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的王铁蛋疯了！为了顿野炊，竟把家里的灶台拆了，连睡了三年的木床都劈了当柴烧。

当娘的李秀莲举着笤帚追得他满村跑，当爹的王大勇扛着半扇柴跟在后面，嘴上骂着"小兔崽子"，脚却往河湾的方向拐——毕竟那锅刚炖上的鱼炖肉，香得能勾走魂。

谁成想，这顿胆大包天的野炊，竟引来了全村人的热闹：大哥王栓柱摸来尺把长的鲤鱼，隔壁张婶揣着鸡蛋就往河边冲，连最抠门的赵主任都被香味勾得迈不动腿。可柴火还没烧旺，水库要修水渠的消息炸了锅，男人们扛着锄头往工地跑，女人们蹲在灶房烙饼送粮，连铁蛋都扛着小锄头去挖野菜——谁都没想到，当初那个拆家的混小子，竟成了给工地送水的小尖兵。灶台塌了能再砌，床板烧了能再打，可这热热闹闹的烟火气，却把一村人的心焐得滚烫。直到渠里的清水浇透干裂的土地，铁蛋扒着爹的肩膀喊："秋收了咱还野炊！"才懂：最野的是孩子的胆，最暖的是一家人的拌嘴，还有一村人攥成的那股劲。灶房里的搪瓷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李秀莲刚掀开粗布门帘，眼睛先被灶台上的窟窿扎得生疼。原本垒得整整齐齐的土灶台，这会儿塌了半拉，黑黢黢的灶膛敞着口，像被掏了心的老母鸡。更要命的是，灶台上的铸铁大锅没影了——那口锅是去年秋收后，王大勇用两袋玉米换的，厚实得能传三代。“我的娘哎！”李秀莲的尖嗓子能掀翻房檐，“这是哪个挨千刀的把灶台给刨了！”西屋的王大勇正蹲在门槛上编竹筐，听见动静手里的篾条“啪”地断了。他趿拉着布鞋冲进来，一眼瞅见灶台上的狼藉，眉头拧成了疙瘩：“咋回事？遭贼了？”“贼能只偷个锅？”李秀莲扒着灶台边的碎土块，突然想起啥，转身就往东屋跑，“狗蛋那小兔崽子的床！”东屋的土炕上空荡荡的。

原本靠着墙根的旧木床没了踪影，只留下几道蹭在墙上的灰印子。王大勇的脸“唰”地黑了，刚要骂娘，院门口传来脚步声，三闺女王盼娣挎着个破竹篮，里头装着半筐野菜，怯生生地戳在门口：“爹，娘，你们咋了？”“你二哥呢？”李秀莲掐着腰，嗓门还在颤，“王铁蛋那小崽子死哪儿去了？”王盼娣被吓得一哆嗦，竹篮差点掉地上：“二，二哥带着招娣姐去河边了，说要……要野炊。”“野炊？

”王大勇嘴里的烟袋杆“咚”地磕在门槛上，火星子溅起来，“他娘的！

合着拆了灶台扛了床，是去野炊了？”这头鸡飞狗跳，河湾那头正热闹。王铁蛋，大名王建军，今年八岁，是王家最能折腾的主儿。此刻他正叉着腰站在柳树下，指挥着二姐王招娣和三姐王盼娣：“挖深点！灶膛得能塞下柴禾，不然火不够旺！

”王招娣比铁蛋大五岁，梳着俩麻花辫，辫梢沾着点泥。她手里的小锄头刨得费劲，嘴里嘟囔：“我说咱偷摸煮个鸡蛋就行，你非得拆灶台扛锅，回头娘不打断你的腿才怪。

”“你懂啥？”铁蛋蹲下来，用手扒拉着坑里的碎石头，“咱这叫改善伙食！

家里顿顿野菜糊糊，我都快成兔子了。昨天我看见栓柱哥摸了条大鲤鱼，咱今儿就着鱼炖锅肉，不比在家喝糊糊强？”王盼娣年纪最小，才六岁，蹲在旁边捡柴火，小奶音怯生生的：“二哥，那床……真是你从家里扛来的？”“那可不。

”铁蛋得意地拍胸脯，“咱那床腿是硬木的，烧起来火旺，比枯枝败叶顶用。等吃完了，晚上挤爹娘炕上睡，怕啥？”正说着，河对岸传来脚步声。王栓柱背着个竹篓，篓子里晃悠着条尺把长的鲤鱼，看见这边的动静，挑着眉走过来：“哟，铁蛋，你这阵仗够大的啊？灶台都搬这儿来了？”王栓柱是王大勇的头生子，今年十六，话不多但心眼实。铁蛋看见他，眼睛一亮：“栓柱哥！你摸着鱼了？快拿来！咱今儿炖鱼吃！

”王栓柱把鱼拎出来，往地上的石板上一放，鲤鱼扑腾着溅了铁蛋一脸水。

他瞥了眼旁边倒扣的铁锅，又瞅了瞅不远处堆着的床板，嘴角抽了抽：“你把家里的锅和床都弄来了？

娘要是知道了……”“知道了也得等咱吃完再说！”铁蛋抹了把脸，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小心翼翼打开——里头是几块肥瘦相间的猪肉，“这是我从腌菜缸里偷摸拿的，咱今儿就搞个鱼炖肉，让招娣和盼娣也开开荤。”王招娣眼睛瞪得溜圆：“你还偷肉了？

