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传奇阿石玉佩免费小说大全_小说推荐完本不周山传奇(阿石玉佩)
时间: 2025-09-16 06:24:38
山缝里的风停了。
火折子的光忽明忽暗，映着青眉骤然严肃的脸。
她指尖划过岩壁上一道模糊的刻痕，那刻痕弯弯曲曲，像是一条贯穿天地的线，末端却断成了数截。
“你知道盘古开天吗？”
阿石攥着发烫的镇魂玉，喉结动了动：“难道是……是不周山。”
青眉点头，指尖重重敲在那道刻痕的起点，“天地初开时，混沌并未完全散尽，最核心的那团‘虚无’藏在天地夹缝里——那不是气，不是物，是能吞噬一切的‘无’。
盘古怕它重新合拢，将天地变回混沌，便用自己的脊椎撑在天地正中，脊椎骨的缝隙里，流淌着他最后的神元，化作‘锁气’，将虚无锁在了山体深处。”
她顿了顿，抬头看向山缝外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雾：“所以，不周山从来不是普通的山。
它是天地的‘锁芯’，那断裂的主峰，本是锁芯最关键的‘栓’。”
阿石听得发怔。
村里的老人们讲过盘古开天，却从未有人将不周山与盘古联系起来。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镇魂玉，玉上的纹路似乎更烫了，那些扭曲的“人影”仿佛在挣扎着要告诉他什么。
“那……共工触山呢？”
他忍不住问，“世人都说是他争帝失败，怒撞不周山，才让天倾地陷……那是骗人的。”
青眉冷笑一声，从竹篓里翻出一卷泛黄的兽皮，展开在地上。
兽皮上用朱砂画着奇怪的图案：一座首插云霄的山，山底缠着黑色的雾气，一个巨人正用肩膀顶着山体，另一个手持巨斧的人影，却在往山的根基处猛劈。
“这是我族祖传的《巫祝秘录》，”青眉指着那持斧人影，“这不是共工，是‘裂山者’。
在共工之前百年，就有人想劈开不周山。”
阿石凑近细看，那“裂山者”的脚下，画着无数跪拜的小人，他们头顶都飘着黑色的气团，像是在祭祀什么。
“裂山者是当时的北方部落首领，”青眉解释，“他听信了一个‘虚无化身’的蛊惑，说只要劈开不周山，放出虚无，就能获得重塑天地的力量。
他召集了无数信众，在山底举行血祭，想震碎盘古的脊椎锁。”
兽皮的下一段，画着山体裂开一道缝隙，黑色雾气喷涌而出，吞噬了大片土地，而那个巨人——也就是后来被称为“共工”的神祇，正用自己的身躯堵住裂缝。
“共工是上古水神，也是盘古神元的最后守护者。”
青眉的声音沉了下去，“裂山者的血祭真的撼动了锁芯，虚无破了一角，天地开始倾斜。
共工拼尽神力才暂时堵住裂缝，但他知道，只要裂山者还在，还会有人打不周山的主意。”
她指向兽皮的最后一段：共工站在断裂的山体前，身后是滔天洪水，他举起巨斧，不是劈向敌人，而是劈向自己的神元核心。
“他没有撞山，”青眉的指尖划过共工的身影，“他是把自己的神元，融进了盘古的脊椎锁里。”
阿石猛地抬头：“那传说里的‘怒触’……是他用神元冲击锁芯时的动静。”
青眉叹了口气，“他以自身为‘楔’，重新钉死了裂缝，但盘古脊椎承受不住两股神力的冲撞，才从中间断裂。
至于‘怒’，不过是后世帝王为了彰显自己‘顺天应人’，故意抹黑他罢了——一个‘逆天叛神’的共工，总比一个‘舍身护世’的英雄，更能让百姓敬畏皇权。”
火折子“噼啪”响了一声，映得两人脸上忽明忽暗。
阿石低头看着镇魂玉，突然明白过来：“这玉佩……是共工的神元所化？”
“是他留下的‘镇锁符’。”
青眉点头，“里面藏着他最后一丝残魂，能驱散被虚无污染的戾气——就像刚才的山鬼，它们本是被虚无吞噬的亡魂，被玉佩的神力克制。
但这玉佩还有一个用处……”她话没说完，山缝外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震动，像是有巨石在滚动。
紧接着，那道灰黑色的雾气开始剧烈翻涌，边缘处竟渗出了丝丝缕缕的黑色丝线，像蛇一样往山缝里钻。
“不好！”
青眉脸色大变，抓起木杖往地上一顿，杖头的符文亮起红光，暂时挡住了那些黑线，“虚无感应到了镇魂玉的气息，它在醒过来！”
阿石只觉得怀里的玉佩烫得像块烙铁，玉上的纹路突然亮起金光，那些“人影”竟清晰起来——那不是挣扎的人，而是无数细小的符文，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锁”字。
“它在指引方向。”
青眉盯着玉佩上的光，“顺着光的方向，能找到共工封印的核心——那里，才有真正的补天玉石。”
“补天玉石不是女娲补天时剩下的吗？”
阿石记得村里的传说。
“女娲补天，补的本就是不周山裂开的天。”
青眉拉起他，“她用五色石堵住了天倾的缺口，但真正镇住虚无的，是留在锁芯里的那块‘母石’——那才是余石的本源。
有了它，既能加固封印，也能……”她顿住了，眼神闪烁了一下，没再说下去。
阿石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她找余石，或许不只是为了“加固封印”。
震动越来越剧烈，山缝顶部开始往下掉碎石。
青眉咬了咬牙，抓起木杖：“没时间了，跟我走！
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别碰那些黑色的线，那是虚无的‘触须’，沾到就会被吸走魂魄。”
