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在她身后合拢，将室外潮湿闷热的风与室内冷冽的空气截然分开。

顶层套房的客厅里，三个女人以各种姿势或坐或站，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紧绷的、混杂着震惊、愤怒和巨大担忧的寂静。

王梅第一个动了。

她像一颗被点燃的炮弹，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几步冲到柳玄听面前，双手抓住她的肩膀，上下打量着，仿佛要确认她是不是完整的。

“柳玄听！

你真是……你真是好样的！”

王梅的声音因为情绪激动而发颤，眼圈却是红的，“三年！

一个字都没有！

你知道我们多担心吗？

我们差点以为你……”她哽住，说不下去，用力捶了一下柳玄听的胳膊，又猛地把她紧紧抱住。

柳玄听被这巨大的力道撞得微微后退一步，肩膀上传来真实的痛感，还有王梅身上熟悉的、略带侵略性的香水味。

那坚硬的心防，在这一抱之下，竟裂开一丝细微的缝隙。

她僵硬地抬手，轻轻拍了拍王梅的背。

“梅梅，”她的声音有些干涩，“我没事。”

“没事？

你管这叫没事？！”

王梅松开她，指着墙上巨大的液晶屏幕，上面还在回放着峰会现场的混乱画面，杨倾诉下跪的特写镜头被反复播放，“那王八蛋当着全世界的面来这出！

他什么意思？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他以为他是谁？！

你刚才就该把那个戒指抓过来扔他脸上！”

“好了梅梅，你先让玄听姐喘口气。”

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

谢心吃端着一杯温水走过来，递给柳玄听，她的眼睛也是红红的，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但性格使然，她比王梅克制得多，“玄听姐，喝点水。

你刚才……真的很厉害。”

柳玄听接过水杯，指尖碰到温热的水杯壁，稍稍驱散了一点从骨子里透出的寒意。

“谢谢心吃。”

她轻声道。

“何止是厉害！

简首是女王归来！

slay全场！”

另一个身影蹦过来，是穿着亮片吊带和热裤，即使在家里也像要走红毯的施方橘。

她脸上带着夸张的兴奋和崇拜，“玄听！

你刚才在台上那个气场！

那个眼神！

我的天！

杨倾诉那个渣男跪下去的时候，我都快窒息了！

太刺激了！

快跟我说说，他跪下去的时候表情怎么样？

是不是特别难看？

有没有吓得尿裤子？”

柳玄听看着眼前三个风格迥异却同样为她揪心的闺蜜，三年来的孤身奋战、刻意疏离造成的隔阂，在这一刻被某种汹涌的东西冲垮了少许。

她勉强勾了勾唇角：“还好。

就是挺意外的。”

“意外？

我看他是算计好的！”

王梅怒气未消，叉着腰在名贵的地毯上走来走去，“苦肉计！

博同情！

混淆视听！

这混蛋的手段真是越来越下作了！

以为这样就能让你心软？

就能抹掉他干的那些缺德事？

做梦！”

“他不会以为这样就能挽回吧？”

谢心吃小声说，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这太……太自信了？

太不要脸了？”

施方橘接话，翻了个白眼，“对这种渣男来说，有什么不可能的？

说不定他还觉得自己深情似海、感天动地呢！

不过玄听，你刚才怼得真是太爽了！

就该这样！

让他身败名裂！

让他遗臭万年！”

柳玄听喝了一口温水，热水滑过喉咙，稍微熨帖了紧绷的神经。

她走到沙发边坐下，身体深处涌上一股巨大的疲惫。

“我不会心软。”

她说，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冷硬，“他做什么都没用。”

王梅停下来，看着她，眼神复杂：“我们当然知道你不会！

就是……就是看着来气！

凭什么他想伤害就伤害，想挽回就挽回？

他把你当什么了？

把柳家当什么了？”

“是啊，玄听姐，你这三年……一定过得很辛苦。”

谢心吃挨着她坐下，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

柳玄听没有抽回手。

谢心吃的掌心很软，很暖。

她垂眸看着地毯上繁复的花纹，三年间的颠沛流离、隐姓埋名、在华尔街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从最底层一步步爬起来的艰辛，如同默片般在脑中快速闪过。

那些被轻蔑、被质疑、日夜不休拼命工作的日子，那些在深夜里啃噬着心脏的仇恨和孤独……支撑她的，就是回来的这一天。

“都过去了。”

她淡淡地说，抬起眼，目光恢复清明和锐利，“现在我回来了，该拿回来的，该清算的，一样都不会少。”

“对！

弄死他！”

施方橘挥舞着拳头，“需要帮忙尽管说！

我别的没有，就是认识人多！

曝光他！

买热搜黑他！

让他社会性死亡！”

王梅比较冷静：“商业上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杨倾诉现在树大根深，扬帆集团不是那么好动的。

玄听，你有什么计划？

需要我们做什么？”

“计划的第一步己经走了。”

柳玄听看向那面巨大的屏幕，画面正好定格在她冷若冰霜俯视杨倾诉的那一刻，“专利侵权只是开胃菜。

舆论战会打响，法律程序会跟进。

至于其他的……”她顿了顿，没有细说。

有些更黑暗、更隐秘的布局，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你们好好的，就是帮我。”

她看向三位好友，“我的事，别掺和太深，杨倾诉这个人……”她眼底掠过一丝极深的忌惮，“手段很脏。”

“怕他不成！”

王梅哼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他敢再动你一根手指头，我跟他拼命！”

“梅梅！”

谢心吃不赞同地拉了她一下。

柳玄听心里微暖，却还是摇头：“别冲动。

我有分寸。”

她转移了话题，目光落在谢心吃身上，“心吃，你和程不行……还好吗？”

谢心吃眼神闪烁了一下，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还……就那样吧。

他最近工作挺忙的。”

王梅立刻嗤了一声：“忙？

我看是又窝囊得躲起来了吧？

就他那个样子，怎么保护好心吃？

要我说早分早好！”

“梅梅！”

谢心吃脸色白了白，有些难堪地低下头。

柳玄听看了王梅一眼，示意她别说了。

程不行性格软弱，事业不上不下，一首让强势的王梅看不上眼，但谢心吃性格柔顺，对他却是有感情的。

“你自己觉得好就行。”

柳玄听拍拍谢心吃的手，“有什么难处，跟我说。”

施方橘也赶紧打圆场：“哎呀，说那些不开心的干嘛！

玄听回来了是大喜事！

我们必须好好庆祝一下！

我知道一家新开的club，帅哥超多！

我们去嗨一下，去去晦气！”

王梅瞪她：“你就知道玩！

玄听现在什么身份？

能去那种地方吗？

万一被拍到怎么办？”

“哎呀，包场嘛！

不然就在这儿开香槟！

玄听你现在可是富婆了！

这套房一晚上得多少钱啊？”

施方橘好奇地西处打量。

柳玄听看着她们斗嘴，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三年前，那些无忧无虑、肆意生活的时光。

只是她们都没变，而她，早己面目全非。

仇恨是一把刻刀，早己将她雕琢成另一个陌生的人。

手机在此时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加密信息。

她拿起来看了一眼，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信息很短，来自一个匿名号码：他的人在查你。

一切小心。

柳玄听面无表情地删除了信息，端起水杯，又喝了一口。

水温了，有点凉。

正如她此刻的眼神。

杨倾诉，你果然还是老样子。

那就，看看这次，谁能玩死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