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头刺入冰川的尖啸声在K7裂隙里回荡，像垂死巨兽的哀鸣。仪表盘上，深度数字在-1093米处疯狂闪烁，旁边的温度读数却诡异地从-42℃跳到了-5.3℃。“林工！生物场强读数破表了！

”实习生赵明的声音在头盔通讯器里发颤，他指着监测屏上那条直冲顶端的红色曲线，“这深度连厌氧菌都该冻成渣了…”地质工程师林国栋一把扯下结满冰碴的防寒面罩，络腮胡上挂着霜。“放屁！肯定是传感器冻坏了！”他粗鲁地推开赵明，布满冻疮的手指狠狠戳向控制面板。就在他指尖触到屏幕的瞬间——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从钻杆深处传来。价值一百二十万的TI-7X型钛合金钻头，竟像根劣质玻璃管般齐根断裂！断裂处喷溅出粘稠的乳白色浆液，遇冷空气瞬间凝固成无数珍珠状颗粒，噼里啪啦砸在冰面上。“撤钻！立刻撤钻！

”队长陈铮的吼声在通讯频道炸开。这个参加过三次南极科考的老兵，声音第一次透出惊惶。

晚了。脚下的冰层发出沉闷的呻吟，如同巨兽在睡梦中翻身。

一道漆黑的裂缝以钻杆为中心闪电般蔓延开来，瞬间吞噬了整台钻机！

我地质队员周屿只来得及抓住安全绳，整个人就被巨大的吸力扯向深渊。

头盔灯在急速下坠中疯狂摆动，最后的光柱扫过冰壁——不是预想中的基岩。冰层深处，冻结着密密麻麻的珍珠白色鳞片，每一片都有脸盆大小，边缘锐利如刀。鳞片缝隙间，乳白色的粘稠液体正缓慢渗出，像某种活物的汗腺。“抓紧！

”陈铮的吼声被冰川崩裂的轰鸣淹没。我腰间的安全绳猛地绷直，下坠骤停的冲击力几乎扯断肋骨。抬头望去，陈铮和赵明正死死拽着绳索另一端，三人如同狂风中的蛛网，悬挂在崩塌的冰隙边缘。下方是无尽的黑暗，只有粘稠的乳白色液体在冰隙深处泛着微光，散发出甜腻的腥气。“队长！绳子要断了！

”赵明带着哭腔喊道。固定绳索的冰锥正在松动，冰屑簌簌落下。陈铮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周屿！接着！”他猛地将一捆尼龙绳抛下，“找地方固定！快！”我抓住绳索，冰镐狠狠凿向冰壁。就在冰镐尖触及冰面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触感顺着镐柄传来，瞬间流遍全身。眼前景象骤然扭曲：滔天血海翻涌，一具蛇身千臂的巨影在血浪中翻滚挣扎。

祂疯狂撕扯着覆盖全身的珍珠白鳞甲，每剥落一片，虚空便裂开一道乳白色的缝隙，无数闪烁的飞鳞从中蜂拥而出。巨影没有头颅，脖颈处是一个疯狂旋转的暗红漩涡，漩涡中心一点惨白星芒发出无声的尖啸。随着尖啸，整座昆仑山脉轰然隆起——那根本不是山，是祂蜕下的、覆盖着冰川与岩层的巨大旧躯壳！

幻象消失，冷汗瞬间浸透保暖内衣。冰镐下，被我凿开的冰层里，赫然露出半片珍珠白的巨鳞，边缘锐利如刀，正微微搏动！“呃啊——！

”赵明凄厉的惨叫将我拉回现实。他悬在半空的身体正剧烈抽搐，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喉咙，眼球凸出，布满血丝。更恐怖的是，他裸露的脖颈皮肤下，正有无数细小的、珍珠白色的凸起在疯狂蔓延、生长、排列！像雨后滋生的菌斑，又像…像无数细密的鳞片正从血肉深处钻出！“明子！”陈铮目眦欲裂。

“饿…冰…冰里有糖…”赵明的声音嘶哑变形，带着非人的贪婪。他猛地低头，张开嘴，狠狠啃向身旁的冰壁！坚冰与他牙齿碰撞，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嚓”声，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下巴和冰面，他却浑然不觉，像饿疯的野兽般疯狂吞咽着混着鲜血的冰渣！“他被感染了！”陈铮的声音带着绝望，“拉他上来！”我们拼尽全力，终于将癫狂的赵明拖上相对稳固的冰台。他蜷缩着，身体筛糠般颤抖，皮肤下的珍珠白凸起已蔓延到脸颊，牙齿崩裂的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咀嚼着冰屑。“噬冰症…”陈铮脸色铁青，迅速从急救包抽出束缚带捆住赵明的手脚，“我在南极档案里见过类似案例…是某种嗜冷菌感染，诱使宿主吞冰筑巢…”“筑巢？

