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痕炼金师艾德里安即将触及生命本源时，被最信任的两人联手背叛。

挚友维吉尔撕毁了他毕生研究的手稿，弟子塞琳娜引爆了实验室的能量晶核。

毁灭的蓝光吞噬一切前，他看清了他们眼中冰冷的贪婪。

再睁眼，他成了同名同姓的贫民窟病弱少年，连最廉价的炼金粉末都感知不到。

冰冷的刺痛感最先回归，像亿万根烧红的针扎进灵魂深处，每一次无形的痉挛都扯动着濒临破碎的存在。紧接着是声音——一种遥远、沉闷、仿佛隔着一层厚重水幕的轰鸣，夹杂着刺耳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撕裂声。

然后是气味。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焦糊味，刺鼻的臭氧，还有…血。浓重的、属于他自己的、带着铁锈腥甜的血味。

“不！维吉尔！那些是——”

艾德里安意识深处最后的呐喊被现实粗暴地打断。他猛地睁开眼，急促的喘息撕裂了喉咙，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和难以抑制的呛咳。

没有刺目的炼金反应光芒，没有狂暴的能量湍流撕裂空间的尖啸，没有维吉尔那张扭曲着嫉妒与野心的脸，也没有塞琳娜指尖引爆能量晶核时那抹冰冷决绝的蓝光。

只有昏暗。低矮、倾斜的木质天花板，被经年的油烟熏得发黑。几缕惨淡的光线从墙缝和破烂的窗户纸里挤进来，在弥漫的灰尘中艰难地勾勒出轮廓。空气里弥漫着腐朽木头、劣质煤灰、霉烂稻草和某种廉价草药的混合气味，沉重地压在胸口。

他躺在一堆散发着霉味的干草上，身下粗糙的触感摩擦着皮肤。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疼痛，喉咙里火烧火燎，带着浓重的血腥气。身体…这具身体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水，虚弱感深入骨髓，连抬起一根手指都仿佛要耗尽全身的力气。

这不是他的身体。不是那具经过无数次炼金强化，足以承受禁忌炼成反噬的圣痕炼金术士之躯。

记忆的碎片带着毁灭的灼热，狠狠撞进脑海：

耀眼的实验室， 悬浮的炼金矩阵核心流淌着液态的光辉，那是他穷尽半生，即将触及生命本源的终极造物——“生命织锦”原浆。庞大的能量在符文回路中低吟，空气因蕴含的伟力而扭曲。

维吉尔的脸——那张曾写满信任与共同理想的脸上，此刻只有赤裸的、令人心寒的贪婪。他手中，是艾德里安耗尽心血、记录着所有核心推导和生命炼成禁忌公式的手稿！羊皮纸在他手中被撕碎，化为纷飞的残蝶。

塞琳娜的动作。 他视若己出的天才弟子，动作精准、冷酷得像一架机器。她没有丝毫犹豫，指尖缠绕着冰冷的能量丝线，精准地刺入了维持实验室能量平衡的巨型晶核控制符文阵列的核心节点。她的眼神，空洞得如同寒潭最深处的冰。

毁灭的蓝光。并非爆炸的火焰，而是纯粹的、湮灭一切的熵增洪流。晶核失控的恐怖能量瞬间撕裂了精密的符文阵列，像打破了一个装满毁灭的琉璃盏。那吞噬一切的蓝光，是他最后看到的景象。维吉尔扭曲的狂笑，塞琳娜转身离去的决绝背影，都被那代表终结的蓝色彻底吞噬…