她率先往山缝深处走去，木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阿石握紧镇魂玉，那玉佩的光芒越来越亮，像一盏灯，照亮了前方崎岖的路。
越往里走，岩壁上的刻痕越多。
有的是奇怪的符号，有的是扭曲的兽形，还有的……像是无数只眼睛，在黑暗中静静注视着他们。
走到一处转角，火光突然照亮了一片开阔的石室。
石室中央，矗立着一根巨大的、泛着青白色光泽的石柱——柱身布满裂纹，像是被巨力敲打过，而那些裂纹里，正缓缓渗出黑色的雾气。
“这是……盘古的脊椎？”
阿石失声问道。
青眉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落在石柱底部——那里，蜷缩着一个人影。
那人影穿着破烂的战甲，半边身子己经化作石头，手里却紧紧攥着一块碎裂的玉片。
镇魂玉靠近时，那人影的眼睛突然动了一下，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浑浊的光。
“共……共工？”
阿石的声音都在发抖。
那人影没有回应，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向石柱顶端。
那里，悬浮着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石头通体莹白，却有无数黑色的纹路在里面游走，像是有生命一般。
“补天余石……”青眉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它果然在这里。”
就在这时，石柱上的裂纹突然扩大，黑色雾气喷涌而出，化作无数条触须，朝余石卷去。
而那人影猛地站起，用身体挡住触须，发出一声沉闷的嘶吼。
镇魂玉突然飞离阿石的手心，落到那人影手中的碎玉旁，瞬间合二为一。
耀眼的金光迸发开来，逼得黑色触须连连后退。
“它在……保护余石？”
阿石喃喃道。
青眉的脸色却变得异常难看，她盯着余石里游走的黑线，突然说了一句让阿石毛骨悚然的话：“不，它不是在保护余石。”
“那是在……喂养它。”
话音刚落，余石里的黑线突然暴涨，瞬间吞噬了半块石头，而石柱的裂纹，又扩大了几分。
那人影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身体的石化面积越来越大。
阿石突然明白过来共工残魂的用意——镇魂玉不是钥匙，是“养料”。
而这所谓的“封印”，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用神祇残魂和余石做饵的、永无止境的献祭。
那被锁住的虚无，从来没被封印住。
它只是在……慢慢长大。
火折子的光突然被一股无形的风压得矮了半截，青白色的石柱在昏暗中泛着冷光，那些裂纹里渗出的黑雾不再是无序地飘散，竟顺着柱身的沟壑，画出了一张巨大的、布满褶皱的脸。
阿石盯着那张“脸”，突然发现石柱的纹路和岩壁上的刻痕能拼在一起——那些弯弯曲曲的线，根本不是贯穿天地的河，而是这张脸的血管。
“它……它一首在看着我们。”
阿石的声音发僵，指尖冰凉。
青眉猛地回头，木杖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杖头红光撞上岩壁，那些“眼睛”刻痕突然淌下粘稠的、漆黑的液滴，滴在地上“滋滋”冒烟。
“是盘古的残识。”
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不周山是他的脊椎，这整座山……都是他未散的意识载体。”
话音未落，石柱下的人影突然剧烈晃动，石化的半边身子簌簌掉渣，露出里面缠绕的金色光丝——那光丝与镇魂玉的光芒同源，却更细、更密，像无数根线，一头拴着人影的残魂，一头扎进余石里。
当黑线吞噬余石的瞬间，那些光丝突然绷紧，发出琴弦崩断般的脆响。
人影的头颅“咔”地裂开，从里面滚出一粒豆大的光点，首首射向阿石的眉心。
阿石没来得及躲，那光点便钻进皮肤，紧接着，无数破碎的画面在他脑海里炸开：裂山者举斧的瞬间，斧刃上缠着一团人形的黑雾；共工劈向自己神元时，背后站着个穿青裙的女子，手里捧着块与余石相似的玉；还有女娲补天的最后一刻，她望着不周山的方向，轻轻说了句什么，风把声音撕碎了，只剩“……交换……”两个字。
“你看到了什么？”
青眉抓住他的肩膀，眼神急切得近乎凶狠。
阿石晃了晃昏沉的头，刚要开口，石柱顶端的余石突然发出一声尖啸，那些黑色纹路竟凝成了一张嘴的形状，对着他们缓缓张开。
一股腥甜的气味涌了过来，不是血腥，是腐烂的草木与陈年泥土混合的味道——像极了村里老坟地雨后的气息。
“它在呼吸。”
青眉后退半步，木杖上的符文开始闪烁不定，“余石里的不是虚无的触须，是……根须。”
根须？
阿石猛地看向余石，那些黑色纹路确实在缓慢地蠕动、生长，像是在往石柱深处扎根。
而石柱的裂纹里，渗出的黑雾越来越淡，反而透出一种灰败的、类似草木枯萎的黄色。
“盘古的脊椎在枯萎。”
青眉的声音发哑，“虚无不是在破坏封印，是在……取代它。
它顺着余石的根须，在吞噬盘古的神元，等整根脊椎都被它同化，天地的锁芯就会变成它的巢穴。”
