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政局玻璃门开合的瞬间，林晚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她捏着那本墨绿色离婚证，指尖冰得发颤。七年的婚姻，最终换来的不过是这一纸薄薄的证明，以及"净身出户"四个字的羞辱。

"记住你说的话，林晚。"前夫陈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冷得像十二月的风，"公司、房子、存款，都和你没关系。是你自己选择不要孩子的抚养权，别到时候又反悔哭着来求我。"

林晚没有回头。她只是挺直了背脊，将离婚证小心地放进包里最内侧的夹层。包里除了这个，只剩下一个旧钱包、一支口红和一部电量即将耗尽的手机。

天空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灰蒙蒙的云层压得很低，仿佛随时都会坍塌下来。林晚站在民政局门口，看着陈浩毫不犹豫地走向那辆熟悉的黑色宝马——副驾驶座上坐着个年轻女孩，正对着化妆镜补口红。

那是陈浩的秘书，也是他们婚姻的第三者，苏晴。

宝马车绝尘而去，尾气喷了林晚一脸。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那辆车彻底消失在街角。

雨点开始零星地落下，冰凉地砸在她的脸上，与温热的泪水混在一起。林晚抬手抹了把脸，深吸一口气。不能哭，她告诉自己，为那个男人流的眼泪已经够多了。

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林晚掏出来一看，是母亲打来的。

"晚晚，办完了吗？"母亲的声音透着小心翼翼，"陈浩他...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妈，都很顺利。"林晚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我这就回公寓收拾东西，今晚就搬出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你真的不要孩子的抚养权？小宇才五岁，他不能没有妈妈啊..."

林晚的心猛地一抽。小宇，她的儿子，那双酷似陈浩的大眼睛总是亮晶晶地望着她，软软地叫"妈妈"。放弃抚养权是她做过最痛苦的决定，但她别无选择。

陈浩威胁过，如果她坚持要孩子，就会让她一无所有，连探视权都别想有。而他那个有钱有势的家族，完全做得到。至少现在，她表面上放弃了抚养权，还能每周见儿子两次。

"妈，别说了，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林晚打断母亲，"我先挂了，得去收拾东西了。"

不等母亲回应，她匆匆结束了通话。

雨越下越大，林晚站在路边拦出租车。一辆又一辆车从她面前驶过，不是载客就是拒载。她的衣服已经湿透，头发黏在脸上，狼狈不堪。

终于，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林晚拉开车门钻进去，报出那个曾经是"家"的地址。

司机从后视镜瞥了她一眼，"小姐，你没事吧？"

林晚摇摇头，望向窗外。城市在雨幕中模糊成一片斑斓的光晕，就像她此刻的心情，混沌而迷茫。

七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雨天，陈浩举着伞在宿舍楼下等她，裤脚全湿了却浑然不觉，只为了送她最爱的那家甜品店的芒果班戟。那时的他，眼里全是她。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大概是公司越做越大，他越来越忙，应酬越来越多。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身上的香水味却越来越浓。

林晚不是没有察觉，只是选择了相信。直到三个月前，苏晴拿着验孕报告找上门来，直言不讳地说她怀了陈浩的孩子。

"浩哥说会尽快和你离婚，"当时苏晴坐在他们家客厅的沙发上，抚摸着还平坦的小腹，语气得意，"他说你早就没感觉了，只是为了孩子勉强在一起。"

林晚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反应——异常平静。她甚至给苏晴倒了杯水，然后打电话叫陈浩立刻回家。

那场争吵持续到深夜。陈浩先是否认，证据摆在面前后又开始责怪林晚："要不是你整天围着孩子转，一点都不关心我，我怎么会找别人？""你看看你自己，成天穿着居家服，连妆都不化，带我出去都丢人！"

多么老套的台词，电视剧里都演烂了。可笑的是，当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时，依然痛彻心扉。

出租车在一个高档小区门口停下。林晚付了车费，推门下车。

保安认得她，但今天的表情有些微妙的变化，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林晚勉强笑了笑，刷卡进了大门。

电梯缓缓上升，数字不断跳动。16楼，曾经是她最喜欢的楼层，不高不低，视野开阔。如今却像是一座囚笼，关着她七年的青春和感情。

门开了，林晚走出电梯，掏出钥匙。插进锁孔，转动——却卡住了。

她皱了皱眉，又试了一次，还是转不动。这时门从里面被打开了，一个陌生的中年女人看着她："你找谁？"

林晚愣住了，"这是我...我住这里。"

