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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十六岁皮影学徒的复仇连环计魏鹤年许砚秋免费小说在线看_完本小说阅读民国十六岁皮影学徒的复仇连环计(魏鹤年许砚秋)

时间: 2025-09-16 06:40:46 

我耍皮影,上海滩没人能比。十六岁的许砚秋一句狂言,敲开了锦影堂的门也敲响了堂主魏鹤年的丧钟。灭门之仇藏在脸上的刀疤下,复仇大计隐入盈盈笑意中她算计管家、算计洋人,算计少帅......皮影是她手中刀,好友权当一颗子离间计、美人计、釜底抽薪计……三十六计步步为赢。

当魏鹤年终于跪在面前,她的笑里藏着刀:放心,不会杀你,那太便宜你了。

1民国十三年冬,上海租界外的一间破庙里,挤满了衣衫破烂的女流民。

十六岁的许砚秋斜靠着观音像,手里捏着半块冻硬的杂粮饼,冷眼打量着庙里的每个人。

今天有个能让她们活过冬天的机会,上海滩最有名的皮影戏班锦影堂,在庙门口贴了告示,要来招女学徒。姐姐,我叫春芽,你叫啥名?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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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砚秋瞅向身旁比她矮半头的小姑娘,脸上沾着煤灰但眉眼清秀。尤其是皮肤,透着流民少有的水润,五官像极了电影皇后张织云。齐影芳。许砚秋随口编了个名字。

影芳姐,你也等着进锦影堂吗?小姑娘歪着头问。许砚秋一撇嘴:不然呢?

在这儿等着进窑子?小姑娘被她冷硬的语气和右脸上两条粗大刀疤吓住,没敢再说话。

快到中午,破庙外终于传来马蹄声,流民们瞬间决堤般涌了出去。庙门口一辆黑漆马车上,身穿藏蓝棉袍的男人大声吆喝着:锦影堂招女学徒两名!想来的都站好喽!管家选我!

我有力气!管家!我不怕苦!让俺去!俺啥都肯干!

......女流民们打了鸡血似的往前挤,有人干脆跪在了马车前。管家目光扫过人群,像在挑选待宰的牲口,他手往后一指:你!过来!我?!春芽指着自己鼻子,眼睛瞪得溜圆,声音激动得发抖。你别……许砚秋刚想伸手去拉,她已经跪着从人群的裤裆下钻了出去。许砚秋无奈地摇摇头,踮起脚期盼着和管家眼神对接,心跳得扑通扑通响。管家的目光终于扫了过来,却只在她的刀疤脸上停了半秒,随即指着前面一个姑娘:你,过来。等等!

许砚秋突然尖着嗓子喊了一声:我会耍线,上海滩没人能比!这话一出,天上飘着的雪花似乎都停了一秒,数十道目光唰地聚焦在她身上。

要知道民国时代的上海滩可是不折不扣的龙虎窝,就是神仙下凡都得先去码头扛半年麻包。

一个黄毛丫头,敢说上海滩没人能比,不是冻傻了就是饿疯了。

管家摸着下巴盯了她半分钟,吩咐家丁:让她试试。

许砚秋上前一看家丁递过来的皮影,就知道管家想让她知难而退。那是具纸糊的白素贞,水袖薄得似乎马上就要裂开,身上还密密麻麻穿着十根棉线。

这是要让她用最脆的纸影演最难的三赶七。还狂嘛?丫头。管家冷笑着。

许砚秋没搭理他,屏住气把十根线慢慢捋顺,两手各捏起五根。看好喽!

她左手轻轻一提,头线带劲,白素贞先亮了个相,紧接着肩线一收,袖线一转,薄薄的水袖甩了出去。好!流民们瞬间炸锅。热身过后,白素贞像有了魂儿,左摇右晃上蹿下跳,这是许砚秋按着关公躲箭自创的武戏文演:白娘子躲箭。

掌声轰然响了起来。许砚秋来了精神,正准备再来个拈花转身,管家猛地喊了一嗓子:行!就你了!先前被选中的那姑娘身子一哆嗦,蹲在地上号哭起来。许砚秋走过去拍拍她的肩,笑着说了句:不用谢我。

锦影堂就在租界边上的石潭弄,管家带着许砚秋和春芽跨进朱漆大门,院子东西两侧各立着一排木架,挂满各式皮影。管家边走边嘱咐:老爷让干嘛就干嘛,别二话。再一个,影藏阁不能去,会死人!进了正房,中间太师椅上坐着个五十多岁的干瘦男人,右眼蒙着黑眼罩,唯一一只眼还半睁半闭。

堂主,新学徒带到了。管家躬身九十度行完礼,转头朝两个姑娘吼:跪下!