”我看着赵明皮肤下蠕动的凸起，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些冰，是它们的培养基。

”陈铮的声音低沉，“也是…孵化场。”救援队找到我们时，已是三十六小时后。

赵明被单独隔离在特制的低温担架里，他皮肤呈现出一种怪异的半透明感，能隐约看到皮下的珍珠白色脉络在搏动。他不再挣扎，只是睁着空洞的眼睛，嘴角淌着混着血丝的口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长白山冰川研究所，最高级别生物隔离室。“情况比预想的更糟。”生物学家秦岚指着X光片，声音凝重。

屏幕上，赵明的腹腔内塞满了冰碴和碎石，更骇人的是，他的肠道壁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树根状的珍珠白色菌斑，菌丝甚至沿着血管向全身蔓延。

“菌丝正在取代他的神经系统。我们称之为‘冰颅菌’。”“冰颅菌？

”“一种极端嗜冷的远古真菌，”秦岚调出显微镜画面，“孢子能在-100℃休眠，在-5℃至0℃苏醒并释放神经毒素，诱使宿主吞食冰晶。它们在宿主体内繁殖，菌丝最终会侵入脑部，将宿主变成…傀儡。”第七天凌晨，监控屏幕上的赵明突然直挺挺地坐了起来。他动作僵硬，如同提线木偶。

在值班人员冲进隔离室的前一秒，监控清晰地拍下：赵明被束缚的双手，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着，硬生生插进了自己的腹腔！鲜血喷溅中，他颤抖着，将一段沾满珍珠白色菌斑的肠子扯了出来，在冰冷的合金地板上，颤抖着摆成了一个扭曲的五指形状！断气时，他凝固的眼珠彻底变成了乳白色的冰晶。

“它在模仿…”陈铮盯着那血淋淋的“冰指”图案，脸色惨白，“模仿那个东西…”“我们必须回去。”我盯着屏幕上赵明最后定格的、布满珍珠斑的脸，“源头不除，会有更多人遭殃。”重返K7裂隙的路途异常艰难。暴风雪肆虐，仿佛整座长白山都在抗拒我们的再次深入。依靠赵明留下的血样中提取的菌丝趋光性，我们定位到了上次塌陷点下方更深处的异常热源。喷火器蓝色的火焰嘶吼着，熔开厚厚的冰层。随着坚冰融化，一股更浓烈的甜腥气息扑面而来。冰层下露出的，不是基岩，而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球形空腔！

腔壁是暗红色的、如同某种生物内脏般的肉质，布满了虬结搏动的白色脉络，随着某种缓慢的节奏明灭发光，像沉睡巨兽的血管。整个腔室的光源来自穹顶极高处，一片缓慢旋转的乳白色光晕，如同活着的星云。而在腔室的正中央，矗立着那个令我们魂飞魄散的存在——一颗山峦般的巨大头颅！

它的主体是半透明的、冰蓝色的颅骨，内部冻结着纠缠虬结的脑神经与粗大的血管网络，如同被瞬间冻结的思维风暴。但这并非最骇人的部分。颅骨表面，覆盖着厚达数米、不断缓慢蠕动的珍珠白色肉质层！

无数粗大的、如同血管或神经束的乳白色软管在肉质层中穿行、搏动，构成一个活生生的、令人作呕的供血系统！这颗头颅，是活的！

“我的老天…”秦岚的声音在颤抖。“看那里！”我强忍着呕吐的欲望，指向颅骨底部与冰壁的连接处。五根完全由冰川凝成的巨大手指，从颅骨底部伸出，如同巨人的手掌，死死地抠进周围的冰层！手指的形态，与赵明临死前用自己肠子摆出的图案，惊人地相似！“冰指…”陈铮喃喃道，眼中充满了恐惧和一种奇异的狂热。警报声在研究所内凄厉地回荡。监控屏幕上，代表冰指根部的区域，珍珠色的菌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涨，无数细密的菌丝如同活物般顺着冰隙疯狂蔓延，在冰层内部织成一张巨大的、搏动着的珍珠色网络！“它在扩张！它在寻找新的宿主和养分！