二蛋，你这是要把家搬空啊！”“少废话，干活！”铁蛋指挥着，“栓柱哥，你搭灶，你手艺好。招娣姐，你把鱼刮了，盼娣生火。我去看看柴够不够——对了，床板得劈成小块，不然烧不透。”王栓柱没辙，只好蹲下来搭灶。他手巧，用河边的石块垒了个简易灶台，比家里的土灶还规整些。王招娣捏着鼻子刮鱼鳞，嘴上抱怨着“腥死了”，手上却没停。

王盼娣抱着几根枯枝，蹲在灶膛边，划了好几根火柴都没点着，急得小脸通红。

铁蛋正抡着小斧头劈床板，突然听见身后有动静。他回头一看，王大勇扛着捆柴站在柳树下，脸黑得像锅底。“爹？”铁蛋手里的斧头“当啷”掉在地上，“你咋来了？

”王大勇把柴往地上一扔，走过来指着那堆床板，又指着倒扣的铁锅，气得手都抖了：“我再不来，你是不是要把房顶掀了扛来当柴烧？啊？拆灶台扛床板，你能耐了啊？”铁蛋缩了缩脖子，偷偷给王招娣使眼色。王招娣赶紧凑过来，拉着王大勇的胳膊晃：“爹，你别生气。是我想吃肉了，铁蛋才想办法的……再说，栓柱哥也摸了鱼，咱今儿改善改善伙食，不算浪费。”王大勇瞪了她一眼，刚要发作，瞥见王盼娣蹲在灶边抹眼泪，手里还攥着没点着的火柴。他心里的火气窜了窜，又被那小模样浇下去半截。再看栓柱手里拎着的鱼，还有铁蛋那油乎乎的油纸包，喉结动了动——家里确实好久没沾荤腥了。“哼，算你们有良心，还知道叫上我。

”王大勇把柴扔过去，“搭灶搭得还行，比你娘那手艺强。生火都不会，笨死了——盼娣，让开，爹来。”王盼娣立刻挪到一边，看着王大勇三两下就点着了火，眼睛里亮晶晶的。

铁蛋松了口气，凑过来嬉皮笑脸：“爹，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们。你看，咱这鱼炖肉，保准香！

”王大勇没理他，却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打开是几个白面馒头：“我估摸着你们光吃鱼肉不够，从灶上拿了几个馒头。吃完了有力气，省得回头饿肚子。”铁蛋心里一暖，刚要说话，河湾那头突然传来李秀莲的大嗓门：“王铁蛋！你个小兔崽子！你给我出来！

”铁蛋吓得一蹦三尺高，拽着王招娣就想往柳树后躲。王大勇赶紧把他按住：“躲啥？

你娘又不吃人。再说了，锅都架上了，还能让她把火灭了？”李秀莲风风火火地冲过来，后头跟着邻居家的张婶。张婶手里还拎着个菜篮子，里头装着几个鸡蛋，看见河边的阵仗，先是一愣，接着笑出声：“哎哟，大勇家的，你们这是开河宴啊？够热闹的！

”李秀莲本来一肚子火，看见张婶，脸上的怒气消了些，可指着铁蛋的手还在抖：“你个小崽子！我问你，厨房的灶台是不是你拆的？

你那床是不是你扛来烧火的？还有那锅——你要是敢把锅砸了，我今儿非得打断你的腿！

”铁蛋缩在王大勇身后，露出个脑袋：“娘，灶台没拆坏，就是卸了几块砖，回头能砌上。

床板烧了咋了？晚上挤挤就睡了。锅好着呢，你看，栓柱哥搭的灶，比家里的还稳当！

”“你还敢犟嘴！”李秀莲扬手就要打，王大勇赶紧拦住：“行了行了，孩子也是想让大家吃顿好的。你看，栓柱摸了鱼，铁蛋偷了肉，我带了馒头，张婶还送了鸡蛋——这阵仗，不吃可惜了。”张婶也帮腔：“可不是嘛。

前儿个我家狗剩还说想吃鱼呢，我这刚煮了鸡蛋，想着送几个过来，正好赶上你们野炊。

大勇家的，孩子们有这份心，比啥都强。”李秀莲看着那跳动的火苗，闻着锅里渐渐飘出的肉香，心里的火气慢慢散了。她瞪了铁蛋一眼，把张婶手里的鸡蛋接过来：“算你小子运气好。张婶，今儿就在这儿吃，让你也尝尝我家铁蛋的‘手艺’。”张婶笑着应了。王招娣趁机把刮好的鱼放进锅里，王栓柱添了把柴，火苗“噌”地窜起来，锅里的油水滋滋作响，肉香混着鱼腥味飘得老远。

