓划下了一道血痕。鲜血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全场死寂。

顾敬鸿、沈曼秋、顾自夜，全都傻眼了。我举起流着血的手臂，对着顾敬鸿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爸，你看，我的血是热的。我不是什么器物。然后，我转向惊呆了的顾自夜，平静地说：顾自夜，我们之间的契约，还有二十四个小时。

麻烦提醒你爸，别提前死了，否则，那三百个亿的违约金，我怕他到了下面也还不起。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任何一个人，转身，在一片死寂中，决绝地离开。身后，是顾敬鸿气急败坏的咆哮，和沈曼秋惊恐的尖叫。3我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机场，买了最近一班飞往外婆所在城市的机票。在候机室里，顾自夜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来，我直接设置了骚扰拦截。紧接着，是他的微信轰炸。苓苓，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三百亿？

你别吓我，你快回来，爸真的被你气得不轻。我错了，我全都错了，你回来我们好好谈谈行吗？我们是夫妻啊！最后一条，是他发来的一张照片。照片里，顾敬鸿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面罩，脸色惨白，看上去奄仔一息。

配文是：医生说爸的情况很危险，求你了，回来吧，就算不为了我，为了我们曾经的感情……我冷笑着将手机关机。这些年，他的眼泪和深情，早已成了最廉价的表演。飞机落地，我冲出机场，打车直奔医院。然而，就在我踏进医院大门的那一刻，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按下了接听键。苏苓小姐吗？电话那头是一个冷静的男声。我是。

我是顾敬鸿先生的律师。现在正式通知您，由于您携带怨气私逃，意图破坏顾家运势，严重违反了五年前您签署的’福女协议’，顾家决定提前终止协议，并即刻执行违约惩罚条款。我的心猛地一沉。你说什么？

顾先生有权在您违约的情况下，将您带回族地’归宗堂’，进行家法处置。

顾自夜先生刚刚已经签署了’夫权执行同意书’，我们现在就在机场高速上，离您所在的市立医院，大概还有十五分钟。那一瞬间，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顾自夜……他不止骗了我，他还算准了我的航班，在这里设下了一个天罗地网等着我。

他根本不是求我回去，他是要抓我回去，接受那所谓狗屁的家法！挂断电话，我转身就跑，疯了一样冲向医院后门。身后，外婆的病房大楼就在眼前，可我却连靠近都做不到。

刚冲到后门，几辆黑色的商务车就呼啸而至，将我的去路死死堵住。车门打开，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壮汉走了下来，为首的，赫然是面色阴沉的顾自夜。他看着我，脸上再也没有了微信里的恳求和温柔，只剩下冰冷的失望。苏苓，你太让我失望了。

他朝那几个壮汉一挥手。把她带走。我被粗暴地塞进了车里，挣扎中，手机掉在地上，屏幕摔得粉碎。车门关上的瞬间，我看到顾自夜弯腰捡起我的手机，抽出了里面的SIM卡，随手掰断，扔进了路边的下水道。他要彻底断绝我跟外界的一切联系。车队掉头，驶向一个我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回去的方向——顾家的百年族地。那里有一个地方，叫做归宗堂。据说，上一个被带进那里的顾家女人，是因为和长工私通，最后被活活打死的。4车开了将近三个小时，停在一座古朴森严的庄园前。大门上方，顾宅两个烫金大字在夕阳下泛着冰冷的光。我被粗暴地从车上拖拽下来，穿过层层庭院，最终被带到了那座只在传说中听过的归宗堂。堂内，光线昏暗，几十根粗壮的红木柱子撑起了高大的屋顶，正中央挂着克己复礼的牌匾。牌匾下方，顾敬鸿坐在太师椅上，神情威严，哪有半点在医院时奄奄一息的样子。沈曼秋站在他身侧，一脸得意地看着我。堂内两侧，坐满了顾家的族老和长辈，一个个表情肃穆，眼神像审视牲口一样在我身上扫来扫去。我被推到大堂中央，双膝一软，被一个壮汉压着跪倒在冰冷的青石板上。顾敬鸿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声音里充满了掌控一切的快感。苏苓，你可知罪？我抬起头，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心中一片冰冷。我何罪之有？何罪之有？顾敬鸿冷笑一声，将一叠打印出来的文件狠狠甩在我脸上，是我的机票订单和搜索记录。你好大的胆子！

身为顾家的’福女’，在最重要的祭祖前夕，心生怨怼，携带晦气私逃，还妄图将外家的死亡气息带回主家，诅咒我顾家长辈！此为大不孝，大不敬！

他的话音一落，周围的族老们顿时议论纷纷。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据说是顾敬鸿的三叔公，用拐杖重重地敲了敲地面，敬鸿说的没错！我顾家百年声誉，靠的就是这规矩二字！

女人出嫁从夫，理应斩断与娘家的孽缘，她这般作为，是心还没收回来，是大忌！

另一个尖嘴猴腮的女人——顾自夜的堂婶，尖声附和道：就是！更何况还是个不下蛋的鸡，五年了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留着都是浪费米饭，还敢出去野？

