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像是被塞进了一个正在高速旋转的涡轮发动机里，耳边是嗡嗡的轰鸣声，其间夹杂着尖锐的呼啸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泥土碎石噼里啪啦地砸落在周围，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硝烟味混合着土腥气拼命往鼻子里钻。

李云猛地睁开眼，视线先是模糊，随即迅速聚焦。

入眼的不是他那熟悉的小公寓天花板，而是一片低矮的、布满蛛网的土木结构穹顶，几缕昏黄的光线从缝隙中艰难地透下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身下是冰冷的、硬得硌人的土地，铺着一层薄薄的干草。

“我操……什么情况？

剧组跑我家来拍戏了？”

这是他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带着几分宿醉未醒的懵圈和现代人的戏谑。

他昨晚不过是和战友聚会多喝了几杯，怀念了一下当年在特种部队摸爬滚打的日子，怎么一觉醒来场景换得这么彻底？

“团长！

团长！

您醒了？！

太好了！

您没事！”

一个带着浓重口音、又惊又喜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哭腔。

李云艰难地扭过头，看到一个穿着灰布军装、帽子歪戴、脸上黑一道白一道全是烟灰硝尘的年轻小伙正趴在自己旁边，眼神里充满了焦急和庆幸。

“团……长？”

李云愣住了，这称呼可真够复古的。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小伙，那身军装……土黄色的粗布，红领章，帽子上还有两颗纽扣……这他妈是八路军啊！

再低头看看自己，一身同样质地的灰色军装，胸口一片濡湿，但不是血，好像是刚才被溅到的泥水。

腰里别着一个旧驳壳枪的枪套，手感冰凉。

一股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猛地冲入他的脑海，零散、混乱，却带着滚烫的温度和强烈的情绪。

李云龙……新一团……坂田联队……苍云岭……突围……柱子……炮兵……“老子……”一个粗犷而熟悉的口头禅不受控制地从他喉咙里滚了出来，带着一种奇异的熟练感。

他猛地坐起身，环顾西周。

这里显然是一个简陋的前线指挥所，或者更准确地说，就是一个加固过的战壕掩体。

几个同样穿着八路军军装的战士正紧张地通过射击孔向外观察，不时有流弹“啾啾”地打在掩体外的土壁上，激起一串烟尘。

外面枪声、炮声、喊杀声震天动地，毫无疑问，他正身处一场激烈战斗的核心区域。

“我……我他妈穿越了？

还穿成了李云龙？！”

李云，不，现在是李云龙了，脑子里一片轰鸣，比外面的炮声还响。

作为一个现代特种兵，他对《亮剑》这部剧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李云龙更是他极为欣赏的铁血汉子。

可欣赏归欣赏，真让自己变成他，而且一上来就是苍云岭这种地狱开局，这乐子可就大了！

“团长，您刚才被小鬼子的炮弹震晕了，可吓死我们了！”

那个年轻通讯员带着哭音说道，“坂田联队的小鬼子攻势太猛了，王承柱排长他们快顶不住了！”

王承柱？

炮神柱子？

李云龙（以后都称李云龙）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原剧情里，李云龙就是在这里指挥柱子一炮干掉了坂田联队的指挥部，才成功突围的。

可现在……他猛地趴到指挥所的观察口，抄起旁边的望远镜向外望去。

战场形势极其不利。

新一团的战士们被日军强大的火力压制在战壕里，抬不起头。

日军坂田联队的步兵在轻重机枪和迫击炮的掩护下，正步步紧逼，包围圈越来越小。

炮弹不时落在阵地前后，掀起漫天泥土和残肢断臂。

“他娘的，这可比电视里演的刺激……和残酷多了……”李云龙咽了口唾沫，感觉喉咙发干。

真实的战场血腥味和死亡压迫感，是任何影视作品都无法模拟的。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既有原身李云龙那股子天生的悍勇和怒火在燃烧，也有自己这个现代灵魂带来的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怂。

“妈的，现在不是懵逼的时候！

再不行动，老子这个‘李云龙’就要出师未捷身先死，成为穿越者之耻了！”

他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痛感让他迅速冷静下来，属于现代特种兵的战术思维和战场分析能力开始高速运转。

“通讯员！”

李云龙吼了一嗓子，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原主的粗犷和焦躁。

“到！

团长！”

旁边的年轻战士一个立正。

“师部机关和野战医院转移了没有？”

“报告团长！

己经转移了！

参谋长让我通知您，师部命令新一团交替掩护，从俞家岭方向突围！

由七七一团和七七二团负责掩护侧翼！”

俞家岭？

李云龙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原剧情就是这个命令，但李云龙抗命了，选择了从正面突围，因为正面日军看似强大，实则指挥部靠前，一旦打掉，敌人必然混乱。

“俞家岭方向是鬼子伪军的混合部队，战斗力不强，但从那里突围，迂回距离太远，容易被鬼子追着屁股打，伤亡更大。”

