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训练七岁的儿子撒谎。每天让他对着镜头编造不同的谎言。儿子眼神纯真，结结巴巴，怎么都学不会。他急得掉眼-泪，说老师教过撒谎不是好孩子。我却板着脸，逼他对着我说妈妈，我不爱你。心理专家在网上分析我，说我有反社会人格。

好事者甚至集结起来，要剥夺我的抚养权。直到半年后，儿子被绑架，绑匪打来视频电话。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完美的撒谎。视频里，他哭着对我说：妈妈，我被关在城西的废弃工厂里，你快来！他们只有两个人，你别害怕。周念，看着我的眼睛。我举着手机，摄像头对准他。今天的故事，是你一个人在家，听到了敲门声。周念的小手紧张地攥着衣角，点了点头。你编一个谎言，让门外的人相信家里有大人，并且让他立刻离开。他张了张嘴，小鹿般的眼睛里满是为难。

我……我说，爸爸在睡觉？他如果说等爸爸醒来呢？我立刻反问。周念愣住了，小声说：那……那我说妈妈在洗澡？他如果说就在门口等呢？我的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温度。周念的眼圈红了，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妈妈，我不知道……

说谎好难……老师说，只有坏孩子才说谎。他抽泣着，满脸都是委屈。我心口一紧，几乎就要动摇。但我脑海里闪过另一张脸，瞬间坚硬如铁。我关掉录像，把手机丢在一边。

过来。周念怯生生地挪到我面前。我盯着他，一字一句地命令：看着我，说，妈妈，我不爱你。他猛地摇头，哭得更凶了：我不要！我爱妈妈！说！我加重了语气。

呜……妈妈……说！他终于在我的逼迫下，用哭腔挤出那句话。妈妈……我，我不……爱你……说完，他再也忍不住，扑进我怀里嚎啕大哭。我抱着他瘦小的身体，没有一丝动作，像一尊冰冷的石像。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心正在一片片碎裂。

视频被我掐头去尾，只留下我逼迫周念的片段，发到了网上。

我给自己注册的账号取名恶魔母亲实录。果不其然，一夜之间，我火了。

现在的女人为了红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孩子太可怜了！她是不是有精神病？

建议有关部门介入调查！这孩子眼神里的恐惧做不了假，快救救他！

我的私信箱被愤怒的留言塞爆。电话号码和家庭住址也被扒了出来。

门口开始出现各种涂鸦，骂我是虐待狂。我拉上窗帘，对一切置之不理。周念还小，不懂这些。他只是奇怪，为什么最近总有人对着我们家门口拍照。这天，门铃响了。

我从猫眼里看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是我的前夫，陈东。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女人，妆容精致，气质温婉。白芷，他现在的妻子，一个颇有名气的儿童公益大使。我打开门。

陈东看到我，眼神里满是厌恶和鄙夷。林晚，你疯了？！白芷连忙拉住他，柔声细语地劝道：阿东，你别激动，好好跟晚晚说。她转向我，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晚晚，我们看到网上的视频了，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为什么要这么对念念？念念呢？她踮起脚尖往屋里看，让我看看他好不好？

我堵在门口，面无表情。我的儿子，和你们没关系。陈东被我的态度激怒了。

怎么没关系？那也是我儿子！林晚，你现在心理扭曲，根本不配当妈！我求求你，把念念给我，让白芷照顾他，她比你懂怎么爱孩子！白芷适时地流露出悲伤的神情。

晚晚，我只是心疼孩子。我是真心想帮你们的。你看，我给念念带了他最喜欢的乐高。

她举起手里巨大的玩具盒子，像个拯救孩子的圣母。我看着她虚伪的脸，冷笑一声。滚。

他们当然不会轻易离开。第二天，白芷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就出现在了本地电视台的采访里。

作为一名儿童公益的践行者，我真的无法想象一个母亲会用如此残忍的方式对待自己的孩子。她对着镜头，眼眶泛红。

那个孩子眼里的恐惧和无助，深深刺痛了我。我先生……也就是孩子的父亲，他非常自责，我们正在联系最好的心理医生，希望能帮助到念念。

我们也尝试和林女士沟通，但她的状态很不稳定，拒绝了我们。我们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能让孩子暂时脱离那个环境。她的表演天衣无缝。

一个为继子心碎的、善良的后妈形象，立刻赢得了所有人的同情。

网上对我的声讨达到了顶峰。这个叫白芷的才是真天使啊！比亲妈还亲！

赶紧把抚养权判给爸爸和后妈吧！那个疯女人不配！支持白芷！众筹律师费，告死那个恶毒的女人！很快，我就收到了法院的传票。陈东在白芷的支持下，正式起诉，要求变更周念的抚养权。开庭那天，白芷也来了。她坐在旁听席，一身素雅的白裙，看起来柔弱又无辜。陈东的律师在庭上播放了我发的那些视频。每一帧，都是我冷漠逼迫周念的画面。律师义正词严：我的当事人，只是希望孩子能有一个健康、正常的成长环境。而被告，林晚女士，她的行为已经对孩子的心理造成了严重的创伤！法官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不解和审视。

被告，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我看着对面志在必得的陈东和泫然欲泣的白芷。

平静地开口：我没什么好解释的。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我的儿子。全场哗然。

陈东激动地站起来：保护？你管这叫保护？你是在毁了他！白芷也站起身，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听清。法官大人，我……我这里还有一份证据。她递上去一个U盘。