我听着这些不堪入耳的污蔑，气得浑身发抖。我外婆快死了，我回去见她最后一面，天经地义！住口！顾敬鸿怒喝一声，将一个茶杯砸在我脚边，瓷片四溅。妇道人家，最重要的就是夫家！什么天经地义？我顾家的家法，才是天，才是义！他转向族老们，拱了拱手，各位叔伯，此女心生叛逆，怨气缠身，若不加以惩处，恐怕会影响我顾家未来百年的气运！今日，我顾敬鸿，恳请各位族老同意，开堂行刑，以儆效尤！我同意！附议！那些麻木不仁的脸，一个个地点着头，像一群早就排练好的木偶。我无力地看着坐在顾敬鸿身边的顾自夜，他是我的丈夫，此刻却连看我一眼的勇气都没有，眼神飘忽，默认了这场荒唐的审判。原来，所谓的道歉，所谓的挽回，不过是为了把我骗到这个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地方，好让他们可以为所欲为。

顾敬鸿满意地看着这一切，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他站起身，从身后的武器架上，取下了一样东西。那不是鞭子，也不是木棍。而是一个巨大的，由干枯的柳条编成的笼子。

婆婆沈曼秋走上前，阴恻恻地在我耳边说：这是我们顾家专门用来惩罚不贞不洁的女人的’浸水笼’。

当年那个跟长工私通的骚货，就是被装在这个笼子里，沉到后山的荷花塘里，活活淹死的。

她的声音像毒蛇的信子，充满了恶毒的快意。今天，就让你也尝尝，这塘水的滋味。

5恐惧，像冰冷的水，从四面八方将我包裹。我看着那个散发着腐朽气息的柳条笼，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他们……他们想杀了我。就在两个壮汉上前，准备将我拖向那个笼子的时候，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顾敬鸿！你敢！

顾敬鸿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看我敢不敢？我死死地盯着他，眼睛因充血而变得通红，五年前的协议上写得清清楚楚！五年为期，保你们顾家风调雨顺！

我若在契约期内非正常死亡，你们顾氏集团所有资产，都将作为违约金赔偿给我背后的信托基金！你以为我家里真的破产了吗？

你以为我爸妈真的把所有希望都压在你身上了吗？我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顾敬鸿的脸色第一次出现了惊疑不定，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胡说八道？

我凄厉地笑了起来，顾敬鸿，你太自以为是了。你真以为凭你那点钱，就能买断我苏家五年？那份协议，根本不是什么’福女协议’，那是一份对赌协议！

赌注就是你顾氏的全部！而我，苏苓，就是监督你履约的人！你……

顾敬鸿的脸上血色尽褪，指着我的手开始发抖。爸，别听她疯言疯语！顾自夜急忙上前，她是被吓傻了！快……快执行家法！他比任何人都怕，他怕我说的是真的。

顾敬鸿显然也被我说的话动摇了，但他骑虎难下，在这么多族人面前，他不能示弱。

他厉声喝道：把她的嘴堵上！执行！两个壮汉再次上前，其中一人拿着一块破布就想往我嘴里塞。谁敢动我！我歇斯底里地尖叫，声嘶力竭，我肚子里，已经有顾家的长孙了！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大堂里轰然炸开。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顾自夜。他猛地看向我，眼神里满是震惊和不敢置信。

沈曼秋最先反应过来，她冲上前来，死死抓住我的胳膊，眼神 frantic，你说的是真的？你怀孕了？什么时候的事？我看着她那张写满了算计和贪婪的脸，只觉得无比恶心。一个多月了，B超单，就在我房间的床头柜里。那是真的。

在我准备离开这个地狱之前，我发现自己又怀孕了。我原本打算带着这个孩子，和顾家彻底划清界限。没想到，它现在成了我唯一的救命稻草。长孙……我们顾家有后了！

三叔公激动地拐杖都拿不稳了。顾敬鸿的脸上也浮现出狂喜，但随即又被阴狠取代。

他需要一个继承人，但更需要一个绝对服从的工具。他死死盯着我，像是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而我，知道我必须给他最后一击。我看向顾自夜，眼神悲凉又怨毒，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顾自夜，你还记得我第一个孩子吗？

那个六个月大，已经成型的男胎。顾自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我继续说，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堂上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那一天，也是十五。我跪在这里的青石板上，给你父亲擦拭净身用的祭器。是我不小心打滑，摔倒了，对吗？我惨然一笑，眼泪终于决堤，那天地上有油，是你母亲故意洒的！而你，顾自夜，你就站在我面前，亲眼看着我倒在血泊里，你连扶我一下都没有！因为你爸说，见血，晦气！

你们顾家所有人都说，是那个孩子没福气！可明明是你们，亲手杀死了他！现在，我又怀了一个。我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眼神变得狠厉，顾敬鸿，你敢赌吗？

赌你今天淹死我，明天你们顾氏集团会不会变成一张废纸？你敢赌吗？赌你杀了我之后，会不会从此断子绝孙！我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顾敬鸿的心上。

他的脸色在狂喜、愤怒、恐惧之间变幻，最终，他颓然地挥了挥手。把……把笼子收起来。

我赢了。用我未出世的孩子，和我死去的孩子，赢得了暂时的苟延残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