灵魂被撕碎的剧痛仿佛再次降临。

“咳…咳咳咳！” 更剧烈的咳嗽席卷而来，艾德里安蜷缩起身体，枯瘦的胸腔剧烈起伏，每一次痉挛都带来窒息般的痛苦。他捂住嘴，掌心感受到一片温热粘腻的腥甜。

血。鲜红的，带着这具身体孱弱体温的血。

他艰难地撑起上半身，靠在冰冷的土墙上。目光扫过这间狭小、破败的屋子。角落里堆着些破烂家什，一张瘸腿的桌子，唯一像点样子的，是窗台上几株蔫头耷脑的草药，叶片枯黄。

他低下头，看向自己颤抖的双手。这是一双少年的手，苍白、纤细，指节突出得有些病态，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指甲缝里还残留着黑色的污垢。属于一个挣扎在生存边缘、身体先天不足的少年。

艾德里安。

一个和他同名同姓，却卑微如尘的蝼蚁。

一丝微弱的精神力尝试探出，这是他灵魂烙印中仅存的本能，如同沉船后落水者下意识地去抓取浮木。他试图去感知空气中游离的、哪怕是最微弱的炼金能量粒子，或者墙角草药的微弱活性气息。

然而，反馈回来的，是一片令人绝望的混沌与迟滞。

这具身体，对炼金能量的感知，迟钝得如同隔着一堵厚重的石墙！不，比那更糟。就像一块被彻底绝缘的顽石，连最基础的炼金亲和力都微弱到近乎于无。这根本不是什么“天赋平庸”，这是被主流炼金界判定为“无天赋者”的废物体质！

“呵…” 一声沙哑的、带着浓重血腥味的低笑从他喉咙里挤出。这笑声干涩、破碎，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苍凉。

圣痕炼金术士艾德里安，曾站在炼金术的巅峰，触摸过生命与灵魂的禁忌边缘。而此刻，他的灵魂却被禁锢在一个连最廉价炼金粉末都无法清晰感知的、濒死的少年躯壳里。

讽刺吗？绝望吗？

不。

那深藏在墨黑瞳孔最底层的、属于宗师巨擘的寒光，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在这极致的反差中，如同被淬炼过的刀锋，变得更加冰冷、锐利、洞穿一切虚妄。

实验室毁灭前维吉尔那撕碎手稿的狂笑，塞琳娜引爆晶核时那毫无波澜的冰冷眼神，如同烙印般灼烧着他的灵魂。

背叛。彻底的、致命的背叛。

他付出了什么代价？生命的终结？毕生研究的毁灭？

吱呀——

破旧的木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一张沾着煤灰的小脸探了进来，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和紧张。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头发枯黄，眼睛却很大，像林间受惊的小鹿，琥珀色的瞳仁里映着艾德里安剧烈咳嗽后苍白的脸。

“哥…哥哥？” 她的声音细细的，带着颤抖，“你…你醒了？你咳得好厉害…我给你熬了点草根汤…” 她手里紧紧捧着一个豁了口的粗陶碗，碗里冒着稀薄的热气，一股苦涩的草药味弥漫开来。

莉娜。这具身体的妹妹。他灵魂沉沦于混沌时，唯一感知到的、微弱却持续不断的暖意来源。

艾德里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冰冷的审视感让莉娜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他看到了她破旧衣服下同样单薄的身形，看到了她捧着碗时微微发抖的手指，也看到了碗里那几根可怜巴巴的、连最低阶炼金学徒都看不上的劣质止血草根。

一丝极淡的、属于“艾德里安”这个少年的本能情绪——或许是愧疚，或许是保护欲——试图在他冰冷的意识里泛起涟漪，但瞬间就被滔天的恨意和更庞大的意志碾碎。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这贫民窟里污浊、却无比真实的空气。胸腔的剧痛提醒着他此刻的脆弱与不堪。

等价交换？

炼金术的铁律在灵魂深处轰鸣。

他付出了死亡的代价，付出了毕生心血的代价。

那么现在，该是收取那笔庞大、冰冷、浸满背叛的利息的时候了。

维吉尔…塞琳娜…

艾德里安少年那苍白的、毫无血色的唇边，缓缓勾起一个冰寒彻骨、与这羸弱躯体截然相反的弧度。

无论你们现在站在何等高位，用何等光鲜的荣耀掩盖你们的污秽。

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