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民国十六年秋，上海法租界。霞飞路上的梧桐叶已染了金边，在午后斜阳里沙沙作响。

虞公馆铁艺大门徐徐开启，一辆辆黑色轿车沿着弧形车道驶来，停在前庭喷泉旁。

着制服的侍者小跑着上前，恭敬地为来宾拉开车门。华美的水晶吊灯将虞家宴会厅照得通明，留声机里播放着最新的爵士乐，绅士淑女们端着香槟酒杯穿梭其间。

空气里弥漫着雪茄的烟霭与香水的气息，衣裙窸窣，笑语盈盈，俨然一派盛世繁华。

虞家大小姐慕婉身着定制珍珠白旗袍，领口一枚琉璃胸针流光溢彩，正站在二楼廊柱旁，目光淡然地扫过下方喧闹的人群。她乌黑的发髻梳得一丝不苟，衬得肌肤愈发白皙，只是那双杏眼里没有欢喜，反倒凝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婉婉，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虞夫人沿着旋转楼梯上来，手中的蕾丝折扇轻轻开合，“今日来的都是上海有头有脸的人物，你父亲特意为你办的二十岁生日宴，好歹给些面子。

”慕婉微微侧身，珍珠耳坠在灯光下泛着温润光泽：“母亲，我这不是已经在这里站了半小时了么？下面那些人，有几个是真心来庆生的？

张老板是想谈生丝价格，李董事是為贷款延期说情，宋家二公子和银行唐家大少爷倒是真心——真心想攀虞家这门亲事。”“你这孩子，总是这么清醒得让人害怕。”虞夫人轻叹一声，走到女儿身边，一同俯视着宴会厅，“但你总要嫁人，虞家的家业终究需要有人继承。你父亲年纪大了，慕灵又还是个学生，你若能找个得力夫婿...”话音未落，楼下忽然一阵骚动。母女二人向下望去，只见几个身着灰布中山装的年轻人闯入宴会厅，与虞家的保镖发生了冲突。宾客们惊慌退让，酒杯摔碎在地，音乐戛然而止。“工人们又来了！”有人惊呼。

慕婉皱眉：“父亲又拖欠工人工资了？”虞夫人面色尴尬，扇子掩面低语：“最近丝绸厂不景气，外销订单减了一半，你父亲也是不得已...”话未说完，慕婉已提起裙摆快步下楼。她穿过惊慌的人群，旗袍下摆拂过大理石阶，如白鸽掠过水面。“诸位，我是虞慕婉，虞家的长女。

”她声音清亮如玉磬，让混乱的场面顿时安静了几分，“有什么问题可以与我说，今日是我生日宴，还请给我几分薄面。”工人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子走上前来。他虽衣着朴素，却身形挺拔，眉目清朗，不像寻常工人。“虞小姐，我们不是来闹事的。”他言语不卑不亢，目光直视慕婉，“但虞老板已经三个月未发工资，工人们家里都揭不开锅了。上次承诺的期限已过，我们只能出此下策。”慕婉注视着这个年轻人。他眼神里没有卑微，只有坚定的正义，指节上有墨渍，像是常拿笔的人。“怎么称呼？”她问。“陈瑾。”年轻人简短回答。

“陈先生，”慕婉颔首，“给我三天时间。若三天后仍发不出工资，我亲自到工厂与工人们一起罢工。”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点头：“相信虞小姐一言九鼎。我们告辞。”工人们退去后，宴会厅一片寂静。