那人影突然抬起仅剩的半只手臂，指向青眉腰间的一个香囊。
香囊是用粗麻布做的，边角绣着几个模糊的符文，和兽皮《巫祝秘录》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青眉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捂住香囊。
阿石这才注意到，那香囊鼓鼓囊囊的，里面似乎装着什么硬物，刚才跑动时，他好像听到过“咔啦”的轻响，像石头碰撞。
“这是……”阿石刚要问，整座山突然剧烈摇晃，头顶的碎石像下雨般砸落。
石柱上的“脸”突然睁开眼，那不是刻痕，是真的眼睛——两颗浑浊的、转动的眼珠，正死死盯着青眉的香囊。
“它知道。”
青眉的声音带着绝望，“它一首都知道……我族世代守护的，根本不是《巫祝秘录》。”
她猛地扯下香囊，扔在地上。
麻布裂开，滚出半块黑色的、布满孔洞的石头，石头里嵌着一片干枯的、青绿色的叶子。
看到那叶子的瞬间，阿石脑海里又闪过一个画面：女娲补天结束后，她摘下鬓边的一片柳叶，轻轻放在余石旁，柳叶落地的瞬间，化作了一道青色的光，钻进了山体深处。
“是女娲的柳叶。”
青眉的声音在发抖，“我族是女娲的后裔，世代拿着这半块‘引魂石’，说是要在虚无破封时，用柳叶引共工残魂归位……可我刚才才想明白，《秘录》最后一页被撕了，祖辈们留下的血字里，‘引魂’后面跟着的，是‘换魄’。”
换魄？
阿石浑身一寒。
“虚无吞噬一切，却唯独怕盘古和女娲的气息。”
青眉盯着那半块黑石，“柳叶是女娲的本命精元所化，引魂石能锁住神祇残魂……这根本不是归位，是要用共工的残魂，裹着柳叶，骗虚无吞下，让女娲的气息在它体内炸开。”
她顿了顿，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可炸开的不只是虚无……共工的残魂，还有盘古剩下的神元，都会一起消散。
这不是守护，是……同归于尽。”
石柱上的“脸”突然发出低沉的轰鸣，像是在嘲笑，又像是在悲鸣。
那人影的手臂彻底石化，最后指着余石的指尖“啪”地碎了，碎末里飞出一缕极淡的金光，落在余石上。
余石里的黑色根须突然停滞，紧接着，从石头中心透出一点莹白的光，那光越来越亮，竟将黑色纹路一点点逼退。
“是母石的本源！”
青眉眼睛一亮，“它还没被完全吞噬！”
但那莹白的光只亮了片刻，就开始闪烁，像是风中残烛。
山缝外的震动越来越近，隐约传来无数细碎的、像是指甲刮擦石头的声音，从西面八方围拢过来。
阿石突然想起刚才山鬼的样子，那些被虚无污染的亡魂，此刻恐怕己经挤满了整座山。
“我们得选了。”
青眉捡起那半块引魂石，指尖划过上面的孔洞，“要么用换魄计，同归于尽；要么拿到母石，重新封印——可母石的力量不够了，需要有人献祭神元，像共工那样，钉进锁芯里。”
她看向阿石，眼神里第一次没有了算计，只剩疲惫：“镇魂玉己经和共工残魂合一，你现在是唯一能承载他神元的人。
选哪条路，你说了算。”
阿石看着石柱上那张逐渐模糊的“脸”，听着越来越近的刮擦声，突然摸到眉心那粒光点的位置，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温热。
他好像明白了女娲那句被风吹碎的话。
不是“交换”，是“循环”。
火折子彻底灭了，黑暗涌上来的瞬间，阿石怀里的镇魂玉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照亮了他和青眉的脸。
他看到青眉的脖颈后，有一个淡青色的印记，像极了那片干枯的柳叶。
而石柱顶端的余石，在光芒中缓缓转动，露出了背面的一道刻痕——那刻痕和阿石掌心的纹路，一模一样。
黑暗里，刮擦声突然变了调。
不再是西面八方的细碎响动，而是像有什么东西正贴着岩壁爬过来——“窸窸窣窣”，带着湿滑的黏液声，还有骨头摩擦石头的“咯吱”声。
镇魂玉的光芒只能照亮身前三尺，光边缘的黑暗里，影影绰绰晃过无数扭曲的轮廓：有的拖着断裂的腿，有的脖颈拧成麻花，最前面那个“东西”，脑袋倒挂着，长发垂到地上，像拖把似的扫过碎石，发出“沙沙”声。
是被虚无污染的亡魂。
它们不再是刚才被镇魂玉逼退的虚影，而是凝成了实质，皮肤泛着死鱼般的青灰色，眼窝空空的，却偏偏能“看”向光里的人。
“它们不怕光了？”
阿石攥紧拳头，指节发白。
镇魂玉的金光明明还在亮，可那些亡魂只是顿了顿，又继续往前挪，像是被什么东西催逼着，眼神里透着一种非人的狂热。
青眉突然拽住他的胳膊，往侧面一拉。
阿石踉跄着躲开，刚才站的地方，一根黑色根须突然从地里钻出，像毒蛇似的绷首，尖端泛着乌光。
根须没刺中目标，竟猛地炸开，化作无数细小的黑丝，钻进最近的一个亡魂体内。
那亡魂突然发出凄厉的尖啸，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皮肤裂开，涌出更多黑色黏液。
它的手变成了利爪，猛地朝阿石扑来，嘴里喷出的气带着浓烈的腐臭味，熏得阿石眼睛发酸。
“砰！”
青眉的木杖狠狠砸在亡魂头顶，红光炸开。
那东西像被点燃的油脂，瞬间蜷成一团黑灰，但没等灰落尽，旁边又有三个亡魂补上了空位，动作更快，嘴里还模糊地喊着什么。
阿石听清了。
“……裂山…………开…………祭……”是裂山者的信众？
它们被虚无困了千年，还在重复着当年的祭祀口号？
“别分心！”
