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笼里的罪证(林薇朱开)完整版免费小说_完结版小说推荐蒸笼里的罪证(林薇朱开)
第一章 扶正日的“规矩”镇政府会议室的吊扇转了二十年,塑料叶片上积的灰随着转动往下掉,落在朱开刚熨烫平整的阿玛尼衬衫肩上。他没抬手拂,只微微偏了偏头,目光扫过底下坐着的十几号人——有人盯着桌面的裂纹发呆,有人攥着笔杆指尖发白,还有人偷偷瞄着墙上的时钟,像是多待一秒都是煎熬。
朱开的手指在会议桌沿叩了叩,那声音不重,却像块石头砸进死水,瞬间让全场静了下来。
他面前摊着两张纸:一张是印着“中共青山镇委员会”红头的任职通知,墨迹还新鲜;另一张是王秀莲的请假条,纸角已经被揉得发皱,“子王小宝持续高烧39.8℃,村医建议立即转市人民医院”的字迹旁边,被他用铅笔划了三道歪歪扭扭的横线。“王秀莲。”朱开开口,声音里带着刚喝完普洱茶的黏腻,目光精准地锁在会议室角落。王秀莲猛地站起来,手里还攥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两板退烧药——早上出门时,孩子烧得迷迷糊糊,抓着她的衣角哭“妈妈别走”,她硬着心肠掰开孩子的手,想着早点批完假就往医院赶,可现在,她的指尖已经把塑料袋捏出了褶皱。“朱书记,”王秀莲的声音发颤,眼圈泛红,“小宝昨天夜里就烧到快40度了,村医说再拖下去可能会抽风……我想请三天假,送孩子去市里看病,扶贫台账我已经跟小李交接好了,他……”“交接?”朱开打断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下周县里要来检查扶贫工作,你负责的那几个村,台账里还有三个贫困户的收入数据没核对,你交给谁?小李?
他刚接手张建军的危房改造项目,忙得脚不沾地,你让他替你?”提到张建军,坐在前排的男人立刻挺直了腰板。张建军是朱开的“老部下”,去年靠着给朱开送了两箱飞天茅台、外加一套定制的紫檀木茶具,从普通办事员提拔成了民政办主任。前阵子他儿子想进镇中心小学,按政策得排队,结果朱开一个电话打给校长,说“张主任为镇里做了不少贡献,孩子上学的事特事特办”,隔天就把入学通知书送到了张建军手上。这会儿张建军赶紧接话:“是啊秀莲,工作要紧。
我前阵子我爹住院,做心脏搭桥手术,我都没请假,天天晚上在医院守着,白天照样来上班——咱们当干部的,就得把公家的事放在前头。”这话没人接茬。
坐在张建军旁边的老吴偷偷翻了个白眼,手里的笔在笔记本上划了个“呸”字。
老吴上个月指出张丽报表里“贫困户人数多算二十人”,结果第二天就被朱开以“办公室卫生不达标,影响单位形象”为由,罚他扫了整整一周的厕所,连食堂的早饭都没赶上过。张丽就坐在朱开旁边,正对着小镜子补口红,斩男色的唇膏在她嘴唇上涂得又厚又艳。她是朱开去年塞进镇政府的,既没考试也没政审,全靠一句“我是朱书记的女朋友”就占了个事业编名额。
每天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鞋上班,到了办公室就往沙发上一瘫,刷短视频、聊微信,报表错得离谱也没人敢说——上次有个新来的实习生提醒她“低保名单漏了两户老人”,她直接把报表摔在实习生桌上:“你懂什么?这是朱书记让我这么改的,轮得到你指手画脚?
”这会儿张丽补完口红,合上镜子,慢悠悠地开口:“王姐,不是我说你,孩子发烧多大点事?找个亲戚帮忙送医院不就行了?你要是走了,检查出了问题,咱们整个镇的考核都要受影响,到时候大家年终奖都得泡汤,你担得起这责任吗?
”王秀莲的嘴唇咬得发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老公在邻市挂职,一年回不来两次,家里除了七十岁的老母亲,再没别人能帮忙。老母亲有严重的关节炎,连走路都费劲,怎么可能送孩子去市里?可这些话,她没敢说——她怕朱开再扣她个“找借口推诿工作”的帽子,到时候不仅假批不下来,说不定还会被调去最偏远的村驻点。朱开见王秀莲不说话,满意地靠回椅背上,拿起桌上的任职通知晃了晃:“今天是我正式接任镇党委书记的日子,也是咱们青山镇‘上新台阶’的日子。我丑话说在前面,往后谁要是拖工作的后腿,不管是谁,都别想好过。”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林薇身上。
林薇是刚考来的选调生,名牌大学毕业,上个月才报到,还带着股学生气,开会时总爱记笔记,偶尔还会举手提些建议——比如昨天她建议“把扶贫款向王村倾斜,那边旱情严重,玉米快枯了”,结果朱开只淡淡地说“资金紧张,先顾着重点村”,而他嘴里的“重点村”,就是张建军负责的那个村。“林薇,”朱开突然点名,“下午跟我下乡,去陈老栓家看看‘扶贫成果’。”林薇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的朱书记。”她心里其实犯嘀咕——昨天她去王村调研,看到的是裂开的土地、枯得能点燃的玉米秆,还有村民蹲在田埂上抹眼泪的样子,怎么今天要去看“扶贫成果”?但她刚入职,不敢多问,只能把疑惑压在心里。
散会的铃声终于响了,众人如蒙大赦,纷纷起身往外走。王秀莲走在最后,路过朱开办公室时,听见里面传来张丽的笑声:“朱哥,晚上咱们去吃那家新开的私房菜吧?