虞老爷虞鸿远面色铁青地走过来，压低声音：“婉婉，你怎能轻易许诺？

现在厂里确实没有流动资金，三天后你让我从哪里变出钱来？”“把我那套翡翠首饰当掉，”慕婉平静地说，“应该能抵得上工人们的工资。”“那可是祖传的！你祖母给你的陪嫁！

”虞夫人惊呼，已从楼上下来。“虞家的信誉比一套首饰重要。

”慕婉转身对还未散去的宾客们微笑，“抱歉让大家受惊了，小小插曲，不足挂齿。

音乐请继续。”乐队重新奏起旋律，但气氛已大不如前。慕婉借口更衣，悄然走向后院花园。

月光如水，洒在西式园林的小径上。她刚走到白玉兰树下，忽然听见铁门外有人声。

“...她当真这么说？”一个年轻的声音问。“千真万确，虞小姐答应三天内解决，否则亲自到厂里与我们一起罢工。”是陈瑾的声音。慕婉悄然走近，藏在树影里。

只见陈瑾和几个工人站在门外，还有一个穿着学生装的少女——竟是妹妹慕灵！“二小姐，多谢你报信，我们才能趁宴会时进来。”陈瑾对慕灵说。“应该的，虞家亏待工人太久了。

”慕灵语气激动，“我父亲他们...唉，总之支持你们争取权益！”慕婉心中一紧。

原来今晚这场戏，还有自己妹妹的参与。“不过虞大小姐似乎与虞老爷不同，”一个老工人说，“她肯当首饰发工资，是有担当的。”陈瑾沉吟片刻：“再观察吧。

资产阶级小姐的一时善心，难保不是收买人心。”慕婉在树后屏住呼吸。

原来她的善意在别人眼中不过是“收买人心”。“但我觉得姐姐是真心想帮忙的，”慕灵争辩，“她常偷偷看进步书刊，还跟我说女子当自立...”“慕灵！

”慕婉终于走出树影，声音冷峻，“你在这里做什么？”众人都吃了一惊。

慕灵脸色煞白：“姐、姐姐...我...”陈瑾上前一步，将慕护在身后：“虞小姐，不必责怪二小姐。是我们请她帮忙的。”慕婉打量着这个胆大的年轻人，月光下更见他眉目清俊，气质不凡，绝非常人。“陈先生夜闯私宅，与舍妹私下往来，恐怕不只是为了工人工资吧？”她敏锐地问。陈瑾面色不变：“虞小姐多虑了。今夜打扰了，告辞。”他带着工人们迅速离去，留下慕灵惴惴不安地站在原处。“回去再说。

”慕婉拉起妹妹的手，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姐妹俩悄悄回到宅内，刚踏上楼梯，却见宋子铭站在转角处，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微笑。“好一场精彩大戏，”宋公子轻轻鼓掌，“虞大小姐巾帼不让须眉，令人钦佩。只是与这些激进分子往来，恐惹祸上身啊。

”慕婉镇定回应：“不劳宋公子费心。虞家的事，虞家人自会处理。”“但愿如此。

”宋子铭鞠躬告辞，眼中却闪过一丝算计。回到卧室，慕婉关上门，直视妹妹：“你如何认识那个陈瑾？”慕灵低头摆弄衣角：“是...是读书会上认识的。

姐，他真的很有思想，他在工人夜校教书，还组织...”“够了，”慕婉打断，“从今往后，不许再与他往来。”“为什么？你不是也帮助工人了吗？

”“我帮的是虞家的工人，维护的是虞家的声誉。”慕婉走到窗前，望着远处上海的阑珊灯火，“而那个陈瑾，绝不只是个工人代表那么简单。”“什么意思？

”慕婉没有回答。她想起陈瑾手指上的墨渍，他说话时用的词汇，他举手投足间的气质...这绝不是普通工人。还有宋子铭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今晚的事，恐怕已经传到了不该传的人耳中。她轻轻触摸胸前的琉璃锁胸针，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

在这繁华似锦的上海滩，每个人都在演戏，每个人都戴着面具。而她必须看清面具下的真相，才能守护这个日渐衰落的家。窗外，一辆黑色汽车悄然驶离虞公馆。车内，陈瑾摘下眼镜，对身旁的人低语：“虞家大小姐不简单。计划需要调整。”“要上报组织吗？”“暂时不必。

我先接近她，摸清虞家底细。”汽车驶过外滩，汇入霓虹闪烁的车流。夜上海才刚刚苏醒，而一场关乎家国命运的大戏，已经悄然拉开帷幕。第二章三日后，虞慕婉果真带着当掉翡翠首饰换来的银元，亲自到了虞家位于杨树浦的丝绸厂。

汽车驶入厂区时，工人们正聚在广场上议论纷纷。见大小姐下车，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

慕婉今日特意穿了简素的阴丹士林布旗袍，发髻挽得低，只别了一根素银簪子。

陈瑾从人群中走出，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中山装，眼镜后的目光带着审视。

“虞小姐言而有信。”他看着工人帮忙抬下的银元箱说道。“虞家从不食言。

”慕婉示意管事开始发放工资，转身对陈瑾道，“能带我看看工厂吗？我想了解实际情况。

”陈瑾略显意外，但仍点头引路。厂房内机器轰鸣，缫丝女工们在湿热的环境中忙碌着，见大小姐进来，纷纷投来好奇又戒备的目光。慕婉注意到许多机器已经老旧，有的甚至停着维修。“这些设备该更新了。”她大声对陪同的厂务经理说，以免声音被机器声淹没。经理苦笑：“大小姐，不是不想更新，是资金实在紧张。

外销订单减少，内销又竞争激烈...”慕婉仔细查看生产记录和账本，眉头越皱越紧。

她发现生产成本比市场上高出不少，而产品质量却参差不齐。

“原料采购价为什么比市价高两成？”她问经理。经理支吾不言。

陈瑾在一旁淡淡道：“因为采购主任是虞老爷的远亲，吃回扣已是公开的秘密。

”慕婉面色一沉，但没有立即发作。继续巡视中，她注意到陈瑾对生产流程极为熟悉，提出的几个问题都切中要害。发完工资后，工人们脸上有了笑容，几个老工人甚至过来向慕婉鞠躬道谢。她一一回礼，心中五味杂陈。临别时，陈瑾送她到厂门口。“虞小姐何必当掉心爱之物？这本该是虞老爷的责任。”他说，目光落在她空荡荡的耳垂和颈间——那日宴会上，她戴着翡翠耳坠和项链。

