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的那个下午，空气黏腻得让人心烦。张磊，那时还自诩情场浪子，对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聂雨萱，感觉最后那点耐心正以秒速蒸发。“为什么？

明明昨天还好好的……”聂雨萱哭得眼睛红肿，怀里死死搂着那个她视若珍宝的全球限量版Hello Kitty毛绒枕头，抽噎得几乎背过气去。她有一头令人艳羡的及腰长发，平时保养得极好，此刻几缕发丝黏在湿漉漉的脸颊上，更添几分凄楚。张磊烦躁地耙了耙自己的头发。

他分手向来追求快刀斩乱麻，最怕的就是这种拖泥带水的哭诉。“都说了，性格不合，感觉没了，听不懂吗？”他试图抽走被她攥得变形的衣角，“好聚好散，行不行？

”“我不信！你肯定是喜欢别人了！你说过最爱我温柔体贴的……”聂雨萱哭得更凶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全蹭在了那只无辜的Kitty猫脸上。温柔体贴？

张磊当时也就是随口一说。此刻他被哭得脑仁疼，目光烦躁地四处扫射，试图找点什么让她闭嘴。忽然，他瞥见桌上那管快用完的强力胶——昨天他刚用来粘过脱落的鞋跟。

一个损到冒烟、堪称绝杀的念头“嗖”地窜进他的脑子。“行行行，你别哭了，我错了，我跟你道歉，行了吧？”张磊语气忽然软了下来，拿起那管强力胶，假装深情地靠近，“你看你，哭得头发都乱了，我帮你整理整理。”聂雨萱抬起泪眼，有些懵懂，似乎被他突然的转变弄糊涂了。张磊趁机挤出大半管透明粘稠的液体，迅速抹在她垂落的长发上，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一大把头发死死按在了她怀里的Hello Kitty枕头上！动作行云流水，堪称他撩妹生涯中最快准狠的一次“操作”。“你……你干什么？！”聂雨萱惊呆了，试图抬头，却发现头发和枕头之间传来一股强大的、令人恐慌的黏着力！“帮你做个新造型，永久款的。”张磊拍拍手，后退两步，”——聂雨萱的长发和那只昂贵的限量版枕头以一种极其滑稽又悲惨的方式牢牢黏合在一起，她稍微一动就扯得头皮生疼。“啊——！！张磊你个王八蛋！！”短暂的震惊后，是响彻云霄的尖叫和崩溃大哭。

张磊趁着她手忙脚乱试图分离头发和枕头、又痛又怒彻底失去理智的黄金时间，抓起自己的外套，脚底抹油，溜得那叫一个干净利落。关门的那一刻，他还能听见身后传来混合着痛哭、咒骂和某种织物撕裂的悲惨声响。那之后，他换了好几次手机号，绕着她可能出现的区域走，成功地把这段黑历史和自己史上最奇葩的分手操作一并埋进了记忆坟墓。直到三年后。

医院的消毒水味儿浓得呛鼻子，跟不要钱似的，往人天灵盖里钻。张磊，曾经自封的“情场小诸葛”，此刻正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蹭在肛肠科住院部办理窗口前。

臀部那点不可言说的肿痛，让他坐不敢坐实，站又站不直，活像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唐老鸭，往日里那点风流倜傥早就喂了狗。“姓名？”窗口里的护士头都没抬，声音平板得像AI。

“张磊。”“科室？”“肛……肛肠科。”张磊压着嗓子，仿佛这四个字是什么禁忌咒语，念大声点就能召唤出怪兽。护士熟练地敲着键盘，递出来一叠单子：“去那边缴费，然后做术前检查。有没有其他要求？”要求？张磊一个激灵，差点把腰给闪了。

他猛地往前一凑，几乎把半张脸塞进窗口，声音压得更低，神秘得如同地下党接头：“那什么……护士姐姐，就一个要求，微不足道的小要求——主刀医生，能不能，咳，尽量安排位男医生？经验丰富的！对，男的就行！务必！一定！”护士终于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那眼神谈不上鄙视，但也绝对算不上友善，大概类似于看一块在案板上还瞎提要求的五花肉。“行了，知道了。

