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度大戏最终试镜，导演在我和林白鹭之间犹豫不决。

我脑子里警报声大作：情节预警：女配即将通过陷害女主获得角色。

后续：女配被全网黑，身败名裂，成为女主登顶的垫脚石。下场凄惨，无人问津。

我捏紧了号码牌。没错，我就是那个女配。忽然，角落里一个男人叫住了我。

他塞给我一个皱巴巴的剧本，眼睛却很亮。喂，那个谁。我这有个纪录片，去乡下拍种地的，没片酬，跟不跟？1.在试镜开始前，我就注意到了角落里那个格格不入的男人。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夹克。

我从八卦杂志上见过他的照片——方泽。曾经的艺术片鬼才，因为坚持自己的理念，不肯向资本妥协，被市场排挤，已经沉寂多年。如今这副穷困潦倒的模样，显然是想用一部没人看好的纪录片重拾梦想。他眼神锐利，审视着满场的男男女女，那目光不像在选角，更像一个在垃圾堆里寻找璞玉的观察者，他的视线在我身上停顿时，似乎在打量我眼底那丝不甘与疯狂。我看着男人胡子拉碴的脸，和他手里的剧本。

剧本的封皮上，用黑色的马克笔写着三个字：《土里香》。土得掉渣。我抬头看了一眼台上。

导演正和蔼地看着林白鹭，那个眼神，充满了对“天选之女”的欣赏。而林白鹭，正用一种带着优越感的目光看着我。仿佛在说，你看，你又要开始你的拙劣表演了。宿主，立刻上前，揭露林白鹭试镜假哭的事实，用你的眼泪博取导演的同情。

脑子里的系统音冰冷地催促。这是它为我规划好的路。一条通往毁灭的路。

我的目光在绝望中扫过全场，最后又落在了角落那个男人身上。他低头翻着自己的剧本，神情专注，充满了与周遭虚伪格格不入的真实感。我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手里的号码牌。

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我转身，走向那个男人。我从他手里拿过那个皱巴巴的剧本。

我跟。我说。大厅里一片寂静。选角导演的下巴快要掉在地上。

林白鹭脸上的悲悯瞬间变成了错愕。警告！警告！情节严重偏离！

系统在我脑中疯狂尖叫。我懒得理它。角落里的男人，也就是方泽导演，愣了一下，然后眼睛爆发出一抹亮光。好！有种！他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现在就走！江念！

身后台柱子导演终于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喊我的名字。你疯了？为了一个破纪录片，放弃《凤鸣九天》的女主角？我没回头。林白鹭的说话声柔柔地传来。江念，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也不要用这种方式赌气。方泽导演的……作品，很有艺术性，但真的不适合你。她的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显示了她的宽容大度，又不动声色地踩了方泽一脚。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不适合我？

我只是觉得……你觉得？我笑了。我只要我觉得！你喜欢演戏，就好好演你的。我不想演了。说完，在她惊愕的目光下我跟着方泽大步离开了试镜厅。

身后，是系统的咆哮和众人那一张张写满不可思议的脸。走出大楼，阳光刺眼。

手机震了一下，一条八卦推送弹了出来：江念试镜失败，疑将接拍小成本纪录片博眼球。

林白鹭的团队动作真快。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感觉压在心口多年的石头，碎了一角。

手机又响了，是我的东北养母。大闺女，选上了没？没选上咱就回家！

你爸今天卤了一大锅猪蹄子，老香了！电话那头，是熟悉的、热火朝天的广场背景音。

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妈，我没选上。我接了个新活儿，去乡下种地。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爆发出更大的声响。种地？那玩意儿我跟你爸是专业的啊！