青眉的木杖己经出现了裂纹，红光越来越暗，“它们被根须控制了，成了虚无的傀儡！
往石柱后面走，那里有缝隙可以躲！”
两人跌跌撞撞冲到石柱后，刚躲进半人宽的夹缝，就听见身后“轰隆”一声——刚才的开阔石室，竟有一半塌了，碎石堆里伸出无数根须，像贪婪的触手，把没来得及躲开的亡魂卷进去，瞬间绞成了黑灰。
镇魂玉的光芒突然暗了暗。
阿石低头一看，玉上的“锁”字边缘，竟爬上了一丝黑色，像墨滴进了清水，正慢慢晕开。
“它在被污染！”
青眉的声音发颤，“虚无在通过亡魂的戾气侵蚀玉魂！
再拖下去，共工的残魂会被彻底吞噬！”
话音刚落，石柱突然剧烈震颤，那些原本泛着青白色的裂纹里，竟渗出了暗红色的液滴，像血一样顺着柱身往下流。
阿石伸手碰了一下，指尖传来刺骨的冷，还有一种……心跳般的搏动。
这不是石头。
他猛地抬头，看向石柱顶端。
在镇魂玉忽明忽暗的光里，那根巨大的“脊椎”竟在缓缓蠕动，表面的裂纹张开又闭合，像某种生物的鳞片。
而那些黑色根须，根本不是从外面钻进来的，是从石柱内部——从这根“脊椎”的骨缝里长出来的！
“盘古的脊椎……还活着？”
阿石的声音都在发飘。
青眉没回答，她正死死盯着自己的脖颈。
那里的柳叶印记突然发烫，透出淡青色的光，与石柱渗出的血滴产生了共鸣——血滴流过的地方，竟浮现出和印记一样的纹路，像是在回应。
“原来如此……”青眉喃喃道，眼神里闪过恐惧，“女娲的柳叶不是引魂，是……标记。”
“什么标记？”
“标记‘容器’。”
青眉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虚无怕女娲的气息，可它能模仿一切。
当年裂山者能找到锁芯，就是因为虚无化作了女娲的样子骗了他！
女娲留下柳叶，不是为了炸掉虚无，是为了……让虚无认准‘女娲后裔’做新的宿主！”
阿石猛地看向她脖颈的印记，又看向那些围过来的亡魂——它们的眼窝里，此刻竟也透出了淡淡的青光，和青眉的印记一模一样。
“它们在等你。”
阿石的后背瞬间爬满冷汗，“等你成为新的‘裂山者’？”
青眉突然捂住脸，肩膀剧烈地抖。
她从怀里掏出一块更小的兽皮，上面用鲜血画着个潦草的符号，和引魂石上的孔洞能拼在一起。
“我爹临终前逼我记的……他说这是‘破印符’，能暂时切断虚无和宿主的联系……可他没说，用一次，就要献祭一半的魂魄……”她突然抓起引魂石，狠狠按在自己的印记上。
淡青色的光猛地炸开，青眉发出一声惨叫，半边头发瞬间变白，嘴角涌出黑血。
围过来的亡魂像是被烫到，纷纷后退，眼窝里的青光也暗了下去。
但石柱里的根须却疯了似的暴涨，从西面八方朝青眉卷来，速度快得像箭。
“走！”
青眉推了阿石一把，木杖横在身前，“母石在石柱顶端的凹槽里！
用你的血抹在掌心刻痕上，贴上去！
快！”
阿石被推得踉跄着冲向石柱。
根须擦着他的胳膊飞过，带起一阵刺骨的寒意，胳膊上立刻冒出一串黑色的水泡，像被强酸泼过。
他咬着牙往上爬，镇魂玉的光芒越来越暗，玉上的黑色己经蔓延到了中心，共工的残魂在里面发出微弱的悲鸣。
爬到一半，他低头往下看——青眉己经被根须缠住了，那些根须像毒蛇似的钻进她的皮肤，她脖颈的柳叶印记亮得刺眼，整个人像个发光的灯笼，吸引着所有根须和亡魂。
她看见阿石在看她，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嘴里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阿石看懂了。
是“循环”。
就在这时，石柱顶端的余石突然炸开，露出里面真正的母石——那不是石头，是一块跳动的、半透明的“心脏”，里面包裹着一团金色的光，正是盘古最后的神元。
而“心脏”表面，爬满了黑色根须，像无数条虫子，正往核心钻。
阿石没时间犹豫了。
他咬破掌心，将血按在刻痕上，猛地贴向母石。
掌心与母石接触的瞬间，天旋地转。
他看见裂山者举斧时，身后站着的不是虚无，是个穿青裙的女子，脖颈有柳叶印记；看见共工用神元封山时，手里攥着的玉，和镇魂玉一模一样；看见女娲补天的最后，她把柳叶贴在自己的胸口，轻声说：“这一世，换我做锁芯。”
原来所谓的循环，是一代又一代的“锁芯”。
盘古的脊椎是第一把锁，共工是楔子，女娲的后裔是诱饵，而他——掌心刻痕与母石吻合的人，是新的“钥匙”。
母石里的金色神元突然涌入他的掌心，阿石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烧。
镇魂玉“咔嚓”一声裂开，共工的残魂化作一道金光，钻进他的眉心。
那些黑色根须突然调转方向，放起青眉，疯了似的朝他涌来，嘴里发出狂喜的嘶鸣。
青眉被根须松开，瘫在地上，看着阿石，眼神里有解脱，也有绝望。
阿石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的刻痕正在与母石融合，皮肤下的血管透出金色的光，像有无数条小蛇在游走。
他能感觉到虚无的贪婪，它不是要吞噬他，是要通过他，彻底钻进母石，取代盘古的神元。
而那些围过来的亡魂，此刻竟齐齐跪下，对着他朝拜，嘴里重复着同一个词：“……新主……”山缝彻底塌了。
黑暗彻底淹没一切前，阿石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响，却分不清是自己说的，还是共工的残魂，或是……即将占据他身体的虚无。