这是我们家门口的监控，拍到了林女士……拍到了她强迫念念说那些话的完整过程。

视频在大屏幕上播放。是我逼周念说妈妈，我不爱你的画面。视频里，周念哭得撕心裂肺。而我，冷漠得像一块石头。视频最后，白芷加上了她自己的旁白，声音温柔而悲痛。一个连『爱』这个字都要被母亲逼着否定的孩子，他的世界该有多么灰暗？我们真的，只是想带他走出黑暗。法官的脸色沉了下来。

所有人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我输了。毫无悬念。法院最终判决，周念的抚养权暂时移交陈东。我有一周的时间做交接。宣判的那一刻，我看到白芷靠在陈东怀里，露出了一个隐秘的、胜利的微笑。那一周，我停下了所有的训练。

我带周念去了游乐园，海洋馆，给他买所有他想要的玩具。他开心得像只小鸟，完全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他以为妈妈终于不再逼他做那些奇怪的事情了。晚上，他躺在我身边，小声问：妈妈，我们以后都可以这样吗？我摸着他的头发，喉咙发紧。

念念，你记不记得，我们玩过一个游戏？他点点头。就是那个说反话的游戏？对，我轻声说，如果我说城东，其实是哪里？是城西！他立刻回答。

如果我说两个人呢？其实是很多人！如果我说别害怕呢？

就是要非常非常害怕，要立刻想办法逃跑！这是我教他的，我们之间的秘密代码。

他以为只是游戏。我一遍又一遍地让他重复，直到他熟记于心。最后一天，陈东和白芷来接人。白芷蹲下身，笑得无比温柔。念念，以后跟阿姨和爸爸住好不好？

阿姨家有超大的房间，还有一整面墙的乐高哦。周念看了看她，又回头看了看我。

他走到我面前，小声问：妈妈，你不和我一起去吗？我蹲下来，平视着他的眼睛。

妈妈有点事，要晚点过去。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哭，不要怕。你是个勇敢的男子汉。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白芷把他抱起来，陈东拉着行李箱。临走前，白芷回头对我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满是炫耀和得意。林晚，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太偏执，不懂得放手。念念跟着我，才会幸福。门关上了。

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我瘫坐在地上，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眼泪终于决堤。弟弟，姐姐没用，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我开始疯狂地给我认识的所有人打电话。帮我个忙，帮我盯着陈东和白芷的家。二十四小时，任何进出的人和车，都要拍下来。

朋友很不解：晚晚，你这是干什么？事情已经判了。这不是结束。我说。

这只是开始。我的弟弟林旭，十岁那年被绑架。绑匪贪得无厌，拿了赎金还要更多。

我爸妈报警了。绑匪在电话里威胁，让我弟弟说话。电话那头，十岁的弟弟哭着喊：爸爸妈妈救我，我好害怕！他们有枪！那声有枪，刺激了穷途末路的绑匪。电话挂断了。等警察找到地方，只剩下弟弟冰冷的尸体。

他死于惊吓过度和失血过多。绑匪说，他太吵了，一直在哭，还说漏了嘴，他们一害怕，就失手了。从那天起，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在绝对的危险面前，眼泪和恐惧，是催命符。

只有冷静和谎言，才能求得一线生机。而白芷，我认识她。

她是我弟弟当年幼儿园的同班同学。她父亲的公司，是我父亲当年的竞争对手。弟弟出事后，她父亲的公司迅速崛起，吞并了我家的产业。这一切，都太巧了。我没有证据。

但我有一种强烈的直觉。白芷接近陈东，抢走周念，绝不是因为什么母爱泛滥。

她在复制我童年的悲剧。她要的，是让我再体验一次失去至亲的痛苦。果然，周念被接走的第三天。我的手机响了。一个陌生的号码。接通后，对面传来经过处理的、刺耳的电子音。林晚，想见你儿子吗？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准备一千万，不连号的旧钞。不准报警。否则，你就等着给你儿子收尸吧。和当年，一模一样的话术。我握着手机，手抖得厉害。但我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我要先确认我儿子是安全的。对面沉默了几秒，似乎没想到我这么镇定。可以。

半小时后，跟你视频。电话挂了。我立刻拨通了另一个号码。查到了吗？电话那头，是我请的私家侦探。查到了，林小姐。白芷名下有一处房产，在城东的临江别墅区，非常隐蔽。她今天下午过去后就没出来过。另外，我们查到她最近和一个叫李虎的人联系频繁，这个人有犯罪前科，刚放出来不久。城东。

我看着手机，等待着那个决定命运的视频电话。半小时后，视频请求准时发来。

我深吸一口气，点了接通。屏幕亮起，映出周念苍白的小脸。他被绑在一张椅子上，嘴被胶带封着。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强忍着没有掉下来。一个戴着黑色头套的男人，拿着一把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看到你儿子了？电子音响起。钱准备好了吗？

我看着屏幕里的周念，心如刀割。但我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们提前录好的视频？男人似乎被我激怒了，他撕掉了周念嘴上的胶带。小子，跟你妈说几句话！周念的嘴唇哆嗦着，他看着我，大颗的眼泪终于滚落。但他没有哭出声。他只是看着我。我朝他，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他看懂了。他吸了吸鼻子，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妈妈……

他的声音因为害怕而颤抖，却异常清晰。妈妈，我被关在城西的废弃工厂里，你快来！

城西！我的心猛地一跳。他说的是城西！男人似乎很满意他的配合，用匕首拍了拍他的脸。

继续说！周念看着我，继续用我们约好的暗号传递信息。他们只有两个人，你别害怕。

两个人，就是很多人。别害怕，就是极度危险。我的儿子，我七岁的儿子。

他用我教他的方式，在向我求救。在告诉绑匪，他很听话。也在告诉我，他所处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