医生安排是科室的事，看当天谁值班。下一位！”张磊讪讪地缩回来，捏着那叠命运的宣判书，一步一挪地往缴费处蹭。心里那叫一个悔啊，早知道有今天，当年说什么也不连着通宵三天打游戏还顿顿爆辣火锅配烈酒！报应，这都是报应！

他现在只祈祷，值班的是个老大爷，慈眉善目，手稳心善。好不容易熬到手术当天清晨。

病房里，张磊看着护士送来的那件背后系带、前方敞怀的病号服，脸皱得像个苦瓜。

这设计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人性呢？尊严呢？同病房的病友，一个光头大哥，正悠闲地刷着短视频，外放声音巨大：“家人们谁懂啊！

今天这痔疮割得那叫一个爽……”张磊默默把脸转向墙壁。来了个护士，声音清脆：“37床，张磊，准备了，手术室来接了！”张磊心里咯噔一下，悲壮感油然而生，颇有点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调调。他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爬上推床。

手术室走廊长得望不到头，顶灯明晃晃的，刺得人睁不开眼。他被推进一间手术室，冰冷的空气激得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几个包裹得只剩眼睛的医护人员在忙碌，器械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轻响，每一声都敲在他的神经上。他趴上手术台，摆出指定的姿势，将需要治疗的部位暴露在无影灯下。心里一遍遍祈祷：男的，主刀的一定得是男的，最好是个慈眉善目经验老道的老爷爷……千万别是女的，尤其是……手术室门轻轻一响，有人走了进来。脚步声清脆，利落。张磊努力想扭头看，却被护士轻轻按住了。“别动，医生来了。”一道窈窕的身影出现在他视线余光里。即使穿着宽松的绿色手术服，戴着同款手术帽和严实的口罩，那身材比例和出众的气质也遮不住，绝对是这科室里最亮眼的那道风景线。张磊心里莫名飘过一丝极其不祥的诡异熟悉感，但还没来得及捕捉，就听见一道清冷的女声，隔着口罩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感：“张磊？”“是……是我。”张磊声音有点发虚。说好的男医生呢？

医院是不是搞错了？但这声音……怎么好像在哪听过？

而且这心跳突然飙到一百八是怎么回事？女医生走到操作台边，一边戴手套，一边低头核对信息单，露出的眉眼精致，睫毛很长。旁边器械护士递上什么东西。核对完毕，她走到手术台旁，居高临下地看着以特定姿势固定好的张磊，露出的那双眼睛弯了弯，像是在笑，可眼神里一点温度都没有。“趴好，放松。”言简意赅，和刚才核对信息时的温和判若两人。张磊僵着没动，主要是这姿势也没法再调整了，病号服早就被整理好，该暴露的早已按要求呈现。他讪讪道：“已……已经好了。医生，那什么，我……”女医生没理会他的结巴，抬手调整了一下无影灯的角度，光束精准聚焦。

然后，她拿起一支注射器，排掉空气，细小的药液溅出几滴。“别紧张，放轻松，”她的声音忽然柔和了那么一点点，但听着更让人头皮发麻，“只是先打局部麻醉。

我会全程亲自操作。”全程？亲自？张磊心里那点不祥的预感疯狂滋长，像野草遇到了春风。

他拼命扭过头，试图从那严实的口罩和帽子边缘找出点线索。眼睛，这眼睛太熟了！

时尾音那一点点几乎察觉不到的上扬……一个荒谬绝伦、恐怖至极的名字猛地炸响在他脑海！

聂！雨！萱！那个因为他嫌分手太麻烦，灵机一动用强力胶把她头发和Hello Kitty枕头黏在一起然后跑路的前女友？！

她不是学护理的吗？怎么成肛肠科医生了？！还成了主刀？！张磊瞬间如遭雷击，血液都凉了半截，脱口而出：“等等！你……你是……聂……聂……”女医生动作顿住了。

她缓缓地、缓缓地俯下身。那双漂亮的眼睛近距离地盯着他，眼里先前那点伪装的柔和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冰冷积压已久的寒意。她甚至抬手，轻轻拉下了一点口罩，露出那张张磊绝对忘不了、此刻却写满了“你也有今天”的漂亮脸蛋。“哟，”她红唇微扬，声音轻快得像是遇到了老熟人，“这不是张情圣吗？三年不见，这么客气？