李云龙快速分析着，“正面是坂田老鬼子的主力，硬冲是送死，但是……”他猛地想起原剧情的关键：“柱子呢？！

王承柱在哪？！”

“报告团长！

王排长就在三号阵地那边！”

通讯员指着右前方一处激烈交火的方向。

“走！

去找柱子！”

李云龙猫着腰，抓起他那把膛线都快磨平了的驳壳枪，就要冲出指挥所。

“团长！

危险！

外面炮火太猛了！”

通讯员急忙拉住他。

“滚蛋！

老子又不是泥捏的！

怕死就不当八路军了！”

李云龙一脚踹开通讯员的手，这话脱口而出，说得那叫一个顺溜，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仿佛这身体的本能还在。

他深吸一口充满硝烟的空气，猫着腰，沿着交通壕快速向三号阵地移动。

子弹“嗖嗖”地从头顶飞过，炮弹在不远处爆炸，震得脚下的土地不停颤抖。

他强迫自己忽略这种生死一线的恐惧，努力回忆特种部队的战术规避动作，时而匍匐，时而快速跃进，动作居然越来越熟练，仿佛这具身体早己习惯了这样的环境。

“妈的，这老李的身体素质真不是盖的……”他一边躲着一发溅射的弹片，一边心里嘀咕，“就是这伙食太差，有点营养不良，不然还能再猛点。”

好不容易冲到三号阵地，这里的情况更糟。

战壕里到处都是伤亡的战士，卫生员根本忙不过来。

一个满脸硝烟、身材敦实的汉子正抱着迫击炮管，对着一个战士吼叫：“没炮弹了！

就剩两发了！

你让老子拿什么打？！”

“柱子！”

李云龙大吼一声。

那汉子回过头，看到李云龙，愣了一下，随即红了眼圈：“团长！

您没事！

太好了！

俺……俺就剩两发炮弹了！

这小鬼子的指挥部太远了，至少得五百米，俺没把握啊！”

李云龙趴到战壕边缘，再次举起望远镜。

果然，远处一个高地上，竖着天线，几个鬼子军官的身影若隐若现，正是坂田联队的指挥部。

距离确实很远，远超普通迫击炮的有效射程。

原剧情里，李云龙是用土工作业的方式，向前挖掘战壕，缩短了攻击距离。

但现在时间紧迫，鬼子压缩速度太快，土工作业恐怕来不及了。

怎么办？

硬冲是送死，绕路又不符合利益……李云龙脑子飞快转动，现代军事知识和他此刻继承的李云龙的战场狡猾本能开始奇异地融合。

他盯着那指挥部，又看了看柱子那门老旧的中型迫击炮，眼神闪烁。

“柱子，”李云龙突然开口，语气变得有些古怪，“你说，这小鬼子的指挥部，为啥修在那个高地上？”

柱子被问得一懵：“啊？

高地……视野好，方便指挥呗……屁！”

李云龙啐了一口，“视野好有个卵用，离前线这么近，摆明了看不起老子新一团！

觉得咱们够不着他！”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甚至有点贱兮兮的笑容：“这老鬼子坂田，打仗是有一套，但这胆子也太肥了，指挥部搞得跟个显眼包似的。

他是不是觉得他的迫击炮打不了五百米，老子的也打不了？”

柱子挠挠头：“团长，咱们的炮……确实够呛啊，这距离，弹道都算不准……谁他妈让你首瞄了？”

李云龙压低声音，眼睛滴溜溜地转，“咱们给他来个‘隔山打牛’！”

“隔……隔山打牛？”

柱子彻底懵了，这词儿听着新鲜。

“就是超限射击！”

李云龙解释道，用的是现代术语，但随即换成了柱子能听懂的话，“就是把炮口仰到最高，用最大射角，打极限距离！

炮弹飞得高，落下来砸他狗日的！”

柱子眼睛一亮，但随即又黯淡下去：“团长，这法子俺知道，可……可这土造炮弹装药不稳定，风速影响也大，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根本打不准啊！

这两发炮弹宝贵着呢……打不准？”

李云龙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在那张黝黑的脸上显得格外显眼，“谁说要首接命中指挥部了？”

他指着指挥部所在的高地后面：“你看，指挥部后面那片坡地，光秃秃的，没啥掩护。

小鬼子的心思都盯着前面呢，屁股后面肯定空虚。

咱们这第一发炮弹，就当是校射，就往他指挥部后面打！

吓唬吓唬他，让他以为咱们要包抄他后路！”

柱子似乎有点明白了：“团长的意思是……第一炮落下，鬼子指挥部肯定一阵混乱，注意力会被吸引到后面。”

李云龙眼神闪烁着智慧（或者说狡猾）的光芒，“他们要么觉得是咱们的穿插部队摸上来了，要么觉得是炮弹误击。

但不管怎么样，他们的指挥官下意识会往前靠，想看清楚前面阵地的情况，或者准备向前转移！

因为他们的主力在前方，觉得前面更安全！”

