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木屋的瓦檐还在滴水，"滴答滴答"砸在青石板上，像谁在数着时间。

陈默蹲在灶前添柴火，柴枝噼啪炸响，火星子溅在他手背上，烫出一串红点子。

他盯着跳动的火苗，耳边还响着苏媚昨晚的话："你身上有混沌气。

""发什么呆？

"苏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陈默转身，见她正站在门槛边，手里攥着个褪色的粗布包袱。

她的红衣己经换了件月白短打，袖口挽到肘部，露出半截绣着并蒂莲的腕带——和木柜里红嫁衣的针脚一模一样。

"师父的药箱在梁上。

"她把包袱扔在木桌上，"我要替他整理遗物。

"陈默没动。

他记得昨晚苏媚摸过那个铜葫芦，指尖在符文上停留了很久。

"怎么？

"苏媚挑眉，"怕我偷东西？

"陈默咬了咬嘴唇。

他想起师父说过，苏媚中了蚀骨蛊，每活一年，肋骨就被啃掉一根。

昨晚他瞥见她后颈的蛇形疤痕，像条盘着的小蛇，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那是蛊虫啃噬的血痕。

"我帮你。

"他走过去，踮脚去够梁上的木箱。

苏媚突然按住他的手腕。

她的手很凉，像块浸了冰水的玉，却在碰到陈默皮肤的瞬间，烫得他倒抽冷气。

"你..."陈默瞪大眼睛。

苏媚的拇指按在他脉搏上，另一只手抽出木箱里的银针。

十二枚细如牛毛的银针在她指尖流转，泛着幽蓝的光。

"师父说过，我中的是蚀骨蛊。

"她的声音突然轻了，"蛊虫藏在肋骨缝里，每到七月十五，就会啃掉一根骨头。

"陈默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想起昨晚是七月十五，想起苏媚说"要么跟我回药王谷"时的眼神。

"解蛊需要...""需要混沌体质的人替我引蛊。

"苏媚截断他的话，银针突然刺向他的膻中穴。

陈默没躲。

他看着银针扎进胸口，刺痛顺着神经窜上来，可下一秒，一股黑紫色的雾气竟从针尾冒了出来，像条小蛇似的往他体内钻。

"这是..."他瞳孔骤缩。

苏媚的指尖在发抖。

她本想用蚀骨蛊的毒引试探陈默，却不想那黑雾刚入体就被吞噬得干干净净。

她抬头，看见陈默的皮肤正在发黑——不是中毒的青黑，而是一种泛着金属光泽的暗紫，像淬了毒的玄铁。

"混沌气..."她喃喃自语，"师父没骗我。

"陈默感觉有团火在丹田烧起来。

他想起师父教他认药草时说过："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最毒的蛊，往往怕最野的草。

"此刻他体内的热流正顺着经脉乱窜，所过之处，苏媚的银针竟开始发烫，"叮叮当当"掉在地上。

"你在发什么呆！

"苏媚突然掐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疼吗？

"陈默摇头。

他感觉浑身轻快，连前晚跪了整夜的膝盖都不疼了。

他盯着苏媚泛白的指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你后颈的疤，是蛊虫咬的？

"苏媚的手猛地一颤。

她后退两步，撞翻了木桌上的药罐。

褐色的药汁泼在地上，散发出刺鼻的苦艾味。

"你到底是谁？

"她的声音里带着警惕。

陈默捡起地上的银针。

十二枚针整整齐齐躺在掌心，针尖还沾着他刚才渗出的黑血。

他想起师父临终前说的"照顾好苏媚"，突然开口："我是你男人的徒弟。

"苏媚的脸色变了。

她抓起桌上的药箱，转身就要走，却被陈默拽住衣角。

"等等。

"陈默扯下脖子上的布包——那是师父临终前攥着的，"师父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布包落在苏媚手心里，沉甸甸的。

她颤抖着解开，里面是七根拇指粗的山参，参须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散发着浓郁的参香。

"这是...""上个月我去镇子里，本来要给你抓的续命丹。

"陈默想起师父当时的欲言又止，"但张婶的儿子来谢，师父说拿错了，就把参泡在酒坛里了。

"苏媚的眼泪突然掉下来。

她蹲在地上，把脸埋进膝盖，肩膀剧烈起伏。

陈默这才发现，她的红衣下摆沾着泥点，左袖管空荡荡的——原来她少了一条胳膊。

"三年前，我为了引蛊虫出来，砍了半条胳膊。

"她的声音闷在膝盖间，"可蛊虫没出来，反而啃了我三根肋骨。

"陈默蹲下来，轻轻碰了碰她的断袖。

苏媚突然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有个蛊囊，藏着最后七只蛊虫。

如果七月十五还没解蛊...""我不会让你死的。

"陈默说。

苏媚抬头看他。

雨后的阳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在他脸上镀了层金边。

她突然笑了，眼泪却流得更凶："傻小子，你连自己都保不住，拿什么救我？

"陈默摸出怀里的青铜葫芦。

葫芦表面的符文突然亮了起来，一道金光从葫芦口射出，钻进苏媚的后颈。

"啊！

"苏媚尖叫着跳起来。

她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被抽走了，原本灼烧的肋骨突然清凉下来。

陈默看见，葫芦表面多了道浅痕。

他想起师父说过："这葫芦认主，只有混沌体质的人才能唤醒它。

""原来..."苏媚盯着他的眼睛，"你就是那个混沌圣体。

"陈默没说话。

他感觉体内的热流还在乱窜，这次却带着股清甜的味道，像师父种的灵芝草。

他望着苏媚重新亮起来的眼睛，突然说："我帮你解蛊。

"苏媚愣住。

她刚要说话，木屋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小默！

"是村头的王婶。

她举着把油纸伞，怀里抱着个竹篮："你师父没了，我来送碗姜茶。

"苏媚迅速擦掉眼泪，把银针收进袖中。

陈默接过竹篮，闻到里面飘出艾草的香气——那是解蛊的药引。

"谢谢王婶。

"他说。

王婶的目光扫过苏媚，又落在桌上的山参上，突然撇了撇嘴："哟，苏寡妇倒会挑时候来。

当年你男人活着的时候，都没见你这么勤快。

"苏媚的脸瞬间煞白。

陈默刚要开口，却见苏媚的指尖闪过银光。

王婶的话音戛然而止，她捂着脖子踉跄后退，脖颈处肿起个紫黑色的包。

"你...你下毒！

"王婶指着他尖叫。

陈默这才发现，苏媚的银针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她手里。

针尖还滴着黑血，和王婶脖子上的肿包颜色一模一样。

"王婶，你误会了。

"陈默挡在苏媚面前，"是我...""滚开！

"苏媚一把推开他，"这是我的事。

"她的银针再次刺向王婶，却被陈默抓住手腕。

混沌气从他体内涌出，苏媚的银针瞬间发烫，"当啷"掉在地上。

王婶趁机跑了。

木屋里只剩两人，气氛尴尬得能拧出水。

"你..."苏媚别过脸，"为什么帮我？

"陈默捡起地上的银针。

十二枚针在他掌心排成北斗七星的形状，针尾泛着淡淡的金光。

他想起师父临终前的话，突然说："因为师父说过，你是他最重要的人。

"苏媚没说话。

她弯腰捡起药箱，转身要走，却在门口停住："今晚子时，来后山土地庙。

""为什么？

""我需要你帮我取一样东西。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一样能救我命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