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王与质子的棋盘(华蓉帝受)完整版免费阅读_最新章节列表摘星王与质子的棋盘(华蓉帝受)
武德充沛的大王受自觉功盖先祖,唯一碍眼的便是朝中那群尸位素餐的老臣。
待他打通南北通道,便是清算之时。 凯旋途中,他捡到一个迷路的小女孩,一问竟是政敌之女,名唤妲己。 “无事,”大王漫不经心逗弄着孩子粉嫩的脸颊,“正好充作质子。” 回朝后雷厉风行整顿朝纲,老臣们纷纷落马,唯有妲己被养在深宫,成了大王闲暇时有趣的消遣。 为纪灭国功绩,他兴建摘星楼,俯瞰这万里江山。
直至西岐姬昌的铁蹄踏破朝歌,烽火映红他最后一场星辰。——这是史书的第二页,商。
一、朔风如刀,卷过刚刚熄灭狼烟的黝黑山隘,撕扯着猩红的王旗,猎猎作响,仿佛要将那旗帜上狰狞的玄鸟图腾也一并扯碎。血水渗入干燥龟裂的黄土,凝成一片片深褐色的、令人作呕的斑块,与散落的残肢断臂和破碎甲胄混杂在一起。
空气里弥漫着厚重得化不开的铁锈味,混杂着尸身烧焦的诡异糊臭,还有一丝丝南地山林特有的、湿漉漉的腐叶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口鼻之间,令人窒息。帝受拄着那柄伴随他征战多年的定钺,钺身厚重的青铜上溅满了暗红的血点,刃口因激烈的劈砍而崩出几处细微的缺口。
他立在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无比的绞杀才最终夺下的隘口最高处,玄色王袍早已不复威严,下摆被撕裂成褴褛的布条,浸透了不知是自己还是敌人的黏稠血液,沉甸甸、湿漉漉地贴在冰冷坚硬的金属胫甲上。他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拉风箱般灼痛难当,额际一道被流矢擦过的伤口已然凝固,黑红的血痂衬得他那双扫视着下方尸山血地的眼睛,愈发亮得骇人,如同雪原上盯死了猎物、饥肠辘辘的独狼,冰冷,专注,燃烧着胜利后的余烬和更深沉的什么东西。身后,是一片宛若地狱绘卷的景象。
商军士兵们沉默地在军官粗粝的喝令下,机械地执行着战后的清扫:给尚未断气的敌人补上最后一刀,从堆积的尸首中艰难拖拽出同袍的遗体,收集散落还可用的箭矢兵刃。
呻吟声、刀刃入肉的闷响、以及搬动重物的喘息声微弱地交织着,更反衬出这战场景观死寂般的残酷。眼前,豁然开朗,铁血手段彻底碾碎、臣服于兵锋之下的广袤南土——层峦叠嶂在暮霭中呈现出墨蓝色的剪影,云雾在山腰缭绕不散,一条蜿蜒险峻、却真正贯通了南北的通道,如同巨斧劈开山峦留下的伤疤,赫然匍匐在他脚下。通了。成了。
胸腔里那股灼痛似乎都被这念头熨平了些许。帝受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
先祖屡次兴师动众,耗费钱粮无数,甚至折损过一位亲王,却始终未能真正打通的南北通道,在他手中,在他不计代价的猛攻和铁腕下,彻底贯通!自北疆苦寒密林至南泽瘴疠蛮荒之地,车马舟船,政令兵锋,皆可由此无阻通行!这功业,彪炳千秋,足以照亮竹简青史,足以让那些只会缩在朝歌温暖如春的殿宇里,围着鼎彝喋喋不休、争权夺利的老废物们,彻彻底底地闭上他们那令人厌烦的鸟嘴!朝歌……想到那座繁华却如同巨大囚笼般的都城,帝受眼底那点因旷世功业而灼热的光芒,迅速冷却下来,凝结成一层阴鸷锐利的寒冰。
比干、箕子、微子启……还有那一大群靠着祖荫和资历盘踞高位,像藤蔓一样缠绕在殷商巨树上的宗室老臣。
他们终日里将“祖制”、“仁德”、“天命”挂在嘴边,对他每一项雄心勃勃、旨在开疆拓土、加强王权的举措都横加阻拦、阳奉阴违。
二、他力排众议兴兵征伐,他们哭喊耗费国帑、动摇国本;他推行加重赋税、擢拔庶民出身将领的新法,他们暗讽苛政猛于虎、败坏礼法;他不过因政事烦冗多饮了几杯琼浆,多纳了几个方国为求苟安献上的美人,他们便敢在民间肆无忌惮地散播流言,编排他酒池肉林,荒淫暴虐,不敬鬼神!一群蛀空国家栋梁的硕鼠!