许砚秋盯着那张干瘦的脸,门牙狠狠咬住嘴唇。魏鹤年这张脸,她早在戏班海报上看过无数次,深深刻进了心里,今天终于见着真人,恨不得当场拿起刻刀,像划海报那样把他划烂。可她不能。她要乖乖向魏鹤年行礼。许砚秋深吸一口气,拉着春芽,膝盖慢慢往下弯:学徒齐影芳、春芽,谢堂主赏饭吃。魏鹤年一只眼抬了抬,扫过两个姑娘,操着比管家更浓重的天津话:介小的还能看,介泥马疤瘌脸是几个意思?

管家赶紧又弯了弯腰:堂主,她会耍线。魏鹤年手中烟枪往桌上啪

地一磕:我泥马锦影堂缺耍线的吗?你不就耍得挺好?管家弯着腰抬起头,声音放低:她会『三赶七』,耍得还挺溜。魏鹤年独眼稍微睁了睁,捻着山羊胡在许砚秋脸上扫了半分钟,突然问:你说说,赵云『马踏联营』,七根辅线里哪根管马腿?许砚秋想都没想就答了出来:左数第三根辅线,马腿后蹬时腕子往回带半寸,不然影身会飘。哪里人?沧州的。跟谁学的耍线?

跟我爹齐老栓。放泥马屁!

魏鹤年猛地一拍太师椅扶手:沧州齐老栓的闺女来我这当学徒?想泥马骗我,你下面毛还没长全!许砚秋眼眶泛起红,声音颤得匀实:我爹前年被卢永祥的兵抓走了,我没娘,只能一路逃荒顺带找爹,昨儿遇见锦影堂招人,就想来讨口饭吃,哪敢骗您?

脸上疤瘌怎么弄的?那些兵抓我爹,我上去拦着,被他们用刺刀划的。

魏鹤年捡起烟枪在手里转了两圈:来两句你爹的唱。许砚秋收腹吸气,开口便是沧州老虎调的高腔:待我借来吴兵甲,定叫那楚宫血债,一笔一笔偿!

.......刚唱完这句,魏鹤年抬手打断:行!有点齐老栓的味儿。

他起身晃到春芽跟前,围着她转了半圈,突然伸手猛地往春芽腿间探去,狠狠捏了一把。

春芽疼得哎呦一声。魏鹤年一脸淫笑,吩咐管家:魏忠!把她洗干净带去东厢房,我半个时辰后过去。许砚秋心里咯噔一下,偷偷瞄向春芽,正好撞见魏鹤年斜过来的独眼,赶紧垂下睫毛。你也去洗洗。

魏鹤年用烟枪指着她:晚上给魏忠搭手递影。他背起手踱了两步,尖声喊着:今晚邢司令和霍格总董要来看戏,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要是出了岔子,剥你们的皮!三个人连连点头,退出正房。魏忠领着俩姑娘来到后院,从灶房提来桶热水,指着角落的榆木棚子:赶紧进去洗!每根毛都得洗干净!两人缩着身子钻进去,许砚秋一眼就瞅见棚子后墙上有个二尺见方的破洞。她赶紧拉过春芽,指着破洞小声说:你快跑!春芽撇了撇嘴:你咋不跑?许砚秋愣了一下,有点着急:我跟你不一样……你再不跑就得被魏鹤年糟蹋!糟蹋就糟蹋呗!

春芽甩开她的手开始脱衣服:我就是从窑子跑出来的,在这儿还能混口热饭。

许砚秋一时无言以对。春芽眼珠一转又说:你该不会怕我跟你争宠吧?