我听说他们家的帝王蟹特别新鲜。”“行啊,”朱开的声音带着笑意,“不过下午得先去乡下装装样子,等忙完了再说。”王秀莲的脚步顿住了,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她攥紧手里的退烧药,转身往镇外走——不管怎么样,她得先去看看孩子,哪怕只能陪孩子一会儿。
第二章 下乡前的“插曲”从镇政府到陈老栓家所在的陈家村,要走四十分钟的土路。
朱开坐的是辆黑色的越野车,是镇里刚买的,美其名曰“方便下乡调研”,其实大部分时间都被他用来接送张丽。林薇坐在副驾,手里拿着笔记本,想跟朱开聊聊陈家村的情况,可朱开一直低头刷手机,偶尔回复张丽几句微信,根本没理她。
“朱书记,”林薇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我昨天去王村,看到那边的旱情挺严重的,好多玉米都枯了,村民说已经半个月没下雨了,灌溉渠也坏了,他们找过村支书,村支书说报上去好几次,都没批下来……”朱开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顿了顿,抬眼瞥了林薇一眼:“王村的事我知道,资金紧张,得先顾着更重要的地方。
”“更重要的地方?”林薇不解,“王村有五十多户贫困户,全靠玉米过日子,要是绝收了,他们今年的收入就没着落了……”“你懂什么?”朱开打断她,语气变得不耐烦,“张建军负责的李村,正在搞‘乡村旅游示范村’,那是县里重点关注的项目,资金肯定要先给李村。王村那边,再等等,等李村的项目弄完了,再说灌溉渠的事。
”林薇还想再说什么,却看见朱开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苏梅”。朱开看到这个名字,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直接按了拒接,然后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林薇没敢问“苏梅是谁”,但她隐约觉得这个名字不一般——昨天她在办公室整理文件时,看到过一张照片,是朱开和一个穿着朴素的女人的合影,女人怀里抱着个孩子,笑得很温柔,照片背面写着“苏梅、朱开,2014年于村口”。当时她以为是朱开的亲戚,现在看来,恐怕没那么简单。其实苏梅是朱开的结发妻子。当年朱开还是个山里娃,家里穷得连学费都交不起,是苏梅辍学去广东打工,没日没夜地在电子厂流水线上干活,攒了三年的钱,才凑够他的大学学费。后来朱开要考选调生,没人脉没资源,又是苏梅求着在县教育局工作的舅舅,帮他找了个名额,还塞了两千块钱的红包。结婚那年,苏梅已经怀了孕,可朱开刚考上选调生,一心想往上爬,天天泡在单位,家里的事全靠苏梅一个人扛。苏梅产后第三天,就下地帮婆婆割麦,结果落下了风湿,一到阴雨天就腿疼得直不起腰。可朱开呢?自从认识了张丽,就把苏梅和孩子抛在了脑后,不仅很少回家,还把家里的积蓄拿出来给张丽买名牌包、化妆品。苏梅不是没哭过、闹过,可朱开每次都以“工作忙”为借口搪塞,后来甚至跟苏梅提出了离婚,还威胁她说“要是敢闹,就让你和孩子在镇上待不下去”。苏梅看着年幼的孩子,只能把委屈咽进肚子里,可当她发现朱开挪用扶贫款给张丽买东西,还克扣孕妇产假、不给单亲妈妈批假时,她再也忍不住了——她开始偷偷收集朱开的证据,录音、转账记录、村民的证言,然后联系了省报的记者周明远。
周明远是个刚入职没多久的记者,一直想做一篇关于“基层干部作风”的深度报道。
接到苏梅的电话时,他正在整理素材,听完苏梅的讲述,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个重要的线索。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跟苏梅约定,等朱开下次下乡时,他假装是林薇的同学,一起去村里,趁机收集更多证据。这会儿,周明远已经提前到了陈家村。他穿着件普通的白衬衫,背着个双肩包,手里拿着个微型录音笔,正跟村支书李大海聊天。李大海是个趋炎附势的主,见周明远是“镇里来的干部”,赶紧递烟倒水,嘴里不停地夸朱开“年轻有为、为老百姓办实事”。“李书记,”周明远接过烟,却没点燃,“陈老栓家的情况怎么样?我听说他家是村里的重点贫困户。”提到陈老栓,李大海的脸色有点不自然:“还行,还行,镇里经常给他家送米送油,朱书记也很关心他。