一群阻塞他宏图霸业、恨不得将他拉回垂拱而治老路上的顽石!
他们就像这南地山林中湿滑的苔藓,无处不在,阻碍着脚步,试图让他这轮新升的烈日也变得晦暗不明。待他班师回朝……帝受攥紧了手中的定钺,冰冷的青铜触感透过掌心的老茧传来,指节因极度用力而泛出白色,薄薄的嘴唇绷成一条冷硬无情的直线。待他携这踏平南土、贯通南北的旷世之功回去,便是彻底清算之时!这殷商的江山,这台巨大的、有些部件已然锈蚀迟缓的战车,该彻底换上新鲜、强健、只听从于他一人意志的血肉!“报——!
”一名传令兵脸上混杂着疲惫与兴奋,疾奔而至,单膝跪地,甲叶哗啦作响,打断了他心中翻涌的冰冷杀机,“大王!前方山谷发现小股苏氏溃兵,已被我军清剿完毕!
另……另在谷底发现一乘翻覆的轩车,装饰华贵,似是南地大族样式,车内除已毙命的驭手与两名护卫,仅寻得一活口,是个……年约五六岁的女童。”女童?
帝受英挺的眉头不耐地蹙起,胜利的喜悦被这不合时宜的发现冲淡了几分。战乱之地,尸横遍野,哪来的贵族女童?苏氏?难道是那条漏网之鱼?“带过来。”他声音沙哑,带着久未进水的干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片刻,两名身着染血皮甲、神情肃穆的亲卫,近乎押送般地领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走了过来。那孩子实在太小,走在魁梧的士兵中间,像一株随时会被风吹折的柔弱草芽。
她穿着一身明显不合身、且被树枝岩石撕破刮烂的锦缎衣裳,那料子即使在尘土和血污下也隐约透出不凡的光泽。
小脸上糊满了干涸的泪痕、泥污和几点已然发黑的血迹,一双极大极黑的眼眸里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惊惧与茫然,像只被突如其来的风暴彻底摧垮了窝巢、惊魂未定的幼雀,瑟瑟发抖地看着周围地狱般的景象,尤其是看向帝受——这个屹立在尸骸之中、浑身浴血、煞气如同实质般萦绕的可怕男人。
帝受居高临下,目光如冷电般扫过她。衣衫料子极好,绝非普通富户,甚至非一般小邦贵族所能享用。发髻早已散乱不堪,却还顽强地别着一支小小的、工艺却极为精湛的青玉鸟形发簪,那玉鸟形态古拙,眼神锐利,振翅欲飞。“哪来的?”他开口问道,声音不自觉放低了些许,或许是不想立刻吓晕这小小的猎物,但那战场淬炼出的冷硬威严依旧足以让成年人胆寒。
小女孩被他低沉的声音吓得猛地一哆嗦,眼泪瞬间又涌了出来,沿着脏污的小脸冲开两道沟壑,扁着嘴,细声细气地抽噎,发出的声音带着浓重软糯、帝受完全听不懂的南地口音,咿咿呀呀,支离破碎。
帝受耐着性子,微侧过头,示意身旁一个来自已归附南地小邦的将领上前询问。
那将领连忙躬身,小心地蹲下身,用尽可能柔和的土语低声询问了半晌,小女孩时而茫然摇头,时而恐惧地点头,断断续续地说着几个词。良久,那将领才面色有些古怪地起身回禀,语气带着不确定:“大王,这孩子受惊过度,口齿不清,只反复说找阿父,回家。从她偶尔说出的几个词,还有这车乘的样式纹饰看,像是……像是苏氏部族,而且是核心显贵一脉。极有可能是……苏护的女儿。”“苏护?
”帝受眸光骤然一凝,锐利如鹰隼。
人和抵抗最为顽固激烈、最终被他用雷霆手段硬生生碾碎、连主城都被付之一炬的方国首领?
那个据说城破之时,在宗庙引火自焚的硬骨头?他的女儿?他再次看向那小女孩,目光里审视的意味更冷,带着一种打量战利品和评估价值的冷酷。苏护……竟还有血脉存世?
是混乱中走丢的?还是有心腹拼死护送出来的?
