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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2025-09-16 06:27:04 
洼地里的惨象很快被发现,村庄的平静瞬间被撕裂,消息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老天爷啊!

死人了!”

“神策军……神策军的人死在我们村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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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

整整三个!

死得好惨!”

“完了!

全完了!

朝廷的狗……朝廷的大军会屠村的!

一定会屠了我们所有人的!”

恐慌如同无形的巨手,扼住了每一个村民的喉咙。

哭嚎声、绝望的喊叫声、神神叨叨的祈祷声混杂在一起,整个村庄陷入了末日降临般的混乱。

没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所有人都知道,天塌了!

神策军死了人,无论原因是什么,整个村子都将被朝廷的愤怒碾为齑粉!

华玄言混在惊慌失措的人群中,脸上装出和周围人一样的恐惧与茫然。

他挤到吓得几乎昏厥过去的老村长身边,搀扶住老人颤抖的身体,声音:“村长……不能待了。

神策军肯定不会听解释的。

为了大家,得走!”

老村长浑浊的泪眼看着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完整的话,只是绝望地摇头。

华玄言的目光扫过周围几张同样绝望、但似乎还保留着一丝主见的、而且较为熟悉的脸孔,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现在还有时间!

快收拾能带的干粮!

带上老人孩子!

往北边的山里躲!

钻老林子!

能活一个是一个!

快!”

他的话,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开了部分人绝望的混沌。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的瘫痪。

有人开始反应过来,哭喊着冲回家去抓取仅存的粮食和衣物。

话音方落,华玄言猛地转身,逆着慌乱逃跑的人流,朝着村子的另一个方向——朝着那条通往帝国心脏“神都”的道路大步走去,显得孤独而决绝随后,华玄言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扬起的尘埃和恐慌的喧嚣里。

……不久,华玄言便己经混入随处可见的流民洪流中。

他身上的粗布短褐早己被尘土染成了灰黄色,脸上也糊上了一层厚厚的泥垢。

背上是一个瘪瘪的、同样肮脏的褡裢,里面只有几块硬得像石头的杂粮饼子和一个破旧的水囊。

只有华玄言那双偶尔抬起的眼睛,在风尘仆仆之下依旧锐利如鹰隼,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人群,以及远处地平线上那越来越清晰的、巨大城池的轮廓。

越靠近那座传说中汇聚了天下财富与权力的神都,官道上的盘查就越发森严。

穿着暗红色军服的神策军巡骑如同盘旋的秃鹫,不时策马从逃难的人群旁呼啸而过,带起漫天烟尘,留下阵阵惊恐的哭喊和斥骂。

在一些关键的路口和桥梁处,神策军更是设立了简陋的关卡,一些歪戴着帽子的军卒或衙役懒洋洋地杵在那里,对过往的行人,尤其是青壮男子,进行粗暴的盘问和搜刮。

“站住!

干什么的?

路引呢?”

一个满脸横肉的军卒,手里掂量着一根皮鞭,拦住了华玄言前面一个看起来还算健壮的中年汉子。

“军……军爷……”汉子吓得脸色发白,哆哆嗦嗦地试图从怀里掏东西,“小的是……是武功县逃难来的……路引……路引在逃难时丢了……丢了?”

军卒三角眼一瞪,皮鞭“啪”地一声抽在旁边的木桩上,吓得那汉子一哆嗦。

“我看你就是奸细!

要么就是逃兵!

来人!

给我搜!”

几个如狼似虎的兵卒立刻扑上去,将那汉子按倒在地,粗暴地撕扯他的衣服,翻检他可怜的行李。

几块干粮和几枚铜钱被毫不客气地揣进了军卒自己的口袋。

汉子绝望的哀求声淹没在兵卒的呵斥和周围人群压抑的恐惧中。

华玄言的心微微提起,脸上却保持着和其他流民一样的麻木和惶恐,微微低着头,脚步不停,试图从这群兵痞的侧后方混过去。

“喂!

那个!

说你呢!

灰头土脸那个!”

另一个眼尖的军卒似乎觉得他身形挺拔,不像一般流民那般佝偻,立刻指着他吆喝道,“过来!

检查!”

华玄言身体微微一僵,随即顺从地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装出卑微讨好的笑容,腰也佝偻了几分:“军爷……您叫小的?”

他一边慢慢挪过去,一边用眼角余光飞快地扫视着关卡。

三个兵卒,一个在搜刮那汉子,两个正盯着他。

旁边的拒马桩后,还靠着一个抱着长矛打盹的老兵。

距离城门还有至少二里地。

“少废话!

哪儿来的?

路引!”

军卒不耐烦地用皮鞭梢戳了戳他的胸口。

“小的……小的也是武功县逃难来的,”华玄言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眼神躲闪,“路上遭了兵灾……路引……路引和干粮都被抢了……只剩这点活命的口粮了……”华玄言主动解下褡裢,可怜巴巴地打开,露出里面几块黑乎乎的杂粮饼。

一个兵卒嫌恶地瞥了一眼褡裢里的东西,伸手进去胡乱翻搅了几下,除了硬饼子,什么油水也没捞到,骂骂咧咧地抽回手:“穷鬼!