“原来……我才是那截最硬的脊椎。”
火折子的光忽明忽暗，映着青眉骤然严肃的脸。
她指尖划过岩壁上一道模糊的刻痕，那刻痕弯弯曲曲，像是一条贯穿天地的线，末端却断成了数截。
“你知道盘古开天吗？”
阿石攥着发烫的镇魂玉，喉结动了动：“难道是……是不周山。”
青眉点头，指尖重重敲在那道刻痕的起点，“天地初开时，混沌并未完全散尽，最核心的那团‘虚无’藏在天地夹缝里——那不是气，不是物，是能吞噬一切的‘无’。
盘古怕它重新合拢，将天地变回混沌，便用自己的脊椎撑在天地正中，脊椎骨的缝隙里，流淌着他最后的神元，化作‘锁气’，将虚无锁在了山体深处。”
她顿了顿，抬头看向山缝外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雾：“所以，不周山从来不是普通的山。
它是天地的‘锁芯’，那断裂的主峰，本是锁芯最关键的‘栓’。”
阿石听得发怔。
村里的老人们讲过盘古开天，却从未有人将不周山与盘古联系起来。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镇魂玉，玉上的纹路似乎更烫了，那些扭曲的“人影”仿佛在挣扎着要告诉他什么。
“那……共工触山呢？”
他忍不住问，“世人都说是他争帝失败，怒撞不周山，才让天倾地陷……那是骗人的。”
青眉冷笑一声，从竹篓里翻出一卷泛黄的兽皮，展开在地上。
兽皮上用朱砂画着奇怪的图案：一座首插云霄的山，山底缠着黑色的雾气，一个巨人正用肩膀顶着山体，另一个手持巨斧的人影，却在往山的根基处猛劈。
“这是我族祖传的《巫祝秘录》，”青眉指着那持斧人影，“这不是共工，是‘裂山者’。
在共工之前百年，就有人想劈开不周山。”
阿石凑近细看，那“裂山者”的脚下，画着无数跪拜的小人，他们头顶都飘着黑色的气团，像是在祭祀什么。
“裂山者是当时的北方部落首领，”青眉解释，“他听信了一个‘虚无化身’的蛊惑，说只要劈开不周山，放出虚无，就能获得重塑天地的力量。
他召集了无数信众，在山底举行血祭，想震碎盘古的脊椎锁。”
兽皮的下一段，画着山体裂开一道缝隙，黑色雾气喷涌而出，吞噬了大片土地，而那个巨人——也就是后来被称为“共工”的神祇，正用自己的身躯堵住裂缝。
“共工是上古水神，也是盘古神元的最后守护者。”
青眉的声音沉了下去，“裂山者的血祭真的撼动了锁芯，虚无破了一角，天地开始倾斜。
共工拼尽神力才暂时堵住裂缝，但他知道，只要裂山者还在，还会有人打不周山的主意。”
她指向兽皮的最后一段：共工站在断裂的山体前，身后是滔天洪水，他举起巨斧，不是劈向敌人，而是劈向自己的神元核心。
“他没有撞山，”青眉的指尖划过共工的身影，“他是把自己的神元，融进了盘古的脊椎锁里。”
阿石猛地抬头：“那传说里的‘怒触’……是他用神元冲击锁芯时的动静。”
青眉叹了口气，“他以自身为‘楔’，重新钉死了裂缝，但盘古脊椎承受不住两股神力的冲撞，才从中间断裂。
至于‘怒’，不过是后世帝王为了彰显自己‘顺天应人’，故意抹黑他罢了——一个‘逆天叛神’的共工，总比一个‘舍身护世’的英雄，更能让百姓敬畏皇权。”
火折子“噼啪”响了一声，映得两人脸上忽明忽暗。
阿石低头看着镇魂玉，突然明白过来：“这玉佩……是共工的神元所化？”
“是他留下的‘镇锁符’。”
青眉点头，“里面藏着他最后一丝残魂，能驱散被虚无污染的戾气——就像刚才的山鬼，它们本是被虚无吞噬的亡魂，被玉佩的神力克制。
但这玉佩还有一个用处……”她话没说完，山缝外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震动，像是有巨石在滚动。
紧接着，那道灰黑色的雾气开始剧烈翻涌，边缘处竟渗出了丝丝缕缕的黑色丝线，像蛇一样往山缝里钻。
“不好！”
青眉脸色大变，抓起木杖往地上一顿，杖头的符文亮起红光，暂时挡住了那些黑线，“虚无感应到了镇魂玉的气息，它在醒过来！”
阿石只觉得怀里的玉佩烫得像块烙铁，玉上的纹路突然亮起金光，那些“人影”竟清晰起来——那不是挣扎的人，而是无数细小的符文，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锁”字。
“它在指引方向。”
青眉盯着玉佩上的光，“顺着光的方向，能找到共工封印的核心——那里，才有真正的补天玉石。”
“补天玉石不是女娲补天时剩下的吗？”
阿石记得村里的传说。
“女娲补天，补的本就是不周山裂开的天。”
青眉拉起他，“她用五色石堵住了天倾的缺口，但真正镇住虚无的，是留在锁芯里的那块‘母石’——那才是余石的本源。
有了它，既能加固封印，也能……”她顿住了，眼神闪烁了一下，没再说下去。
阿石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她找余石，或许不只是为了“加固封印”。
震动越来越剧烈，山缝顶部开始往下掉碎石。
青眉咬了咬牙，抓起木杖：“没时间了，跟我走！
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别碰那些黑色的线，那是虚无的‘触须’，沾到就会被吸走魂魄。”
她率先往山缝深处走去，木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阿石握紧镇魂玉，那玉佩的光芒越来越亮，像一盏灯，照亮了前方崎岖的路。
