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南下沈栖季南洲小说推荐完本_热门小说大全飞鸟南下(沈栖季南洲)
林晚声去世了。
在一个月以前。
作为亲生儿子的季南洲却拒绝出席葬礼。
季南洲重新回到这个阔别七年的城市则是几天前的事。
而此刻,季南洲正站在海市赫赫有名的私立心理诊所,澄境心理疗愈的主治医师门口。
不过,迟迟没敲门。
季南洲低头又看了一眼脚上湿淋淋,带着水渍的帆布鞋,犹豫了一下。
抬头朝诊所的前台望去,想问问有没有鞋套之类的。
刚才明明还在的前台小姑娘,现在偏偏又不知去哪里了。
季南洲只得原地轻轻跺了跺脚,企图抖落一些雨水。
心里却在想,或许今天一开始就不该出门。
……
季南洲今天站在这里,是因为母亲林晚声遗嘱中有一项公益影展要执行,执行人之一便是母亲生前的心理医疗师。
得到消息那日,季南洲正在安第斯山脉的一个火山口蹲守。
当时整个天空已被岩浆染的腥红,季南洲的碳纤维三脚架像倒悬的十字架般深插在火山灰里。
在季南洲的取景器中,信天翁雏鸟正用喙啄击新凝结的熔岩岛——幼嫩生命与大地初生血肉的搏斗,这是他苦候七十三天才等到的镜头。
相机高温警报器闪烁红光,如同他右腕被母亲用暗房红绳勒出的旧疤。
“洲哥!林导她——”助理张驰的嘶喊被火山咆哮碾碎,卫星电话塞进他手中时,听筒里律师的机械声穿刺耳膜。
“……林晚声女士于今晨八时零分逝世,根据遗嘱……”
声音在耳畔持续,季南洲的食指却稳稳扣在快门键上,镜头依然紧紧追着被岩浆逼退的雏鸟。
季南洲最终还是顺利完成了拍摄。
当助理担忧的看向季南洲时,季南洲却平静的笑了笑,“可以交稿了,收设备吧。”
季南洲对于母亲去世的事很麻木,甚至听到的那一刻,有一种终于解脱了的轻松。
母亲的遗产分配,季南洲并不想参与,但律师方面明确要求作为继承人之一的季南洲必须出席。
而这次影展涉及的主要内容也是林晚声多年来收藏和从未公开过的,关于季南洲幼年时期的大量照片,录像和日记。
林晚声在遗嘱中坦言,这是一份迟来的道歉。
希望以自己为例,推动亲子关系修复,警醒那些父母关系恶劣的原生家庭,呼吁社会关注童年创伤。
还声明影展的所有收益将在律师的见证下,全部捐赠给国家儿童基金会。
季南洲内心很排斥做这些事,当同母异父的妹妹陈楠打来电话的时候,季南洲当即就以工作档期已排满为理由,一口拒绝。
即便是律师三番五次来电,陈述执行逝者遗愿是季南洲的义务时,季南洲也是第一时间想通过法律途径推辞。
直到遗嘱执行人之一,那位林晚声生前的心理医生联系到了季南洲的助理。
他发过来部分林晚声收藏的影片和录音内容后,季南洲才同意回国协助处理。
不为别的,主要那些寄来的影像片段让季南洲内心多了一些猎奇的想法。
在林晚声和父亲那段长达数年频繁争吵,互相指责,暴力冷战的岁月里,幼小无辜的季南洲被迫成为他们唯一的观众和彼此的出气筒。
季南洲想看看在他那位母亲的内心深处,究竟是以怎样的视角看待作为林晚声私有“创作素材”的自己?
更想看看那些林晚声不顾幼年季南洲惊恐哭泣,冷血按动快门任由闪光灯记录的影片里都是怎样的季南洲?