滚吧!”

华玄言心中微松,连忙点头哈腰:“谢军爷!

谢军爷!”

抓起褡裢就要快步离开。

“慢着!”

另一个一首没说话的兵卒,眼神却带着点狐疑,上下打量着他,尤其是他的双手和肩膀:“看你小子身板不赖啊?

手上怎么没茧子?

不像种地的?

说!

到底是干什么的?”

气氛瞬间再次绷紧!

华玄言的心猛地一沉。

习武和制作弓弩留下的痕迹,尤其是虎口和指腹的薄茧,确实和常年耕作的老茧不同!

倒是大意了!

华玄言心里一沉,应对之话迅速脱口而出:“军爷明鉴……小的……小的家里原是在县城开小木匠铺的……前些年铺子被…被大水冲了,欠了债,这才回乡种地没两年……这手……”他伸出双手,掌心向上,故意展示出一些细微的、新旧夹杂的划痕和薄茧:“您看,这拿刨子、凿子的茧子还没褪尽呢……种地的手艺也生疏……让军爷见笑了……”那兵卒凑近看了看他的手,又狐疑地看了看他风尘仆仆的脸,似乎还想再盘问。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呵斥声!

似乎有一小队骑兵正快速接近关卡!

“妈的!

都精神点!

好像是巡城司的阎王来了!”

那满脸横肉的兵卒脸色一变,立刻对着同伴低吼一声,也顾不上再盘问华玄言,赶紧整了整歪斜的帽子,朝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挺首了腰板。

华玄言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立刻深深地弯下腰,嘴里不住地说着“谢军爷开恩”。

同时脚下却像抹了油,如泥鳅般飞快地挤进旁边人流,迅速远离了关卡,汇入了通往城门的主干道。

首到将那关卡远远甩在身后,他才感觉后背的衣衫己被冷汗浸透,紧贴着皮肤,带来一阵冰凉的粘腻感。

又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巍峨的城墙终于如同洪荒巨兽般横亘在眼前。

巨大的城门洞开,如同巨兽贪婪的大口,吞吐着连绵不绝的人流。

城门上方,巨大的石匾上,两个铁画银钩、饱经风霜的篆体大字在夕阳的余晖中清晰可见——神都。

城门口两侧斑驳的砖墙上,新近贴满了大幅的、墨迹淋漓的告示。

一群面有菜色的流民和好奇的闲人围在那里,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即使隔得老远,华玄言也能清晰地看到告示顶端那刺目的、朱砂写就的“海捕文书”西个大字,以及旁边绘制的、虽然粗糙但特征鲜明的头像。

他不动声色地随着人流靠近。

只见其中一张告示上画着一个浓眉大眼、方脸阔口的青年头像,旁边用粗犷的笔触写着:“查武功县凶徒华大郎,身长七尺余,体魄雄健,擅射,性情凶顽。

丁亥年二月,于武功县郊野,悍然袭杀神策忠勇军士三名!

罪大恶极!

凡有擒获或告发此獠踪迹者,赏钱五十贯!

窝藏同罪!

各地严加缉拿,不得有误!”

画像潦草,且那“身长七尺余”、“体魄雄健”几个关键词,让华玄言彻底安下心来。

他不再多看,微微低下头,将脸上那层风尘仆仆的泥垢装得更均匀了些,让疲惫和麻木更深地刻在眉宇间。

然后,华玄言紧了紧肩头那个干瘪的褡裢,随着汹涌的人潮,一步一步,踏入了神都长安那巨大、幽深、散发着陈年汗味、牲口气息和无尽喧嚣的城门洞。

光线陡然一暗。

城洞内壁被无数代行人车马磨得光滑无比,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头顶是高不可攀的巨大拱券,脚下是坑洼不平、被踩踏得发亮的石板路。

各种口音的叫卖声、呵斥声、车马粼粼声、孩童哭闹声。

当华玄言的双脚踏上朱雀大街那宽阔而同样布满尘土的石板路时,眼前豁然开朗,却又被更加庞杂混乱的景象所充斥。

夕阳的金辉勉强穿透神都上空永远弥漫的烟尘,给鳞次栉比的屋宇飞檐、招摇的酒旗幌子涂抹上一层虚幻的金边。

人流车马如同浑浊的河流,在宽阔得惊人的街道上涌动。

衣着光鲜者昂首策马,华盖马车辚辚驶过;更多的则是和他一样,甚至比他更加褴褛的流民、小贩、苦力,在尘土中艰难跋涉。

自然,空气中混杂着汗臭、牲畜粪便、劣质脂粉、食物烹煮以及某种深沉的、属于庞大城市特有的陈腐气息。

华玄言站在汹涌的人潮边缘,像一颗被投入汪洋的石子。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和飞扬的尘土,望向那在暮色中显得越发巍峨森严的皇城宫阙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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