就你这脸......啪!许砚秋一巴掌扇在她脸上,胸口气得起伏着:你……!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2晚饭过后,魏鹤年领着春芽和戏班二十多号人出门,迎接邢司令和霍格。前院搭好的影戏棚后帐里,许砚秋帮着魏忠做演出前的准备。

魏忠低头给英国使者影身缠线,大冬天忙出了一头汗。许砚秋懂事地说:管家老爷,我去灶房给您倒杯茶。好,快去快回。魏忠顾不得抬头,只摆了摆手。

许砚秋跑到后院灶房,里面没人,瞅见案板上的陶盆里有半盆水。下午洗澡时,她瞧见伙夫端着盆木耳往灶房走,果然盆还在这儿。她从碗柜里摸出只粗瓷杯,伸进陶盆舀了一碗底浊水,凑近一闻,冒着馊味,指定是伙夫偷懒,泡木耳的水有两天没换。

逃荒的时候,她尝过这泡木耳馊水的厉害,能活过来全靠命大。如今魏忠喝了会怎么样,也只有看他命硬不硬了。许砚秋匆匆往杯里抓了把粗茶,冲进温水,快步返回前院。

魏忠正理着影线,接过杯子就往嘴里灌,茶一下肚,他皱起眉头问:这什么味儿?

许砚秋吐吐舌头:管家老爷,是不是灶房里的茶叶返潮了?魏忠还想再问,外头闹哄起来,就听着有个东北腔男人大声吆喝:魏鹤年,麻利儿开戏!

霍格总董还有要务!许砚秋把后帐布帘扒开条缝往外一瞄,魏鹤年弓腰在前引路,身后跟个穿深灰军装的魁梧汉子,方脸盘络腮胡,应该是邢司令;旁边身材挺拔的西装洋人,不用想就是霍格总董,再后边是个模样俊俏的年轻军官。她边偷看边瞎琢磨,这些有钱有势的人能帮自己就好了,真那样的话,除掉魏鹤年比踩死只拉拉蛄还容易。

正盘算着,就见魏鹤年碎步快跑到影棚前,尖着嗓子喊:各位大人,今儿锦影堂特献《万国同春图》!亮灯,开戏!哐哐两声锣后,弦声响起,灯箱里的煤油灯点亮。魏忠握住影杆,冲许砚秋使个眼色,她立马把穿军装的中国使者

递过去,幕布上映出个拱手迎客的影子。第一幕神州迎客开演,魏忠熟练地操控着影身跟英国使者对拱,没演一会儿,许砚秋瞥见他手指微微颤了一下。

邢司令在前排看得直点头,拍着霍格的胳膊笑:魏鹤年这瘪犊子有点心思!

你看这洋鬼子像你,『中国使者』像我,哈哈!霍格举起酒杯,跟着笑了笑。

演到第二幕礼尚往来,魏忠的脸已经白了,额头上冷汗直滴。你咋啦管家老爷?

许砚秋一脸关切。魏忠上牙打着下牙,噗噗噗地不停放屁:没……没事儿……

后帐里已是臭气弥漫。好容易挨到第二幕结束,魏忠还没来得及上茅房,魏鹤年又高喊起来:下面是最精彩的『万国举杯』!拿线师傅同时控七个影身,丝毫不乱,这可是咱锦影堂的招牌功夫!邢司令看得高兴,带头鼓起掌来。魏忠眉头紧皱,两腿夹着来回扭,刚控着法国使者捧起葡萄酒,突然哎哟一声捂肚子弯腰,影杆哐当砸在影架上。许砚秋顿时觉得恶臭难言,乐器班的人也都表情狰狞,停了手捂着鼻子。眼瞅着魏忠后屁股上洇开一片水印,一直湿到裤腰。

他急急忙忙丢下句:我、我不行……丫头,你顶上!便头也不回地蹿出后帐。

魏鹤年瞅着皮影忽然停下,随后瞧见魏忠逃命似的跑,当场愣住。邢司令几个人也傻了眼,就见拿线师傅捂着肚子往后院跑,裤腿歪歪斜斜,后屁股上的黄印子明晃晃的,谁都没搞懂这是哪出戏。许砚秋当即捡起影杆,冲台前喊了一嗓子:管家闹肚子,我替他拿线!话音刚落,栽倒在地的法国使者站了起来,紧接着七国使者依次出场,围中国使者呈半圆站定。随着中国使者举起酒杯,其余六个影身的杯子齐齐抬起,高度分毫不差,俄国使者兽皮装上的毛都随着动作轻晃。邢司令猛地一拍桌子:好!