等着，我给你邮一套我们最新款的劳动装备过去！花棉袄、大胶鞋，保准你在村里成为最靓的仔！我被她逗笑了，心里的最后一点阴霾也烟消云散。

去他的女配。去他的万人嫌。老娘不干了。2.我以为的种地，是李子柒那样的田园诗意。

“采菊东篱下”……等我跟着方泽到了地方，才知道是我天真了。

原来是……“锄禾日当午”……那是一座破败的农家院，院子里杂草长得比我都高。

这就是我反抗情节换来的“自由”？唯一的活物，是一条见了人就哆嗦的土狗。

这就是我们未来半年的家。方泽把一个破旧的行李包扔在地上，语气平淡。

摄影师过两天到，你今天先把东边的屋子收拾出来，不然没地方睡。

我看着那间屋顶破了个洞，窗户纸摇摇欲坠的东屋，陷入了沉默。

女主已签约《凤鸣九天》，进组第一天就获得导演和制片人的一致好评。

统子又来刺激我！管他的，自己选的路，咬牙也得上。没错，我下午的工作，除了收拾屋子，还要把院子角落里那个废弃了不知多少年的旱厕给清理干净。

方泽递给我一把铁锹，一个桶。干活吧。他扛起摄像机，镜头对准了我。

在我掀开厕坑木板的瞬间，那股陈年老粪混合着腐烂物发酵的熏天恶臭，几乎凝成了实体，不是“像”一堵墙，而是“是”一堵墙，猛地撞进我的口鼻！

那股又酸又冲、带着呛人氨气的味道，野蛮地钻进我身体的每一个缝隙，灼烧着我的鼻腔和喉咙，眼泪瞬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胃里翻江倒海，我当场就跪在地上干呕，胆汁的苦涩味和那股恶臭混在一起，让我觉得自己快要窒息。

耳边是苍蝇蚊虫放肆的嗡鸣，仿佛在嘲笑我的狼狈。恭喜宿主成功扮演掏粪工，比林白鹭小姐在五星级酒店享受鱼子酱的画面，更‘接地气’呢。系统习惯性地恶毒。

我死死咬着牙，用袖子捂住口鼻，一锹一锹地往外清理。那黏腻的污物溅在我的裤腿和鞋上，每一下都让我头皮发麻。汗水混着泥土，从我额头滑落，掉进我的眼睛里，涩得生疼。

脚下的土地因为常年潮湿而变得湿滑，我一个没站稳，脚下一滑，整个人朝粪坑边缘栽去！

“啊——！”半边身子都沾上了那黏腻恶心的污物。我几乎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逃开，胃里一阵痉挛，顿时吐得昏天黑地。镜头后面，方泽只是微微皱了下眉，没有喊停。晚上，我躺在勉强收拾出来的硬板床上。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被拆开重组过，酸痛无比。

肩膀疼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半夜里，小腿猛地抽筋，剧痛让我从浅眠中惊醒。

抱着腿在黑暗中倒吸冷气，疼得浑身发抖。手心里的血泡破了，黏糊糊的液体和脏东西混在一起，一碰就钻心地疼。我看着天花板的破洞，外面是黑漆漆的夜。这和我在孤儿院里，为了被领养而拼命表现的日子，有什么区别？

那时候，我为了讨好别人而拼命刷碗、拖地，把手泡得发白。现在，我为了所谓的“自己”，在这里掏粪、种地，把自己弄得一身伤痛。难道我真的错了吗？是不是只要我低头，回到那条被规划好的路上，就不用受这份罪了？一股巨大的绝望涌上心头，我把脸埋在被子里，泪水无声地浸湿了粗糙的布料。我真的……有点动摇了。

林白鹭此刻应该在柔软的大床上，做着香甜的美梦吧？而我，像个笑话。这份自由，代价是不是太大了？可就在这时，我想起了养母在电话里爽朗的笑声，想起了她跟我说：“人啊，只要脚踩着地，心里就踏实”。

我又想起林白鹭那张永远带着悲悯和优越感的脸。不。我不要变成她剧本里的背景板，一个被嘲笑、被遗忘的失败者。就算这条路是错的，就算最后头破血流，我也要亲手写下我自己的结局！疼痛和肮脏是真实的，那这份真实，就比虚伪的荣光更有价值！我咬咬牙，从床上倔强地坐起来。3.两天后，摄影师来了，一个很沉默的年轻人，叫小周。方泽扛着摄像机，让我去翻地。北方的土地很硬，我把铁锹踩下去，只能翻起薄薄的一层。一个小时下来，手上新磨出的血泡又破了，钻心地疼。小周在旁边看着，眼神里有不忍，但他只是默默调整着焦距。方泽一言不发，只是拍着。女主正在五星级酒店和剧组主创共进晚餐，相谈甚欢。

女配正在用她那双弹钢琴的手，挖蚯蚓。我没理会系统的嘲讽。我只是低着头，一下，又一下。疼就对了，起码证明我还活着。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傍晚，方泽终于喊了停。

他走过来，看了看我的手，又看了看我翻过的那一小块地。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管药膏，扔给我。明天学插秧。他的语气依旧很硬，但动作却不再那么冷。我抬头时，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那是对一块顽石终于开始显露玉色的审视。