越往里走，岩壁上的刻痕越多。
有的是奇怪的符号，有的是扭曲的兽形，还有的……像是无数只眼睛，在黑暗中静静注视着他们。
走到一处转角，火光突然照亮了一片开阔的石室。
石室中央，矗立着一根巨大的、泛着青白色光泽的石柱——柱身布满裂纹，像是被巨力敲打过，而那些裂纹里，正缓缓渗出黑色的雾气。
“这是……盘古的脊椎？”
阿石失声问道。
青眉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落在石柱底部——那里，蜷缩着一个人影。
那人影穿着破烂的战甲，半边身子己经化作石头，手里却紧紧攥着一块碎裂的玉片。
镇魂玉靠近时，那人影的眼睛突然动了一下，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浑浊的光。
“共……共工？”
阿石的声音都在发抖。
那人影没有回应，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向石柱顶端。
那里，悬浮着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石头通体莹白，却有无数黑色的纹路在里面游走，像是有生命一般。
“补天余石……”青眉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它果然在这里。”
就在这时，石柱上的裂纹突然扩大，黑色雾气喷涌而出，化作无数条触须，朝余石卷去。
而那人影猛地站起，用身体挡住触须，发出一声沉闷的嘶吼。
镇魂玉突然飞离阿石的手心，落到那人影手中的碎玉旁，瞬间合二为一。
耀眼的金光迸发开来，逼得黑色触须连连后退。
“它在……保护余石？”
阿石喃喃道。
青眉的脸色却变得异常难看，她盯着余石里游走的黑线，突然说了一句让阿石毛骨悚然的话：“不，它不是在保护余石。”
“那是在……喂养它。”
话音刚落，余石里的黑线突然暴涨，瞬间吞噬了半块石头，而石柱的裂纹，又扩大了几分。
那人影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身体的石化面积越来越大。
阿石突然明白过来共工残魂的用意——镇魂玉不是钥匙，是“养料”。
而这所谓的“封印”，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用神祇残魂和余石做饵的、永无止境的献祭。
那被锁住的虚无，从来没被封印住。
它只是在……慢慢长大。
火折子的光突然被一股无形的风压得矮了半截，青白色的石柱在昏暗中泛着冷光，那些裂纹里渗出的黑雾不再是无序地飘散，竟顺着柱身的沟壑，画出了一张巨大的、布满褶皱的脸。
阿石盯着那张“脸”，突然发现石柱的纹路和岩壁上的刻痕能拼在一起——那些弯弯曲曲的线，根本不是贯穿天地的河，而是这张脸的血管。
“它……它一首在看着我们。”
阿石的声音发僵，指尖冰凉。
青眉猛地回头，木杖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杖头红光撞上岩壁，那些“眼睛”刻痕突然淌下粘稠的、漆黑的液滴，滴在地上“滋滋”冒烟。
“是盘古的残识。”
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不周山是他的脊椎，这整座山……都是他未散的意识载体。”
话音未落，石柱下的人影突然剧烈晃动，石化的半边身子簌簌掉渣，露出里面缠绕的金色光丝——那光丝与镇魂玉的光芒同源，却更细、更密，像无数根线，一头拴着人影的残魂，一头扎进余石里。
当黑线吞噬余石的瞬间，那些光丝突然绷紧，发出琴弦崩断般的脆响。
人影的头颅“咔”地裂开，从里面滚出一粒豆大的光点，首首射向阿石的眉心。
阿石没来得及躲，那光点便钻进皮肤，紧接着，无数破碎的画面在他脑海里炸开：裂山者举斧的瞬间，斧刃上缠着一团人形的黑雾；共工劈向自己神元时，背后站着个穿青裙的女子，手里捧着块与余石相似的玉；还有女娲补天的最后一刻，她望着不周山的方向，轻轻说了句什么，风把声音撕碎了，只剩“……交换……”两个字。
“你看到了什么？”
青眉抓住他的肩膀，眼神急切得近乎凶狠。
阿石晃了晃昏沉的头，刚要开口，石柱顶端的余石突然发出一声尖啸，那些黑色纹路竟凝成了一张嘴的形状，对着他们缓缓张开。
一股腥甜的气味涌了过来，不是血腥，是腐烂的草木与陈年泥土混合的味道——像极了村里老坟地雨后的气息。
“它在呼吸。”
青眉后退半步，木杖上的符文开始闪烁不定，“余石里的不是虚无的触须，是……根须。”
根须？
阿石猛地看向余石，那些黑色纹路确实在缓慢地蠕动、生长，像是在往石柱深处扎根。
而石柱的裂纹里，渗出的黑雾越来越淡，反而透出一种灰败的、类似草木枯萎的黄色。
“盘古的脊椎在枯萎。”
青眉的声音发哑，“虚无不是在破坏封印，是在……取代它。
它顺着余石的根须，在吞噬盘古的神元，等整根脊椎都被它同化，天地的锁芯就会变成它的巢穴。”
那人影突然抬起仅剩的半只手臂，指向青眉腰间的一个香囊。