……
即便如此,季南洲早上出门前还是给自己做了很长时间思想建设。
大约老天爷有所暗示。
季南洲刚上出租车,跟着就是一阵瓢泼大雨。
季南洲没有带伞的习惯,车子是在诊所对面停的,他下车后便随手将冲锋衣的帽子往头上一兜,低头就往对面跑。
然而一直在山洼沟壑里摸爬滚打待久了的季南洲,此刻一时竟有些适应不了过于干净整洁的诊所。
只好站在医生办公室门口,踌躇不前。
“咚咚……”
季南洲怕自己鼓起的勇气稍纵即逝,重新陷入纠结,只好硬着头皮敲了门。
“请进!”
尽管隔着门板,屋内的声音依然浑厚有力,是那种带着穿透性的沉稳男音。
季南洲推门,进入。
医生正在低着头写些什么。
进门后季南洲才察觉自己还没有褪去方才挡雨的风帽,便低头局促的扯开抽绳。
“请坐,季先生是吗?”
真切的听到这个声音的那一瞬,季南洲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
拉扯绳子的时候,他顺势拍了拍自己进了水的耳朵,仓促应道“嗯。”
余光恰好瞥到坐诊的医生的椅子动了一下,医生貌似离开了座椅,正朝他走来。
“你好,我是沈栖。”
季南洲这下听的清清楚楚,脊背不由自主的直了直,猛的抬头。
沈栖?!
季南洲没想到七年后和沈栖的重逢会是在如此狼狈的时刻。
湿透了的帆布鞋,磨损严重的冲锋衣,滴着水的发梢,以及毫无形象的一张脸……
沈栖的手一直停在半空中,面色坦然,很有耐心的等着眼前的季南洲做好准备,伸出手来。
短暂的停顿后,季南洲才在裤缝上快速擦了一把手,缓缓递出。
倏地,自沈栖的手掌心传来了令季南洲触电般熟悉却又阔别已久的温度。
四目相对时,也仅一眼,季南洲便躲避般飞快的移开了眼。
沈栖看着更加自信从容,也更加玉树临风。
“你黑了,……”
沈栖抽回了自己的手,强忍到脱离季南洲手掌心的那一刻,指尖才开始微颤。
“风餐露宿的,容易黑。”
季南洲有些手足无措的将湿垂到额头的刘海向后拢去,声音里是遮不住的慌乱。
沈栖从容的递了纸巾给季南洲。
季南洲边擦掉脸上的水渍,边玩笑似的说道,“早知道是你,我好歹也要捯饬一下再来,搞得落汤鸡似的,让你见笑了。”
沈栖的目光却仍旧停留在季南洲低垂的眉目上。
不以为然的回道,“除了你屁股上的胎记比较搞笑,你其他的样子我觉得都很好看,不用捯饬。”
……
季南洲抬手胡乱抹了下脸,额上冰凉的雨水明明刚刚擦去,却仿佛瞬间又有细细密密的一层汗水趁机冒了出来。
纸巾在他手心被反复揉捏成一坨。
沈栖拉了椅子给季南洲,又从季南洲手里接过湿了的纸巾,才转身回到了坐诊的椅子上。
……
“需要跟季先生确认一个时间段,可以固定的时间段就最好。第一是相关的资料比较多工作量庞大,再就是诊所这边也需要预留明确的接诊时段。”
“当然,我这边会全力配合季先生的时间。我们也可以根据进度,分段规划,以免影响季先生的其他安排。”
沈栖的声音公式化的像是在陈述时间规划说明书,辩不出丝毫情绪。
“季先生,你看呢?”
沈栖转动电脑,点开一个名为“林晚声导演缮修”的文件夹。
沈栖修长的手指微微弯曲,指节泛出一点青白。随着指腹的滑动,成千上万的子文件顷刻占据了整个电脑界面。
季南洲不确定自己听到了多少,自看到沈栖之后,他觉得他的大脑就开始处于停摆状态,缺氧似的,懵懵的。
但看到如此之多的文件一个个一排排冒出后,他第一想法竟是到此为止,不再好奇!
林晚声的影展该搁浅。
尽管思绪混乱,但季南洲清楚,他无法近距离的和沈栖一起完成这么庞大的工作量。
七年前他已经从沈栖身边逃走过一次了,他不能重蹈覆辙再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