铁蛋凑到锅边，咽了口唾沫：“娘，我就说吧，肯定香。等下我给你盛最大的一块鱼！

”李秀莲没好气地拍了下他的脑袋：“就你嘴甜。下次再敢拆家，看我不把你那小斧头给扔河里去！”正说着，河对岸又走来几个人。是村里的老刘家的，刘老大扛着锄头，身后跟着他媳妇和两个孩子，看见这边的烟，嚷嚷着：“大勇家的，你们在这儿干啥呢？闻着怪香的！”王大勇扬声应道：“野炊呢！老刘，过来一起吃！

”刘老大眼睛一亮，拉着媳妇就往过走：“那敢情好！我家那俩小子，早上就吵着要吃鱼，正好赶上了！”铁蛋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心里偷偷乐——他本来就想让大家都尝尝鲜，这下倒省得挨家喊了。王招娣把馒头掰成小块扔进锅里，王盼娣蹲在灶边，时不时添根柴，小脸上沾了点黑灰，像只小花猫。李秀莲和张婶、刘大嫂坐在柳树下择野菜，嘴里聊着家常。

“你家铁蛋是个机灵鬼，就是太能折腾。”刘大嫂笑着说，“前儿个还偷我家地里的黄瓜，被我逮着了，还嘴硬说‘借’的。”李秀莲叹了口气：“可不是嘛。这小子，打小就淘。

不过话说回来，今儿这鱼炖肉，闻着还真不赖。”王栓柱蹲在灶台边，用锅铲翻动着锅里的鱼肉，眼神却飘向河对岸。那里，村小学的李老师正提着个布包走过，梳着齐耳短发，身影在柳荫里晃了晃。王栓柱的脸悄悄红了，手里的锅铲顿了顿。铁蛋眼尖，凑过来撞了撞他的胳膊：“栓柱哥，看啥呢？李老师又过去了？

”王栓柱瞪了他一眼：“少管闲事，看火。”铁蛋嘿嘿笑了两声，心里却盘算着——栓柱哥喜欢李老师，全村都知道。等下鱼炖好了，得让栓柱哥给李老师送点去，说不定能成呢。锅里的肉香越来越浓，引得几个半大孩子围着灶台直转悠。刘老大的小儿子流着口水问：“婶子，啥时候能吃啊？

我肚子都叫了。”李秀莲笑着骂：“馋猫。再等会儿，炖烂了才好吃。”就在这时，村口传来一阵吵嚷。只见村主任赵老四挎着个公文包，气冲冲地往这边走，身后跟着几个村干部。赵老四看见河边的阵仗，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王大勇！

你们这是干啥？聚众野炊？不知道现在要节约粮食吗？还把家里的锅都搬出来了，像话吗？

”王大勇脸上的笑僵了。铁蛋心里咯噔一下——赵老四是出了名的刻板，这下怕是要被训了。

李秀莲却站起来，拍了拍围裙：“赵主任，话不能这么说。孩子们馋肉了，咱自家的鱼自家的肉，在河边做顿饭，咋就不像话了？再说了，邻里邻居的聚聚，热闹热闹，也不犯法啊。”“就是！”张婶也跟着说，“赵主任，你看这鱼，是栓柱摸的，肉是大勇家自己腌的，馒头也是自家蒸的，没浪费公家一粒粮。咋就不行了？

”赵老四被噎了一下，脸涨得通红：“你们……你们这是强词夺理！万一引起火灾咋办？

河边都是草，烧起来谁负责？”铁蛋突然站出来，梗着脖子说：“赵主任，我们在灶台边挖了防火沟，柴禾都是放在石板上的，火灭了才敢走。再说了，这么多人看着，咋会着火？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把火灭了！”说着，他真就拿起旁边的水瓢，要往灶膛里泼水。王大勇赶紧拉住他：“胡闹！”赵老四看着铁蛋那较真的模样，又看了看周围人都带着点不忿的眼神，心里的火气泄了大半。他哼了一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下不为例。注意安全，别真出了岔子。”说完，他挎着公文包，悻悻地走了。众人都松了口气。刘老大笑着说：“还是铁蛋这小子机灵，几句话就把赵老四顶回去了。”铁蛋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刚要说话，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喊：“铁蛋！你给我过来！”他回头一看，李秀莲正叉着腰瞪他，眼神里却没了刚才的怒气，反而带着点笑意：“还愣着干啥？盛饭！再不吃，鱼都要炖烂了！

”铁蛋赶紧应着，拿起碗筷就往锅里舀。鱼肉炖得酥烂，猪肉的油香浸到了鱼里，再混着馒头的面香，一口下去，鲜得人舌头都要掉了。王盼娣吃得小嘴巴油乎乎的，含糊不清地说：“二哥，真好吃……比糊糊好吃一百倍。”王招娣也没了刚才的抱怨，一边吃一边给张婶和刘大嫂夹菜：“婶子，你们也吃，多吃点。”王栓柱端着碗，偷偷看了眼河对岸。李老师已经走远了，他心里有点失落。铁蛋看在眼里，偷偷把自己碗里最大的一块鱼夹到他碗里：“栓柱哥，吃！吃完了，咱给李老师送点去。

”王栓柱愣了愣，随即脸上泛起红晕，轻轻“嗯”了一声。夕阳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