慕婉苦笑：“家父有他的难处。况且这些首饰不过是身外物，比不上工人的温饱重要。

”陈瑾打量着她：“你与我想象中的富家小姐很不同。

”“你与我想象中的工人代表也很不同，”慕婉微笑回应，“你看待事情的角度，说话的方式，更像是一位读过书的人。”陈瑾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读过几年夜校而已。虞小姐，虽然感谢你解了燃眉之急，但工人们的权益需要制度保障，不是偶尔的慈善就能解决的。”“我明白，”慕婉点头，“我正在研究新的厂规和管理方式，若有时间，能否请陈先生指教？

我觉得您似乎对管理很有见解。”陈瑾犹豫了。接触虞家大小姐本不在他的计划内，但这或许是个深入了解虞家商业网络的机会...“若虞小姐不嫌，明日午后四时，四川北路的公啡咖啡馆见。”他终于说道。回程车上，慕婉陷入沉思。陈瑾这个人太过特别，不像普通工人，甚至不像普通读书人。他眼神中有种难以言喻的理想与坚定，让她既好奇又警惕。与此同时，虞公馆书房内，虞鸿远正与日本商社代表山本一郎秘密会面。

“虞老爷，上次说的那批生丝价格，恐怕还要再降三成。”山本慢条斯理地品着碧螺春，中文流利却带着明显口音。“这怎么行！已经低于成本价了！”虞老爷激动地说，手中核桃转得飞快。“听说贵厂最近资金紧张，”山本微笑，“我们可以提前支付定金，但需要虞老爷提供江南地区丝绸商的联络名单和供货协议样本作为交换。

”虞老爷面色挣扎：“这是行业机密...”“或者我们找能够合作的其他人，”山本放下茶杯，声音转冷，“听说宋家很有意向与我们合作。他们给出的价格，比你们的还要低百分之三十五。”虞鸿远额头渗出冷汗。他知道与虎谋皮的道理，但眼下虞家资金链即将断裂，银行催贷甚紧，若失去这笔订单...“名单可以给，但必须加密处理。”他终于屈服了。山本满意地笑了：“虞老爷是聪明人。对了，听说贵千金最近与工人走得很近？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但也要注意分寸啊。

”虞鸿远心中一凛，不知这日本人如何得知婉婉的事。当晚，宋子铭邀请慕婉到霞飞路新开的理查饭店西餐厅用餐。餐厅装潢奢华，水晶吊灯、银质餐具、衣着笔挺的服务生，一切都彰显着宾客的身份地位。

宋子铭为慕婉拉开椅子，动作优雅。“慕婉，如今时局动荡，你们女儿家不必为生意之事烦心。”宋子铭熟练地切着牛排，“嫁人后相夫教子，才是正道。

比如我母亲，从来不过问父亲生意上的事。

”慕婉不动声色地搅拌咖啡：“子铭兄认为女子就只能依附男子而活？”“这是自然规律，”宋子铭笑道，“比如我若能娶你为妻，定不让你再为这些俗务劳神。虞家的生意，我也可以帮忙打理。听说最近厂里不太平？”慕婉心中冷笑，面上却保持礼貌：“多谢好意，但我对家业有责任。厂里的事不过是小插曲，已经解决了。”用餐中途，慕婉借口去化妆间，路过餐厅角落时，不经意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父亲的三姨太林素真正与一名男子低声交谈。

那男子竟是宋子铭的秘书！慕婉闪身到廊柱后，隐约听到“合同”、“签字”、“月底”等只言片语。林素真将一个小信封塞给男子，两人迅速分开。回到座位时，慕婉心中已掀起惊涛骇浪。林素真与宋家人暗中往来？

父亲可知情？“慕婉似乎心不在焉？”宋子铭敏锐地问。“只是有些累了，”她敷衍道，“今日多谢款待，我想早些回去休息。”送慕婉回家后，宋子铭的汽车没有立即离开。

片刻后，林素真悄然从侧门出来，钻入车内。“东西拿到了？”宋子铭问。

林素真从手袋中取出一个信封：“鸿远的私章印模和签名样本。

但你答应我的事...”“放心，事成之后，虞家老宅和苏州的别院都归你。”宋子铭微笑，“至于那个老不死的，自然会有人处理。”另一边，慕婉回到房中，却无法入眠。

她点亮台灯，从抽屉深处取出一本笔记，开始记录今日所见所思：“一、厂务管理混乱，亲戚盘踞要职，贪腐严重；二、陈瑾此人深不可测，需谨慎接触；三、父亲与日商往来，恐有难言之隐；四、林姨太与宋家人暗中勾结，所图为何？五、宋子铭急切联姻，似另有所图...”写完这些，她又从锁着的抽屉里取出几本进步杂志和经济学著作，其中一本《资本论浅释》的扉页上，竟有陈瑾的签名和批注。原来那日工厂初见后，她就托人打听过这个特别的“工人代表”，得知他常在进步书店出没，还曾发表过文章。