尿性!他刚喊完,就见幕布上七个影身一起倾杯饮酒,酒杯中竟真有酒液倒进嘴里。

贼尿性!邢司令又一次带头鼓起掌来。霍格也跟着拍巴掌,中英文夹杂着喊:Brilliant!太精彩了!戏班的人挤在侧幕,眼睛瞪得一个比一个大,同时控制七个影身,还把细节做这么活,他们还是头回见。

等弦声一停,七个影身拱手谢幕,台下的掌声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邢司令拍着桌子冲魏鹤年喊:叫拿线师傅出来!魏鹤年赶紧掀开幕布,朝后台吩咐:丫头,出来给大人们见礼!许砚秋快步走到台前,双手交叠,弯腰行礼:锦影堂学徒齐影芳,今日替魏管家顶场献艺,谢各位大人赏脸。

邢司令眯着眼,目光在她身上游走了两遭,竖起拇指:这身条,跟手艺一样尿性!

可惜这脸上……那位俊俏军官翘着兰花指杵了邢司令一下:爹!要尊重女性!

霍格从西装内袋里摸出支钢笔递向许砚秋,用生涩的中文说:齐小姐,你的表演非常精彩,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能配得上你的技艺。许砚秋伸手去接,一下没拿稳,钢笔嗒

地掉在地上。春芽突然从人群中出来,上前捡起钢笔用袖口擦了擦,双手递回给霍格:总董先生,您拿好。霍格接过钢笔,重新递到许砚秋手里,笑着朝春芽点了点头:小姑娘,你很细心。戏散了场,魏忠还没从茅房出来,魏鹤年领着众人把邢司令他们送到胡同口,霍格朝春芽瞟了一眼,笑着说:这条路我们不太熟,请姑娘带个路,可以吗?魏鹤年愣了一瞬立马领会,赶紧对春芽说:快上车!春芽攥着衣角,眼神怯生生的:我也不太认路……

嘛不认路?!魏鹤年用力捅了她一指头,让你去就去,别给脸不要脸!

春芽咬咬嘴唇,只能慢吞吞挪到车边,低头坐了进去。车一走,魏鹤年的笑脸立刻沉了下来,叫上许砚秋,背着手往正房走。刚到门口,就见魏忠弯腰垂手在那儿戳着,魏鹤年剜了他一眼,领着许砚秋径自进屋。老爷,老爷……魏忠跟了进来,咚

地一声跪在地上。魏鹤年抄起烟枪嘬了一口,独眼像把刀子,直扎人。

屋里静得只剩烟枪的滋滋声。半天,魏鹤年才把烟枪往桌边一磕,声音冰冷:魏忠,今儿介档子事儿,按咱锦影堂的规矩,该咋办?魏忠一头撞在地上,声音发颤:回、回老爷,戏班规矩,砸了场子的,卸影杆、逐出师门……

说着声音带了哭腔,指向站在一旁的许砚秋:老爷,我知道错了!可今儿这事儿,都怪这小妮子!放你娘的麻花屁!魏鹤年猛地往桌上一拍:要不是她,锦影堂今晚就得散伙!你倒赖起她了!老爷您听我说,开戏前她给我倒了杯凉茶,我喝完没多大会儿就窜了!魏鹤年脖子一拧,转向许砚秋:你说说,咋回事?

回老爷的话,真不怪魏管事。许砚秋不慌不忙:我打小只知道学皮影,没见过世面,开戏前慌里慌张去给管事倒茶,没留意灶房的粗茶发了霉,水也不热乎。说着,她把腰弯下:都是我的错,连杯茶都递不明白,差点误了大事。老爷要罚就罚我,别委屈了魏管事。魏鹤年独眼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忽然嘿

地笑了声:丫头年纪不大,倒挺有担当!魏忠,从明儿起,你俩就搭伙磨戏,今儿介事翻篇儿了。俩人千恩万谢地出了屋,魏忠冲许砚秋拱了拱手:丫头,大恩不言谢!3打这儿起,许砚秋算在锦影堂立住了脚,魏鹤年把后院带窗的独间厢房腾给了她,不用再挤通铺,伙食也隔三差五地有了荤腥。

她和魏忠成了锦影堂的头场搭档,每天除了排戏就是演出,魏忠也将攒了半辈子的演出经验,毫无保留地教给她。许砚秋年纪不大却很懂规矩,平日里处事低调,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那间常年锁着的影藏阁,她每次经过时,瞅都不瞅一眼。她对人也热情,脸上总挂着笑,时候不长,锦影堂上上下下都喜欢上了这个疤脸姑娘。可一到夜里,她就蒙着被子摸着脸上的刀疤闷声哭,哭自己为爹娘报仇的路,走得太慢。

