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明远站在商学院大楼前，抬头望着那熟悉的哥特式尖顶。三十二岁重返校园，这个决定做得并不容易。手中的入学通知书已经被他捏出了褶皱，就像他过去几个月的人生一样——先是突然被公司裁员，接着又撞见未婚妻徐莹和她健身教练的"私密约会"。

"真是完美的中年危机套餐。"他自嘲地笑了笑，调整了一下肩上的电脑包，迈步走上台阶。

开学日的校园热闹非凡，到处都是年轻的面孔和欢快的笑声。俞明远感觉自己像个误入儿童乐园的成年人，格格不入。他按照指示牌找到了MBA报到处，领了课表和资料。

"俞明远？"负责登记的女老师推了推眼镜，"哦，你是那个有八年工作经验的特殊录取生。张教授特意提到过你，说你的实战经验会对课堂讨论很有帮助。"

"希望如此。"他礼貌地笑了笑，心里却有些不自在。特殊录取？这意味着他不仅要面对比自己小近十岁的同学，还要承受额外的期待。

领完资料，俞明远准备去图书馆整理一下。他一边走一边翻看课程表，没注意前方情况，突然撞上了一个柔软的身影。

"啊！"一声惊呼，紧接着是厚重的书本砸在地上的闷响。

俞明远连忙后退一步，看到一个娇小的女孩跌坐在地上，周围散落着至少十几本厚重的专业书籍。

"对不起，我没看路。"他赶紧蹲下帮忙捡书，瞥见最上面一本是《高级计量经济学》，不禁挑眉，"这么重的书，你是打算练举重吗？"

女孩抬起头，露出一张白皙的瓜子脸，圆框眼镜后是一双带着怒意的杏眼。"如果某些人走路时能看路而不是看纸，就不需要关心别人举重的问题了。"她一把夺过俞明远手中的书，动作利落地将它们按大小分类。

俞明远注意到她的手腕细得似乎难以承受这些书的重量，但她整理的动作却异常熟练。"你是统计学专业的？"他瞥见几本专业书的标题。

"显而易见。"女孩站起身，勉强把一摞书抱在胸前，最上面的那本摇摇欲坠，"现在，如果没什么事，我要去上课了。"

"等等，"俞明远伸手稳住那本要滑落的书，"我帮你拿一些吧，毕竟是我撞到你。"

"不用了，谢谢。"女孩侧身避开他的手，"我习惯了。"

看着她倔强离去的背影，俞明远摇了摇头。现在的年轻学生都这么刺儿头吗？

两小时后，俞明远走进"商业统计分析"教室，这是MBA的核心课程之一。他选了后排的位置，环顾四周，发现教室里大部分学生看起来都比他年轻许多，只有少数几个看起来接近三十岁。

"各位好，我是李教授。"一位头发花白的教授走上讲台，"这门课需要分组完成期末项目，现在我来公布分组名单。"

当李教授念到"俞明远和夏小雨"时，俞明远愣了一下。这名字有点耳熟。直到看见那个抱着厚重教材的娇小身影从教室前排站起来，他才恍然大悟——这不就是早上被他撞到的"小刺猬"吗？

夏小雨显然也认出了他，圆框眼镜后的眼睛瞪得更圆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看来你们已经认识了，"李教授注意到两人的表情，笑着说，"俞同学有丰富的实战经验，夏同学则是我们统计系的优秀生，你们的组合会很互补。"

俞明远主动走到夏小雨旁边的空位坐下。"看来我们要合作了，"他压低声音，"早上的事再次道歉。"

夏小雨推了推眼镜，声音冷淡："我只希望你能认真对待这门课，不要以为工作经验可以替代学术严谨。"

俞明远挑眉，这小丫头片子还挺傲。"放心，我学费交得不少，不会浪费的。"

第一节课结束后，他们约好第二天下午在图书馆讨论小组作业。俞明远看着夏小雨匆匆离去的背影，不禁好奇这个看似书呆子的女孩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被教授称为"优秀生"。

次日下午，图书馆四楼安静得能听见翻页的声音。俞明远准时到达约定地点，发现夏小雨已经坐在角落的位置，面前摊开着三本不同的参考书和一台笔记本电脑，她正皱着眉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你来了。"她头也不抬地说，"我看了作业要求，我们需要分析一个真实企业的财务数据并提出优化建议。我选了三家上市公司，比较适合做统计分析。"

俞明远凑过去看她的电脑屏幕，闻到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他注意到夏小雨的睫毛很长，在灯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

"这三家都是传统制造业，"他扫了一眼名单，"为什么不考虑一些新兴行业？数据分析会更丰富。"

夏小雨终于抬起头："因为传统行业的数据更稳定，更适合建立统计模型。新兴行业变量太多，难以控制。"

"但实际商业价值不大，"俞明远拉开椅子坐下，"我做分析师时看过太多类似的报告，结论都是’优化供应链’、’降低成本’，千篇一律。"

"那你有什么高见？"夏小雨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挑衅。

俞明远不慌不忙地打开自己的电脑："我建议选这家。"他调出一家生鲜电商的财报，"他们正处于扩张期，线上线下的数据都有，而且面临实际盈利难题，我们的分析能真正帮到他们。"

夏小雨皱眉看了会儿屏幕，突然拿过鼠标快速滚动页面："他们的数据披露不完整，很多关键指标缺失。"

"所以需要我们估算和假设，"俞明远笑了，"这才是真实商业世界。没有完美数据，只有合理推断。"

两人争论了整整两个小时，声音时高时低，引来周围同学不满的目光。最终，他们达成妥协：以那家生鲜电商为主，但夏小雨会设计一个更稳健的统计模型来弥补数据不足。

"你比我想象的懂得多，"收拾东西时，夏小雨不情愿地承认，"不过商业直觉不能代替严谨分析。"

"而你比我想象的灵活，"俞明远回应，"虽然你看起来像个死读书的。"

夏小雨瞪了他一眼，但嘴角微微上扬："明天同一时间，我们要完成数据框架设计。"

走出图书馆时，夕阳将校园染成金色。俞明远看着夏小雨抱着她那堆厚重的书走向女生宿舍，突然觉得重返校园的生活或许不会那么无聊。这个小刺猬一样的女孩，似乎藏着不少让他意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