他不是在折磨我，他是在看，我到底能撑多久。

日子就在这种枯燥又辛苦的劳作中一天天过去。我的皮肤晒黑了，手上长满了茧子，但身体却越来越结实。我尝试着种村里特有的紫皮蒜，结果不是被虫蛀就是长不大，惹来几个路过的大婶善意的哄笑。我憋着一股劲，天天打电话跟我妈请教，最后还真让我种出了一小片。我已经能熟练地分辨各种农作物，还能和村里的老大爷聊上几句节气。期间，我妈给我寄来的时尚套装到了。

一套大红配大绿的棉袄棉裤，一双军绿色的解放胶鞋。我穿上身，在院子里转了一圈。

方泽和摄影师小哥憋笑憋得脸都紫了。笑什么笑！我瞪了他们一眼，这叫时尚，你们懂个屁！我把照片发给养母，她回了我一连串的哈哈哈哈哈哈。我闺女真俊！

跟村口那朵花似的！我也笑了。这天，村长领着一个女人找到我们。方导演，这是县里电视台的记者，想来采访一下你们。那个女记者看到我，眼睛一亮。

你就是江念吧？我认识你，你之前演过那个……她想了半天，没想起来。

我替她说了：演过一个很快就下线的恶毒女配。女记者有些尴尬，但很快调整过来。

江小姐为什么会放弃大好的演艺前途，来这里体验生活呢？是有什么新的创作计划吗？

她的问题很官方，也很尖锐。我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脑子里的系统突然上线。

任务发布：在镜头前哭诉被剧组排挤，被同行打压，营造美强惨人设。

完成奖励：网络同情分+10000。失败惩罚：启动二级电击惩罚，并随机干扰宿主神经系统，持续24小时。只要你回到原情节，我立即为你消除疲惫，并给你一个翻身的机会。系统破天荒地开始诱惑我。我看着女记者期待的眼神，和方泽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我笑了笑，拿起身边的一根黄瓜，咔嚓咬了一口。没什么计划，我只是觉得，演戏是为了诠释真实，但我在摄影棚里找不到。所以，我来地里找，泥土，不会骗人。我说得很平淡。女记者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她想要的是爆点，是冲突，而不是这种平淡如水的鸡汤。采访草草结束。系统警告：任务失败，惩罚机制启动！

一股电流猛地窜过我的脊椎，眼前瞬间一黑，耳朵里嗡的一声，什么都听不见了！

我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差点跪倒在地。脑子里的系统在尖叫，强迫让我当众说出：“我后悔了，我想回去演戏”。但我死死咬住舌尖，尝到了一股血腥味。

女记者走后，方泽疑惑地看着我。你刚才怎么了？没事，我强撑着，视线和听觉正慢慢恢复，腿麻了。他没再问，转身回了屋。过了一会儿，他拿着一个保温杯出来，递给我。自己泡的菊花茶，降火。我愣住了。

这还是那个只会使唤人、说话比石头还硬的方泽吗？

摄影师小周也悄悄递过来一瓶拧开盖子的矿泉水。惩罚持续中……你以为这就完了？

等着吧，好戏还在后头。我心一沉。4.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

付费点第二天一早，镇上的领导就带着人来了，直接在我们的院门口贴了封条。

理由是我们的拍摄活动：未经报备，内容不实，存在安全隐患。村长一脸为难地搓着手，眼神里却多了几分躲闪和疏离。方导演，江丫头，这……我也没办法，是上面的意思。

方泽的脸黑得像锅底。他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一句话不说。我知道，这背后肯定是林白鹭那边搞的鬼。她大概是觉得，我在乡下种地也不配吧。她要的，是我彻底消失。女主林白鹭主演的《凤鸣九天》即将播出，预告片全网刷屏，好评如潮。

女配江念无家可归，即将流落街头。系统冷酷地播报着。这时，前经纪人的电话接踵而至，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江念，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离了公司你什么都不是！现在后悔了？晚了！我告诉你，林白鹭那边放话了，圈里谁敢用你，就是跟整个资本方作对！他顿了顿，笑得更加阴险：哦对了，白鹭可比你‘懂事’多了。

她亲自给你东北的养父母打了电话。一口一个叔叔阿姨，说你在外面不懂事得罪了人，怕连累家里。你猜你那对老实巴交的养父母听完，是害怕呢，还是觉得养了个白眼狼？

我没说话，直接挂了电话，心里却是一片冰凉。晚上，我和方泽、摄影师小哥三个人坐在门槛上，看着满天星星。导演，我们现在怎么办？

小哥很沮丧。方泽把烟头摁灭在地上。收拾东西，明天回城。不拍了？我问。

拿什么拍？机器都被扣了。方泽的嗓门很沉闷。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