这本书，是她特意寻来的。

“资产阶级的慈善不过是缓解阶级矛盾的麻醉剂...”书页上有陈瑾锋利的批注。

慕婉轻轻抚摸那行字，若有所思。次日午后四时，慕婉准时来到公啡咖啡馆。

陈瑾已坐在角落位置，面前放着一本翻开的书。“虞小姐很准时。”他起身为她拉椅子。

“应该的。”慕婉坐下，注意到他看的是亚当·斯密的《国富论》英文原版。

陈瑾注意到她的目光，解释道：“夜校老师的书，借来看看。”慕婉不点破，直接切入正题：“陈先生对厂里的改革有什么建议？

”两人就管理制度、工资体系、成本控制等讨论开来。陈瑾的观点让慕婉屡屡惊讶，他不仅熟悉工厂运作，对国际市场和经济学理论也颇有见解。“虞小姐似乎对这些很感兴趣？

”陈瑾突然问。慕婉搅拌咖啡的手微微一顿：“女子就不能关心这些吗？”“当然可以，”陈瑾微笑，“只是意外。通常富家小姐更关心时装和聚会。

”“通常的工人代表也不会读英文原版《国富论》。”慕婉直视他的眼睛。

两人之间有了片刻沉默，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在空气中流转。“上海要变天了，虞小姐。

”陈瑾忽然压低声音，“日本人虎视眈眈，政府软弱无能，资本家只顾眼前利益。大厦将倾，独木难支。”慕婉心中一紧：“你到底是什么人？”陈瑾正要回答，咖啡馆门口忽然进来几个戴礼帽的黑衣人。他脸色微变，迅速起身：“从后门走，快！

”慕婉不及多问，跟着他穿过厨房后门，进入小巷。远处传来哨声和脚步声。“分开走，明天老地方见！”陈瑾将她推向另一个方向，自己转身引开来人。慕婉心跳如鼓，沿着小巷疾行，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他绝不是普通工人代表！而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一场针对虞家的阴谋已经悄然展开。宋子铭与山本一郎正在日租界的一家艺伎馆里举杯相庆。

“虞家很快就会是我们的了。”宋子铭笑道。“不只是虞家，”山本眼中闪着寒光，“是整个江南的丝绸网络。帝国需要这些资源...”窗外，黄浦江上乌云密布，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第三章暮色四合，华灯初上。虞慕婉从黄包车上下来，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一连数日，她都在查核厂里账目，发现的问题比预想的还要多。

资金莫名流向数个空壳公司，采购价格虚高得离谱，甚至有几笔贷款是以厂区地皮为抵押，而她父亲似乎毫不知情。“大小姐回来了。”门房老赵开门时神色有些异样，“老爷在书房等您。”慕婉心中一怔。通常这时辰父亲已在用晚餐，除非有要事。书房内，虞鸿远背对着门站在窗前，手中罕见地没有转核桃。夕阳余晖将他身影拉得很长，竟显出几分老态。“父亲找我？”慕婉轻声问。虞鸿远转身，面色凝重：“婉婉，你近日是否常与一个叫陈瑾的工人往来？”慕婉心跳漏了一拍：“因厂里事务，有过几次接触。父亲如何得知？”“宋子铭今日来找我，”虞鸿远踱步到书桌前，手指敲打着桌面，“他说见你与那工人在咖啡馆私会，还...一同从后门仓皇离去，似在躲避什么人。”慕婉深吸一口气：“父亲，事情并非如此。

那日我们确实在咖啡馆讨论厂务改革，突然有人闯入，陈瑾让我先走，想必是厂里与他有隙之人...”“不必说了！”虞鸿远猛地一拍桌子，“无论缘由如何，你与一个工人私下往来，已成话柄！宋家虽不及我家根基深厚，但在银行业人脉广布，如今厂里急需资金周转，你与子铭的婚事不能再拖了！”慕婉如遭雷击：“婚事？什么婚事？

”“我已应允宋家求婚，”虞鸿远不容置疑地说，“下月初六是好日子，先办订婚礼。

”“父亲！”慕婉急步上前，“您不能这样擅自决定！且不说我对宋子铭毫无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