随着许砚秋的名气在上海传开,工商会所、租界洋行的邀演接连不断。腊月二十五,邢司令干儿子邢少锋派传讯兵带着手谕来锦影堂,要戏班过去谈春节劳军演出的事,还特意点名许砚秋一定要去。魏鹤年立刻安排魏忠和许砚秋前往。到了龙华护军使署,传讯兵带着两人来到一间挂着副官处牌子的灰砖营房前,自己进去报告。

不一会儿出来指指许砚秋:少帅让你进去。又转向魏忠:你到远处候着,不准靠近营房。许砚秋掀帘一进屋,就闻见股香粉气。梨木桌后坐着的俊俏青年,正是之前陪邢司令和霍格去锦影堂看戏的邢少锋。他见许砚秋进来,抬了抬手:齐师傅坐吧。许砚秋瞅着他高大的身材,抬手时胳膊肘往怀里收的动作,还有翘起的兰花指,心里拧巴得慌,别别扭扭坐在了椅子上。大年三十演这出。

邢少锋把桌上的手抄本往前一推:你仔细看看,回去抓紧准备。许砚秋翻开戏本,越看眉头越皱,里面写得尽是些军需官扣饷司令挪军饷买洋楼

士兵妻儿断粮啃树皮。她抬起头小声问:长官,大年三十劳军演这个……合适吗?

邢少锋掏出绣花绢帕擦擦嘴角:你只管把戏演好,甭管合不合适。

许砚秋试探着问:我怕邢司令他……邢少锋忽然直视着许砚秋:你不怕我?

那眼神骤然闪过一丝杀气,看得许砚秋心头一颤:我就是个学徒,这事得回禀堂主才能定。

不用跟魏鹤年说戏的内容。邢少锋往椅背上一靠:到时候你和魏忠带着班子来就行。

我想魏忠这会已经被说服了。许砚秋一愣,随后小声问:演这出戏,给多少大洋?

哈哈,邢少锋从抽屉里摸出个四方红纸包,往桌上一推:这二十块是定钱。

戏要演得好,锦影堂都是你的!好!许砚秋用力点了点头,其实她明白,从邢少锋把戏本递过来的那一刻,她就没了说不的权利。掀帘出了门,没瞧见魏忠的影子。许砚秋找了个背人的墙角,拆开红纸包,把二十块袁大头分成两份,每份各十块,揣进不同的兜里。刚把钱收好,许砚秋一抬头,正瞧见魏忠从操场边上一间营房出来,棉袍被扯得露着棉花,嘴角青了一块,走两步还打个哆嗦。魏叔!许砚秋赶紧迎上去,一走近就闻见股冲鼻的臭味,往下扫了眼,见魏忠棉裤后腰一片深色湿痕:您这是……又闹肚子了?

魏忠嘴唇抖得厉害,话都说不囫囵:刚才两个兵……拿枪顶着我头,说、说劳军演出一切都得听你的,要不就杀我全家!这、这到底咋回事啊?

边说边扭头瞅自己屁股:这是落下病了,一紧张就把不住门……

许砚秋想起给他喝馊水的事儿,心里生出愧意,她伸手扶了把魏忠:对不住啊叔,咱们路上细说。两人一路往锦影堂走,许砚秋脑子里反复过着邢少锋的话,忽然明白了他的意图。大年三十演这戏码,分明是想借戏煽动士兵哗变!

邢少锋跟他干爹邢司令根本不是一条心,这是要借戏班的嘴,挑动军心夺权。更阴毒的是,万一事败,戏班就是现成的替死鬼,所有罪责都能推到戏班造谣上。

许砚秋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可想起邢少锋把锦影堂给她的许诺,身上又热乎起来,这可是报仇的好机会!三年前昆山许家的血海深仇,她一刻都不曾放下。