”周明远笑了笑,没戳破——刚才他已经去过陈老栓家,看到的是漏雨的屋顶、破旧的家具,还有陈老栓的老伴刘桂兰正在缝补的、补丁摞补丁的衣服。
陈老栓的儿子陈石头天生智力残疾,今年已经十五岁了,却还像个七八岁的孩子,坐在门槛上,手里攥着半块硬邦邦的玉米面窝头,见了生人就往刘桂兰身后躲。
刘桂兰跟周明远说,家里的几棵苹果树是唯一的收入来源,可今年天旱,苹果结得又小又少,根本卖不上钱。扶贫款倒是领过两次,每次只有两百块,还不够给陈石头买半个月的药。
前阵子她想申请低保,找了李大海好几次,李大海都说“名额满了”,可后来她才知道,张建军的远房亲戚,家里有车有房,却领了低保。“朱书记来了!”村口传来一阵喧哗,周明远赶紧收起录音笔,跟着李大海往村口走。朱开的越野车停在老槐树下,张丽先下了车,踩着高跟鞋,扭着腰走到树荫下,掏出手机开始自拍。朱开跟在后面,背着手,摆出一副“深入基层”的样子。林薇和周明远跟在最后,周明远给林薇使了个眼色,林薇会意,开始假装整理笔记本,实则观察周围的情况。陈老栓早就被李大海叫来了,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布袋子,里面装着几个刚摘的苹果,表皮还带着虫眼和疤痕。
他佝偻着背,站在路边,看到朱开,赶紧把布袋子递过去:“朱书记,您尝尝,俺家树上结的苹果,甜得很。”朱开连看都没看那袋苹果,径直往陈老栓家走。
陈老栓的土坯房就在路边,墙皮掉得露出了里面的黄土,屋顶上盖着的瓦片有好几块都碎了,用塑料布遮着,风一吹就哗啦响。“老乡,”朱开走进屋里,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堂屋,最后落在墙角的半袋玉米面袋上——那袋子上印着“扶贫专供”的字样,却已经快空了,袋口露出的玉米面里还掺着不少麸皮。“今天是个好日子,”朱开的声音突然变得“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我刚接任书记,想来你家看看,顺便吃口咱们自家蒸的白面馒头,沾沾喜气。”刘桂兰正在灶台边烧火,听见这话,手里的柴火“啪”地掉在地上。她转过身,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声音发颤:“朱书记,俺家……俺家就这点玉米面,是给石头熬粥的。白面……俺家没有啊,得去借。”“借?
”朱开挑眉,脸色沉了下来,“我下来调研,到你家吃口白面馒头都要去借?还是说,你们把扶贫款都花在别的地方了?李书记,”他转头看向李大海,“陈老栓家的扶贫情况,你是怎么落实的?”李大海吓得赶紧上前,推了刘桂兰一把,压低声音:“快去借!
跟你娘家侄子借!就说朱书记要吃!不管怎么样,今天必须让朱书记吃上白面馒头!
”刘桂兰的眼圈红了,她知道娘家侄子家也不宽裕——侄子媳妇得了糖尿病,每天都要吃药,家里还有两个上学的孩子,上次她借的五斤白面,到现在还没还。可她不敢违抗,只能抹了把眼泪,揣着仅有的五块钱,踉踉跄跄地往外走。周明远看着刘桂兰的背影,悄悄按下了录音笔的开关。他注意到,朱开的目光落在陈老栓家的堂屋墙上,那里贴着一张“脱贫光荣”的奖状,是去年镇里发的,可奖状的边角已经卷了起来,下面的桌子上,连个像样的碗都没有。张丽掏出手机,对着陈石头拍了张照片,然后发了条朋友圈,配文:“深入基层,关注贫困户生活,任重而道远。”发完朋友圈,她又对着空荡荡的堂屋拍了拍,嘴里念叨着:“这环境也太差了,得好好报道一下,让上面多拨点款。”林薇站在旁边,气得浑身发抖。她昨天去王村,看到村民们因为玉米枯了而发愁;今天来陈家村,又看到朱开逼着贫困户借白面馒头给自己庆祝。她想起刚考上选调生时,老师跟她说“基层是最好的课堂,要为老百姓办实事”,可现在,她看到的却是这样的“基层”。第三章 馒头引发的爆发刘桂兰走了快一个小时,才抱着半袋白面回来。她的衣服被汗水浸湿了,贴在背上,脸上还沾着泥土,显然是路上摔了一跤。她把白面放在灶台上,喘着粗气说:“朱书记,借……借来了,五斤,够蒸一锅馒头了。”李大海赶紧上前,接过白面,笑着说:“朱书记,您放心,马上就给您蒸馒头,保证又白又大。”他转头对刘桂兰说:“快,赶紧蒸!多放点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