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学宿舍时，窗外的天色己经染上了傍晚的暖橙。

城市的喧嚣被隔绝在外，只剩下室友周尧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声音和游戏里激烈的背景音效。

“回来了？

兼职怎么样？

见到大佬没？”

周尧头也没回，眼睛死死盯着屏幕，手指翻飞。

林晓把略显宽大的制服外套脱下来，搭在椅背上，整个人有些心神不宁地坐下。

画廊里那种冰冷的压迫感和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还在眼前挥之不去。

“见到了。”

他声音有些闷。

“哇，怎么样？

是不是像新闻里说的那样，帅得惨绝人寰但冷得能冻死人？”

周尧终于抽空回头瞥了他一眼，脸上挂着惯有的八卦笑容。

“是挺冷的……”林晓斟酌着用词，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书桌的边缘，“而且，感觉……很奇怪。”

“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

他刁难你了？”

周尧暂停了游戏，转过椅子，来了兴趣。

“那倒没有。

就是……”林晓蹙起眉，努力想描述那种感觉，“他问的问题特别专业，不像随便来看看的。

但最奇怪的是，他看我的眼神……还有，我总觉得他好像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怎么都想不起来。”

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心头，隐约不安，却又捕捉不到源头。

周尧一听，顿时来了精神，眉毛挑得老高，脸上露出夸张的促狭表情：“眼熟？

哇塞——晓晓，你这剧情我熟啊！

冰山总裁和他的在逃小娇妻？

十年后重逢之‘男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可以啊你，不声不响拿了大女主剧本？！”

“去你的！”

林晓被他的胡说八道逗得哭笑不得，顺手抓起手边的抱枕砸了过去，“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跟你说正经的！”

周尧笑嘻嘻地接住抱枕，抱在怀里：“哪儿不正经了？

艺术生和商业巨鳄，这设定带感！

说不定人家真是你失散多年的……呃，远房表哥？”

他自己说着都觉得离谱，哈哈笑了起来。

林晓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决定不再跟这个脑洞星人探讨这个问题。

但周尧的插科打诨，反而让画廊里那种紧绷的氛围感消散了不少。

然而，那种困惑依旧盘桓在心间。

他转过身，面对着自己的书桌，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屏幕亮起，幽光映在他的脸上。

鬼使神差地，他在搜索引擎的输入框里，键入了三个字：顾云深。

按下回车键的瞬间，页面刷新，大量的信息汹涌而出。

几乎不需要翻页，前排的搜索结果己经足够触目惊心。

“云深科技最年轻CEO顾云深出席AI峰会……” “科技新贵顾云深：冰山总裁的商业帝国崛起史” “独家专访身价亿万富豪顾云深：理性是我唯一的信仰” “财经人物：顾云深，投资界的点金胜手”词条旁边配着的照片，无一例外都是那个男人——在各种高端会议、财经杂志封面、甚至是慈善晚宴的红毯上。

西装革履，身姿挺拔，表情却永远冷硬，眼神锐利如鹰隼，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股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和令人咋舌的距离感。

林晓一页页地往下翻，心里那点莫名的熟悉感，迅速被这些金光闪闪的头衔和冰冷的信息冲刷得模糊不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切实的、两个世界之间的巨大鸿沟感。

这样一个人，和他一个普通的美术生，能有什么交集？

他关掉网页，有些心烦意乱，顺手开始整理有些凌乱的书桌。

几本画册下面，压着一本厚厚的相册。

他抽出来，随手翻看，里面大多是家人和朋友的合影，还有不少他的素描练习。

翻到最后一页时，一张略微泛黄的集体照滑了出来。

是高中毕业照。

照片上，穿着统一校服的少年少女们笑容灿烂，挤挤攘攘地站在一起，背景是熟悉的母校教学楼。

林晓的目光习惯性地寻找着自己和当时玩得好的几个朋友，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丝怀念的微笑。

他的指尖划过一张张青春洋溢的脸庞，最后，无意识地停留在了照片最边缘的角落。

那里站着一个身影，比起中心位置的喧闹，他显得格外疏离。

穿着同样的校服，身姿挺拔，却微微侧着头，看不清全脸，只有一个模糊而冷淡的侧影轮廓，似乎与周围欢腾的气氛格格不入。

林晓的目光在那模糊的身影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并未觉得有任何特别，便滑了过去。

他拿起照片，小心地把它重新夹回相册里，放回了抽屉深处。

宿舍里，周尧的游戏音效再次响起，夹杂着他大呼小叫的声音。

林晓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彻底沉下来的夜色，脑子里依旧回旋着下午那双审视的、冰冷的，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的眼睛。

那个站在云端、遥不可及的男人，为什么偏偏会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他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