那时爹娘在城外开着家许记影坊,专做影身,在整个江南都有名气。

祖传三重鞣皮法做出来的皮影,能瞧见筋骨。可就是这门手艺,最终招来了杀身之祸。

打小被送到沧州齐老栓戏班学皮影戏的她,好不容易熬到学成归家,却连爹娘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只看见了满院的血。好心的街坊告诉她是魏鹤年干的,让她赶紧逃命,防止魏鹤年赶尽杀绝。逃?她从来没想过,她只想找到魏鹤年,这仇不报,自己还算个人吗!一路打听着到了上海,她化名齐影芳,终于进了锦影堂的门,就是为了等个机会除掉魏鹤年,如今机会来了,怎么能放过?这戏,必须演!丫……班主,魏忠憋了一路,终于忍不住问:劳军到底演嘛?许砚秋停下脚:魏叔您别这么叫。

说着从怀里掏出戏本:是这么回事,邢少锋让咱俩演邢司令克扣军饷买洋楼的戏,这是词卷儿,您瞅瞅。魏忠翻了几页,手开始发抖:你答应了?大年三十演这个?

邢司令要是知道了,咱不得掉脑袋吗?您都怕成这样,我一个姑娘家,有啥办法?

许砚秋一脸无奈,演了,脑袋还能留到过年;不演,怕是连晚饭都吃不上。

魏忠边走边叹气:堂主那儿咋交代?他跟邢司令关系可不一般,能让咱演这戏?嗯~

许砚秋捻着戏本想了想:就跟他说演《军民一家亲》。我还是觉得这戏不能演。

魏忠皱着眉头。许砚秋往怀里摸索一阵,掏出五块锃亮的袁大头:魏叔,邢少锋给了定钱,这是您那份儿。他还说,只要戏演好,锦影堂堂主就是您的。魏忠眼睛一亮,捏起枚银元送到嘴边猛地吹口气,赶紧贴到耳边听了听。听完笑着把银元揣进怀里,转眼笑脸又拉了下来:丫头,钱是好东西,可这堂主,我真接不住。咋接不住?

许砚秋皱皱眉:戏班的活您哪样不熟?学徒们都服您。魏忠摆摆手反问:丫头,你觉得一个影戏班靠啥出名?靠掌杆师傅呗。许砚秋脱口而出。错喽。

魏忠往四周瞅了瞅,压低声音:靠做影的!锦影堂能在上海立住脚,不是咱演得好,关键是用的皮影特殊。魏忠说得许砚秋心里一动,她仔细想想,锦影堂的影身粉白软嫩,纹路细致自然,连头发都像真的。她缓了缓神问:咱堂里的皮影是自个儿做,还是从影坊采买?魏忠却连连摇头,脸上变了色:别问,知道多了没好处。

不管咋说,这戏都得演。许砚秋语气忽然强硬起来,眼睛盯着魏忠:魏叔,我是为您着想,我光棍一条,惹恼了邢少锋也不怕,您还有老婆孩子。

魏忠的肩膀塌了下去,没再吱声,闷头往前走。影芳?管家老爷!

一个清脆的女声在身后响起。许砚秋和魏忠同时回头,眼前站着个穿杏色刺绣旗袍,头发烫成大卷儿的姑娘。春芽?许砚秋先认了出来,又惊又喜:你咋在这儿!

真是你们啊?春芽一把拉起许砚秋的手:老远就瞅着像!哎哟,你这身可真洋气!

许砚秋绕着她转了小半圈:发洋财了吧?她这一打趣,没成想春芽的眼圈一下就红了,可怜巴巴望着魏忠:管家老爷,我还能回锦影堂不?魏忠眉头一皱,摸着下巴:你不是跟霍格总董走了吗?他老婆太凶!春芽的眼泪差点掉下来,从早到晚用中国话骂我,我都怀疑她为了骂我专门学的中国话。我实在熬不住跑了出来,也没地儿去,管家老爷,让我回锦影堂吧!说啥呢妹妹。许砚秋抬手帮她擦擦眼角,你本来就是锦影堂的学徒。说着看了魏忠一眼,是吧魏叔?那是。魏忠点着头。

回到锦影堂,许砚秋把十块大洋交给魏鹤年,魏忠告诉他年三十演的是《军民一家亲》。

魏鹤年收了钱,笑得眼罩都差点滑下来,用他攒了半辈子的好话,把两人狠狠夸了一顿。

4当晚,许砚秋把春芽拉到房间,进行自己的下一步计划。两人并排坐在炕沿,许砚秋拉着春芽的手轻声细语:妹妹,咱俩当初一块进的锦影堂,你也没个亲人,心里要是有啥委屈,尽管跟姐姐说。春芽一听这话,眼泪再也止不住,抱着许砚秋就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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