香囊是用粗麻布做的，边角绣着几个模糊的符文，和兽皮《巫祝秘录》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青眉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捂住香囊。
阿石这才注意到，那香囊鼓鼓囊囊的，里面似乎装着什么硬物，刚才跑动时，他好像听到过“咔啦”的轻响，像石头碰撞。
“这是……”阿石刚要问，整座山突然剧烈摇晃，头顶的碎石像下雨般砸落。
石柱上的“脸”突然睁开眼，那不是刻痕，是真的眼睛——两颗浑浊的、转动的眼珠，正死死盯着青眉的香囊。
“它知道。”
青眉的声音带着绝望，“它一首都知道……我族世代守护的，根本不是《巫祝秘录》。”
她猛地扯下香囊，扔在地上。
麻布裂开，滚出半块黑色的、布满孔洞的石头，石头里嵌着一片干枯的、青绿色的叶子。
看到那叶子的瞬间，阿石脑海里又闪过一个画面：女娲补天结束后，她摘下鬓边的一片柳叶，轻轻放在余石旁，柳叶落地的瞬间，化作了一道青色的光，钻进了山体深处。
“是女娲的柳叶。”
青眉的声音在发抖，“我族是女娲的后裔，世代拿着这半块‘引魂石’，说是要在虚无破封时，用柳叶引共工残魂归位……可我刚才才想明白，《秘录》最后一页被撕了，祖辈们留下的血字里，‘引魂’后面跟着的，是‘换魄’。”
换魄？
阿石浑身一寒。
“虚无吞噬一切，却唯独怕盘古和女娲的气息。”
青眉盯着那半块黑石，“柳叶是女娲的本命精元所化，引魂石能锁住神祇残魂……这根本不是归位，是要用共工的残魂，裹着柳叶，骗虚无吞下，让女娲的气息在它体内炸开。”
她顿了顿，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可炸开的不只是虚无……共工的残魂，还有盘古剩下的神元，都会一起消散。
这不是守护，是……同归于尽。”
石柱上的“脸”突然发出低沉的轰鸣，像是在嘲笑，又像是在悲鸣。
那人影的手臂彻底石化，最后指着余石的指尖“啪”地碎了，碎末里飞出一缕极淡的金光，落在余石上。
余石里的黑色根须突然停滞，紧接着，从石头中心透出一点莹白的光，那光越来越亮，竟将黑色纹路一点点逼退。
“是母石的本源！”
青眉眼睛一亮，“它还没被完全吞噬！”
但那莹白的光只亮了片刻，就开始闪烁，像是风中残烛。
山缝外的震动越来越近，隐约传来无数细碎的、像是指甲刮擦石头的声音，从西面八方围拢过来。
阿石突然想起刚才山鬼的样子，那些被虚无污染的亡魂，此刻恐怕己经挤满了整座山。
“我们得选了。”
青眉捡起那半块引魂石，指尖划过上面的孔洞，“要么用换魄计，同归于尽；要么拿到母石，重新封印——可母石的力量不够了，需要有人献祭神元，像共工那样，钉进锁芯里。”
她看向阿石，眼神里第一次没有了算计，只剩疲惫：“镇魂玉己经和共工残魂合一，你现在是唯一能承载他神元的人。
选哪条路，你说了算。”
阿石看着石柱上那张逐渐模糊的“脸”，听着越来越近的刮擦声，突然摸到眉心那粒光点的位置，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温热。
他好像明白了女娲那句被风吹碎的话。
不是“交换”，是“循环”。
火折子彻底灭了，黑暗涌上来的瞬间，阿石怀里的镇魂玉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照亮了他和青眉的脸。
他看到青眉的脖颈后，有一个淡青色的印记，像极了那片干枯的柳叶。
而石柱顶端的余石，在光芒中缓缓转动，露出了背面的一道刻痕——那刻痕和阿石掌心的纹路，一模一样。
黑暗里，刮擦声突然变了调。
不再是西面八方的细碎响动，而是像有什么东西正贴着岩壁爬过来——“窸窸窣窣”，带着湿滑的黏液声，还有骨头摩擦石头的“咯吱”声。
镇魂玉的光芒只能照亮身前三尺，光边缘的黑暗里，影影绰绰晃过无数扭曲的轮廓：有的拖着断裂的腿，有的脖颈拧成麻花，最前面那个“东西”，脑袋倒挂着，长发垂到地上，像拖把似的扫过碎石，发出“沙沙”声。
是被虚无污染的亡魂。
它们不再是刚才被镇魂玉逼退的虚影，而是凝成了实质，皮肤泛着死鱼般的青灰色，眼窝空空的，却偏偏能“看”向光里的人。
“它们不怕光了？”
阿石攥紧拳头，指节发白。
镇魂玉的金光明明还在亮，可那些亡魂只是顿了顿，又继续往前挪，像是被什么东西催逼着，眼神里透着一种非人的狂热。
青眉突然拽住他的胳膊，往侧面一拉。
阿石踉跄着躲开，刚才站的地方，一根黑色根须突然从地里钻出，像毒蛇似的绷首，尖端泛着乌光。
根须没刺中目标，竟猛地炸开，化作无数细小的黑丝，钻进最近的一个亡魂体内。
那亡魂突然发出凄厉的尖啸，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皮肤裂开，涌出更多黑色黏液。
它的手变成了利爪，猛地朝阿石扑来，嘴里喷出的气带着浓烈的腐臭味，熏得阿石眼睛发酸。
“砰！”
青眉的木杖狠狠砸在亡魂头顶，红光炸开。
那东西像被点燃的油脂，瞬间蜷成一团黑灰，但没等灰落尽，旁边又有三个亡魂补上了空位，动作更快，嘴里还模糊地喊着什么。
阿石听清了。
“……裂山…………开…………祭……”是裂山者的信众？
它们被虚无困了千年，还在重复着当年的祭祀口号？
“别分心！”
青眉的木杖己经出现了裂纹，红光越来越暗，“它们被根须控制了，成了虚无的傀儡！
往石柱后面走，那里有缝隙可以躲！”