”秦岚的声音带着哭腔，“能量读数飙升！它要苏醒了！”屏幕上，距离K7裂隙最近的3号监测点突然传来剧烈震动。冰瀑如同被无形巨手操控，竟逆流而上！

冻土翻涌如沸水，一道由珍珠色菌丝引导的冰流，如同白色巨蟒，瞬间吞没了监测站！

“来不及了！必须摧毁核心！”陈铮抓起喷火器和两枚高爆燃烧弹，“周屿，掩护我！秦岚，记录一切！”我们沿着上次垂降的路线，再次滑入那散发着甜腥死气的腔室。

冰指似乎感知到了威胁，根部蠕动的珍珠色肉质层骤然收缩，无数细小的、珍珠白的飞鳞从肉质层中激射而出，如同密集的弹雨，带着刺骨的寒意射向我们！“低头！”陈铮怒吼，喷火器喷出炽热的火龙，将袭来的飞鳞烧成灰烬。空气中弥漫开蛋白质烧焦的恶臭。趁着飞鳞被阻隔的间隙，陈铮扑到冰指根部，喷火器对准那不断搏动的珍珠色肉质层猛烈灼烧！

暗红色的肉质层在高温下迅速碳化、开裂，发出“滋滋”的声响，如同活物在惨叫。

“就是现在！”陈铮将一枚高爆燃烧弹狠狠塞进被烧开的裂缝！就在他准备拉开引信时，异变陡生！被烧焦的肉质层深处，随着碳化碎片的剥落，竟露出一个嵌在冰层里的青铜匣！

匣体布满铜绿，表面刻满了扭曲的、难以辨识的古老文字。“女真文！

”秦岚通过通讯器惊呼，“是肃慎部落的萨满符文！快拍下来！”陈铮的动作停滞了。

他死死盯着那个青铜匣，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就在这电光火石的迟疑间，冰指根部被激怒了！整根冰指剧烈震颤，五道狂暴的冰流如同苏醒的毒蛇，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和零下六十度的死亡寒气，从不同方向绞向陈铮！“小心！

”我嘶吼着扑过去，将他猛地撞开。“嗤啦——！”一道冰流擦着我的后背掠过。瞬间，特制的极地防护服如同纸片般被撕裂、冻结、脆化！

一股难以形容的、深入骨髓的极寒瞬间侵入身体，伴随着被无数冰针穿刺的剧痛！

我重重摔在粘稠冰冷的“地面”上，剧痛让我几乎昏厥。挣扎着抬起头，我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里，飘荡着星星点点的珍珠色菌尘。陈铮躲过了致命绞杀，但燃烧弹脱手滚落。他狼狈地翻滚，喷火器也摔了出去。“匣子…打开它！

”秦岚在通讯器里尖叫，“符文记载，那是镇压的关键！”陈铮眼神一凛，不再犹豫。

他拔出冰镐，狠狠砸向青铜匣边缘冻结的冰层。冰屑纷飞，古老的青铜匣被撬开一道缝隙。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草药和腐朽气息的味道弥漫开来。匣内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卷用某种兽皮鞣制的羊皮卷，以及一柄通体黝黑、刃口带着暗红斑纹的契丹弯刀！

陈铮迅速展开羊皮卷，上面用朱砂和炭黑绘制着诡异的图案，旁边是密密麻麻的女真文字。

秦岚通过头盔摄像头快速扫描翻译，她的声音因震惊而颤抖：“…金世宗大定三年冬…萨满兀术于长白圣山，见冰川噬罪酋首级，生冰指，控寒流，为祸肃慎…乃以秘法斩凶酋完颜剡之首，封其魂于青铜，镇于冰魄之心…后世子孙，若冰指复生，当以契丹狼毒之刃，蘸活人心头血，斩断冰指之根…否则，冰颅复苏，万里雪原尽成死域…”“完颜剡…”我忍着剧痛，看向腔室中央那颗被珍珠白肉质覆盖的巨颅，“金史记载的那个…‘食人魔王’？

”“是他的头…”陈铮的声音干涩，“他的头在冰川里…长成了怪物。

”他握紧了那柄契丹弯刀，黝黑的刀身在腔室幽光下泛着不祥的色泽，刃口的暗红斑纹如同干涸的血迹。第四章：头颅农场“警告！冰指能量反应突破临界值！

”秦岚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整个腔室剧烈地震动起来！

覆盖巨颅的珍珠白色肉质层疯狂蠕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咕唧”声。

冰指根部被陈铮烧开的裂口处，随着碳化肉块的剥落，露出了更加骇人听闻的景象——巨颅的底部，根本不是什么基座，而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如同蜂巢般的肉质平台！无数头颅，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地嵌在平台上的孔洞中！这些头颅，构成了一个恐怖的、跨越千年的头颅农场！最底层，是颅顶留着女真辫发的古人头骨，早已石化，眼窝空洞；中间层，夹杂着戴着昭和时期日军军帽的骷髅，下颌骨不翼而飞；而最上层，赫然是戴着现代防寒帽、甚至挂着氧气面罩的…科考队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