女人恍然大悟，"啊，你是前任房主吧？陈先生已经把房子卖给我们了，今天上午刚办的手续。他说你会来取东西，喏，那几个箱子就是你的。"

顺着女人手指的方向，林晚看见走廊尽头堆着三个纸箱和一个行李箱。那就是她七年婚姻的全部剩余。

"他...什么时候卖的房子？"林晚的声音有些发抖。

"听说挂出去有一个多月了，今天终于办妥了手续。"女人语气同情，"小姐，你没事吧？需要帮忙吗？"

林晚摇摇头，机械地走向那堆箱子。箱子上贴着一张便条，是陈浩的字迹："小宇我接走了，周末你可以来看他。记住你签的协议，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他连一天都不愿意等，上午离婚，下午就把房子卖了，把她的东西扔在走廊上。这就是他所谓的"好聚好散"。

林晚蹲下身，打开其中一个箱子。里面是她的衣服，被胡乱塞着，有些甚至皱成一团。另一个箱子里是她的一些书籍和相册。最小的那个箱子里装着她的洗漱用品和少量化妆品。

真是讽刺。这个家里，她拥有的东西居然只需要三个纸箱就能装完。

行李箱里则是些季节衣物，显然是陈浩从储物间翻出来的。

林晚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望着那堆可怜的行李，突然很想笑。七年婚姻，她放弃了出国深造的机会，陪着他白手起家，帮他打理公司事务，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拿出自己的积蓄支持他，甚至动用了父母养老的钱...

公司走上正轨后，陈浩劝她回家当全职太太，说"我养你"。她信了，辞去工作，全心照顾家庭和孩子。没想到最后换来的竟是这样的结局。

净身出户——这是陈浩提出的离婚条件。他说如果林晚不同意，就让她永远见不到孩子。她签了字，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笔。

律师是陈浩请的，协议是陈浩拟的。她像个木偶一样，在指定的地方签上自己的名字。一场七年的婚姻，就这样轻飘飘地结束了。

走廊的窗外，雨声渐大。林晚摸出手机，想找个朋友借宿一晚，却尴尬地发现大多数朋友都已经疏远了——自从她成为全职太太后，社交圈就越来越小。

剩下几个亲密的朋友，要么出差在外，要么家里不方便。母亲那里更不能去，她不想让父母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

酒店？她查看了一下银行卡余额，只有不到两千块钱。陈冻结了所有联名账户，而她的个人账户早就因为多年没有收入而所剩无几。

真是山穷水尽。林晚把头埋在膝盖里，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

林晚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喂？"

"是林晚女士吗？"对方是个声音沉稳的男性，"我是沈聿深。"

沈聿深？这个名字让她一怔。陈浩的商业对手，两家公司竞争多年。陈浩在家没少骂过这个人，说他狡猾、不择手段。

"您好，沈总。"林晚谨慎地回答，"请问有什么事？"

"听说你今天离婚了。"沈聿深直截了当，"而且净身出户。"

林晚的心一沉。消息传得这么快？连竞争对手都知道了？

"这不关您的事吧？"她语气冷了下来。

"确实不关我的事。"沈聿深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我有个提议，或许你会感兴趣。"

"什么提议？"

"来我这里工作。"沈聿深说，"我知道陈浩公司的大部分内幕都是你一手操办的，最早的那批客户也是你谈下来的。我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林晚愣住了。她没想到会接到这样的电话，尤其是在这个最狼狈的时刻。

"为什么？"她问，"你想利用我对付陈浩？"

电话那头轻笑一声，"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我看重的是你的能力，不是你和陈浩的恩怨。当然，如果你愿意提供一些信息，我会很感激，但这绝不是必要条件。"

林晚沉默着。她的确需要工作，急需经济来源。但为陈浩的死对头工作？这似乎...

"你可以考虑一下。"沈聿深似乎看穿了她的犹豫，"不急着答复。另外，听说你现在无处可去？我在市中心有套空置的顶楼公寓，你可以暂时住那里，就当是员工福利。"

这太反常了。林晚警觉起来："沈总，我们素未谋面，您为什么这么帮我？"

"我说了，我看重你的能力。"沈聿深停顿了一下，"当然，我也不是完全无私。我知道陈浩的所有软肋，而你是最了解他的人之一。但我要强调的是，选择权在你手上。"

雨声敲打着玻璃窗，林晚望着走廊上那堆可怜的行李，想起陈浩绝情离去的背影，想起苏晴得意的笑容，想起儿子小宇天真无邪的脸...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地址发给我。"她说，"我现在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