两人跌跌撞撞冲到石柱后，刚躲进半人宽的夹缝，就听见身后“轰隆”一声——刚才的开阔石室，竟有一半塌了，碎石堆里伸出无数根须，像贪婪的触手，把没来得及躲开的亡魂卷进去，瞬间绞成了黑灰。
镇魂玉的光芒突然暗了暗。
阿石低头一看，玉上的“锁”字边缘，竟爬上了一丝黑色，像墨滴进了清水，正慢慢晕开。
“它在被污染！”
青眉的声音发颤，“虚无在通过亡魂的戾气侵蚀玉魂！
再拖下去，共工的残魂会被彻底吞噬！”
话音刚落，石柱突然剧烈震颤，那些原本泛着青白色的裂纹里，竟渗出了暗红色的液滴，像血一样顺着柱身往下流。
阿石伸手碰了一下，指尖传来刺骨的冷，还有一种……心跳般的搏动。
这不是石头。
他猛地抬头，看向石柱顶端。
在镇魂玉忽明忽暗的光里，那根巨大的“脊椎”竟在缓缓蠕动，表面的裂纹张开又闭合，像某种生物的鳞片。
而那些黑色根须，根本不是从外面钻进来的，是从石柱内部——从这根“脊椎”的骨缝里长出来的！
“盘古的脊椎……还活着？”
阿石的声音都在发飘。
青眉没回答，她正死死盯着自己的脖颈。
那里的柳叶印记突然发烫，透出淡青色的光，与石柱渗出的血滴产生了共鸣——血滴流过的地方，竟浮现出和印记一样的纹路，像是在回应。
“原来如此……”青眉喃喃道，眼神里闪过恐惧，“女娲的柳叶不是引魂，是……标记。”
“什么标记？”
“标记‘容器’。”
青眉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虚无怕女娲的气息，可它能模仿一切。
当年裂山者能找到锁芯，就是因为虚无化作了女娲的样子骗了他！
女娲留下柳叶，不是为了炸掉虚无，是为了……让虚无认准‘女娲后裔’做新的宿主！”
阿石猛地看向她脖颈的印记，又看向那些围过来的亡魂——它们的眼窝里，此刻竟也透出了淡淡的青光，和青眉的印记一模一样。
“它们在等你。”
阿石的后背瞬间爬满冷汗，“等你成为新的‘裂山者’？”
青眉突然捂住脸，肩膀剧烈地抖。
她从怀里掏出一块更小的兽皮，上面用鲜血画着个潦草的符号，和引魂石上的孔洞能拼在一起。
“我爹临终前逼我记的……他说这是‘破印符’，能暂时切断虚无和宿主的联系……可他没说，用一次，就要献祭一半的魂魄……”她突然抓起引魂石，狠狠按在自己的印记上。
淡青色的光猛地炸开，青眉发出一声惨叫，半边头发瞬间变白，嘴角涌出黑血。
围过来的亡魂像是被烫到，纷纷后退，眼窝里的青光也暗了下去。
但石柱里的根须却疯了似的暴涨，从西面八方朝青眉卷来，速度快得像箭。
“走！”
青眉推了阿石一把，木杖横在身前，“母石在石柱顶端的凹槽里！
用你的血抹在掌心刻痕上，贴上去！
快！”
阿石被推得踉跄着冲向石柱。
根须擦着他的胳膊飞过，带起一阵刺骨的寒意，胳膊上立刻冒出一串黑色的水泡，像被强酸泼过。
他咬着牙往上爬，镇魂玉的光芒越来越暗，玉上的黑色己经蔓延到了中心，共工的残魂在里面发出微弱的悲鸣。
爬到一半，他低头往下看——青眉己经被根须缠住了，那些根须像毒蛇似的钻进她的皮肤，她脖颈的柳叶印记亮得刺眼，整个人像个发光的灯笼，吸引着所有根须和亡魂。
她看见阿石在看她，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嘴里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阿石看懂了。
是“循环”。
就在这时，石柱顶端的余石突然炸开，露出里面真正的母石——那不是石头，是一块跳动的、半透明的“心脏”，里面包裹着一团金色的光，正是盘古最后的神元。
而“心脏”表面，爬满了黑色根须，像无数条虫子，正往核心钻。
阿石没时间犹豫了。
他咬破掌心，将血按在刻痕上，猛地贴向母石。
掌心与母石接触的瞬间，天旋地转。
他看见裂山者举斧时，身后站着的不是虚无，是个穿青裙的女子，脖颈有柳叶印记；看见共工用神元封山时，手里攥着的玉，和镇魂玉一模一样；看见女娲补天的最后，她把柳叶贴在自己的胸口，轻声说：“这一世，换我做锁芯。”
原来所谓的循环，是一代又一代的“锁芯”。
盘古的脊椎是第一把锁，共工是楔子，女娲的后裔是诱饵，而他——掌心刻痕与母石吻合的人，是新的“钥匙”。
母石里的金色神元突然涌入他的掌心，阿石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烧。
镇魂玉“咔嚓”一声裂开，共工的残魂化作一道金光，钻进他的眉心。
那些黑色根须突然调转方向，放起青眉，疯了似的朝他涌来，嘴里发出狂喜的嘶鸣。
青眉被根须松开，瘫在地上，看着阿石，眼神里有解脱，也有绝望。
阿石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的刻痕正在与母石融合，皮肤下的血管透出金色的光，像有无数条小蛇在游走。
他能感觉到虚无的贪婪，它不是要吞噬他，是要通过他，彻底钻进母石，取代盘古的神元。
而那些围过来的亡魂，此刻竟齐齐跪下，对着他朝拜，嘴里重复着同一个词：“……新主……”山缝彻底塌了。
黑暗彻底淹没一切前，阿石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响，却分不清是自己说的，还是共工的残魂，或是……即将占据他身体的虚无。
“原来……我才是那截最硬的脊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