他猛地一拍大腿：“这时候，老子让你打第二炮！

不用管他的指挥部原位置，就往前挪几十米，覆盖他指挥部前出的区域！

给老子狠狠地炸！

就算炸不死坂田那老鬼子，也能炸他个鸡飞狗跳，指挥中断！”

柱子听得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巴：“团长……您……您这脑子是咋长的？

这……这打法也太……太骚了！”

他实在找不出别的词来形容。

李云龙心里暗爽：嘿嘿，现代军事理论和老李的鬼点子结合，效果拔群啊！

这叫心理战术和炮术结合！

“少他妈废话！”

李云龙板起脸，“赶紧给老子算参数！

风向……嗯……偏西风，大概三级？

气压……管他娘的气压，凭感觉！

就按最大射程再加一点点，给老子轰他娘的！”

“是！”

柱子虽然觉得团长今天说话有点怪怪的，又是“显眼包”又是“骚”的，但这战术听起来确实有戏！

他立刻和副手开始紧张地计算（主要是凭经验估算）射击诸元。

李云龙趴回战壕，心里也在打鼓：“妈的，可一定要成啊！

老子这穿越者的脸面，新一团上千号弟兄的性命，可都在这两发炮弹上了！

系统？

老爷爷？

金手指？

妈的，啥都没有！

真他妈是地狱难度！”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周围还能动的战士们吼道：“都给老子听好了！

柱子炮弹一响，全体上刺刀！

准备冲锋！

信号就是第二发炮弹爆炸！”

“是！”

战士们虽然不明白团长具体的计划，但看到团长醒了过来，并且眼神里闪烁着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既熟悉又带着点疯狂狡黠的光芒，顿时士气一振。

柱子调整好迫击炮的角度，几乎竖成了九十度。

他深吸一口气，将第一发炮弹滑入炮膛。

“咻——”炮弹带着尖啸，以一个极高的弹道射向天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越过坂田指挥部上空，然后在指挥部后方大约一百米的山坡上轰然爆炸！

“轰！”

爆炸声传来，通过望远镜，李云龙清晰地看到，坂田指挥部那边果然出现了一阵骚动。

几个鬼子军官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士兵们也紧张地指向后方。

“哈哈哈！

有效果！”

李云龙兴奋地捶了一下地面，“小鬼子，懵了吧！

猜猜老子从哪摸上来的？”

正如他所料，坂田信哲大佐被这发突如其来的落在后方的炮弹搞得一惊。

他确实第一时间怀疑是有中国军队小股部队渗透到了侧后，或者是有埋伏的炮兵。

他下意识地向前走了几步，来到指挥部边缘，举起望远镜想要观察前方新一团阵地的情况，同时厉声命令：“向后侧派出侦察分队！

查明炮击来源！”

就在这一刻，柱子的第二发炮弹，经过了微小的角度调整，带着李云龙的期望和新一团全体将士的命运，冲出了炮膛！

这一次，弹道似乎更加完美。

时间仿佛变慢。

李云龙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着望远镜。

炮弹没有飞向指挥部原位置，而是精准地落向了指挥部前方那片区域——也就是坂田信哲此刻正在站着的地方！

“轰！！！”

一声更加猛烈、更加震撼的爆炸声在坂田指挥部的前沿炸响！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望远镜里可以看到人体的残肢和破碎的器材被抛向空中！

“打中了？！

打中了没有？！”

李云龙急得大吼，烟尘太大，一时看不清具体战果。

但日军的反应说明了一切！

原本组织有序的日军攻势骤然停滞，各个方向的枪声明显出现了混乱和迟疑，许多鬼子兵不知所措地回头望向指挥部方向。

“哈哈哈！

蒙中了！

老子他娘真是个天才！”

李云龙兴奋地跳了起来，也顾不上团长的形象了，“柱子！

好样的！

回头老子赏你地瓜烧！

管够！”

虽然不确定坂田老鬼子死没死，但这指挥系统肯定是瘫痪了！

机不可失！

李云龙猛地抽出驳壳枪，打开保险，第一个跃出战壕，发出了那声震动山河的怒吼：“弟兄们！

炮火捣毁了鬼子指挥部！

跟老子冲！

正面突围！

杀啊！”

“杀啊！！！”

团长身先士卒，战术成功，绝境逢生！

新一团残存的战士们爆发出惊人的勇气和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向着陷入混乱的日军正面阵地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刺刀闪闪，喊杀震天！

李云龙一边冲锋，一边用驳壳枪点射，身体本能般的枪法居然相当不错。

他内心却在疯狂吐槽：“冲了冲了！

电视里看着挺热血，真冲起来真是要了亲命了！

小鬼子枪法准着呢！

保佑保佑，千万别刚穿越就领盒饭啊！

秀芹妹子还没见着呢！

田雨护士也没影呢！

老子亏大了！”

子弹在他身边啾啾飞过，但他冲得义无反顾。

因为他知道，这是唯一的生路，也是他作为李云龙，在这个时代迈出的第一步。

一场血战，正式拉开序幕。

而他这个冒牌又真实的李云龙，他的烽火征途，也从这苍云岭，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