三、小女孩似乎敏锐地感知到他目光中骤然增加的寒意和压迫感,吓得往后猛地一缩,却又因为腿软无力,一屁股跌坐在冰冷的地上,手肘蹭到粗糙的地面,疼得她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那哭声尖锐、无助、充满了最原始的恐惧,在这刚刚沉寂下来的血色战场上显得格外刺耳而突兀,甚至压过了风声。
周围的士兵们都沉默着,目光低垂,或是继续手中的活计,仿佛没有听见。
帝受看着她哭得浑身颤抖、小脸通红、几乎喘不上气的模样,看着她发间那支随着哭泣不断颤抖的、振翅欲飞的玉鸟簪,心中那翻涌的暴戾与杀意,竟奇异地被这纯粹而脆弱的哭声搅动了一下。他忽然弯下腰,伸出那只刚刚还紧握定钺、沾着凝固血污和尘土的大手,有些粗鲁地、近乎捏弄般地碰了碰那孩子冰凉柔软、还挂着泪珠的脸颊。
那触感细腻得不可思议,带着生命的温热和脆弱,与他掌中握惯了兵戈、布满粗糙老茧的皮肤形成天壤之别的对比。
小女孩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触碰吓得猛地噎住了哭声,惊恐地睁大了湿漉漉的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小嘴微微张着,连呼吸都忘了。“苏妲己?
”帝受想起战报里似乎模糊地提过一句,苏护有个极为宠爱的幼女,名字发音似乎是这个。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冰冷而玩味的、毫无暖意的笑意,“倒是……会投胎。”他直起身,不再看那吓呆了的孩子,对身旁的亲卫随意地挥了挥手,语气淡漠平静,仿佛在处置一件微不足道、恰巧有点用处的战利品:“带上她。看好了,别让她死了。正好,回朝歌,缺份给那些老东西的……‘见面礼’。”“无事,”他目光掠过小女孩茫然无措、残留着泪珠的脸庞,投向北方朝歌的方向,声音轻得像是一句自语,却又带着铁石般的冷硬与决绝,“正好充作质子。
”回銮的路程漫长而沉闷,旌旗蔽日,车轮与马蹄声轰鸣,踏碎南地的宁静。
庞大的军队如同一条疲惫却依旧威严的巨蟒,缓慢而坚定地蜿蜒北归,押送着长长的俘虏队伍和装载着无数战利品的车队,在新辟的、还散发着泥土腥气的道路上留下深深的辙印。
四、那名叫妲己的小女孩被安置在一辆原本用来装载绸缎、如今清空了的轩车里,由两个被临时指派来的、沉默寡言的军中老妇看管。起初几日,她几乎不吃不喝,只是蜷缩在角落里,抱着膝盖,不住地流泪,哭累了就昏昏沉沉地睡去,梦中时常惊厥,呜咽着醒来,看到陌生的环境和面无表情的妇人,又陷入新一轮无声的恐惧和哭泣。
她对任何人递来的食物和水都充满警惕,仿佛那是穿肠毒药。帝受军务繁忙,既要安排沿途布防、接收新附城邑的降表、处理后续军务,又要审阅从朝歌快马送来的积压奏章,自然没那么多闲心去关注一个敌酋之女的情绪。
他只吩咐了一句“别让她死了”,便不再过问。于他而言,这小女孩最大的价值,便在于回到朝歌后,能在他清算那些与苏氏有勾连、或一贯与他作对的老臣时,成为一个有用的筹码和羞辱他们的工具。直到某日傍晚,大军依山扎营,连绵的营火如同地上的星辰。炊烟袅袅升起,大锅里炖煮的肉汤香气混合着米粮的香味,随着晚风弥漫开来,强烈地刺激着每一个饥饿疲惫的肠胃。
饿极了的小女孩终究抵不住最原始的本能,在老妇再次递来一碗熬得烂熟的肉糜时,她犹豫了许久,终于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接了过来。她先是小口小口地试探,然后越来越快,吃得急了,被烫得直呵气,又呛得咳嗽起来,眼泪都咳了出来,模样狼狈又可怜。帝受恰在此时巡视营寨经过这片区域,火光跳跃,映照着他玄色常服上暗沉的纹路。他无意中一瞥,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篝火温暖的光晕勾勒出她洗净后略显苍白却依旧能看出精致轮廓的侧脸,长而密的睫毛上还挂着之前咳嗽呛出的生理性泪珠,鼻头红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