一来就送这么大一份‘礼’让我观摩学习？”真是她！张磊眼前一黑，差点当场去世。

社会性死亡算什么？他这直接快进到医学解剖式死亡了！“雨……雨萱？真是你？

好……好巧啊……”张磊舌头打结，后背冷汗唰地就下来了，比手术室的空调还凉，“那什么，我忽然觉得我这痔疮它好像又不疼了！要不今天先……”“那怎么行？

”聂雨萱打断他，口罩重新拉好，只留下一双笑吟吟却毫无笑意的眼睛，“有病就得治。

尤其是你这种……陈年老痔。”她刻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她晃了晃手中那支麻醉针剂，针头在无影灯下闪着令人胆寒的金属冷光。“别怕，老朋友了，我会特别、特别照顾你的。

尤其是局部麻醉环节，保证让你印象深刻，终生难忘。”张磊看着那比想象中粗壮的针头，魂飞魄散，声音都劈了叉：“等等！聂医生！聂大夫！姑奶奶！

这针头……这针头是不是拿错了？！这型号不对吧？！这是给河马打麻醉用的吧？！等等！

咱有话好说！当年的事是我不对……我道歉！我赔你一百个Kitty猫！啊！！！

”冰冷的消毒棉球擦过治疗部位，激得他猛一哆嗦。抗议无效，求饶中断。下一秒，一阵难以言喻的刺痛感猛地袭来！“啊啊啊啊啊啊——！！！

”张磊的惨叫声瞬间冲破了手术室的隔音门，响彻整个走廊，凄厉得让外面等待的下一个病友直接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聂雨萱仿佛完全没听见那杀猪般的嚎叫，动作稳准狠。她甚至温柔地俯下身，凑到他耳边，气息呵在他的耳廓上，声音甜得发腻，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乖，别乱动。当年你不是说，最爱我的温柔体贴吗？”针头又在里面微妙地调整了一下角度，带来一波全新的剧烈痛楚。

张磊浑身抽搐，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狂飙而出。她轻笑一声，语气充满了怀念和一丝冰冷的残忍：“现在——我亲自给你，加强版的。

”张磊的惨叫声还在手术室里回荡，余音绕梁，估计门外打扫卫生的阿姨都得抖三抖。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快从嘴巴里飞出去了，那根本不是打针，那是诺曼底登陆！

是直接往要害部位空投了一整支钢铁洪流！聂雨萱却像是欣赏交响乐的指挥家，微微偏头，语气带着一丝专业的挑剔：“放松点，张先生。肌肉绷得太紧，会影响药液扩散，效果会打折扣的。我可是为你好。”“我……我放松个溜溜球啊！”张磊眼泪汪汪，声音都在发颤，“聂雨萱！萱姐！祖宗！咱能不能换个细点的？这玩意儿我看着眼晕，这哪是针头，这分明是给恐龙做穿刺用的金刚钻！”“哦？是吗？

”聂雨萱故作惊讶地看了看手里的注射器，“这可是我们科室最新采购的，德国工艺，精度高，流量稳，专门对付……嗯，比较顽固的病灶。你觉得粗？可能是视角问题，趴着的缘故。”她说着，手腕极其轻微地又动了一下。“嗷——！！视角没问题！就是粗！

粗得惨绝人寰！停手！快停手！我错了！我真心知道错了！”张磊杀猪般嚎叫，四肢徒劳地扑腾，可惜被手术单固定着，活像一只被翻了盖的王八。“错哪儿了？

”聂雨萱动作不停，语气却格外温柔，仿佛在哄小孩子打预防针，“慢慢说，不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麻醉要一点点推才均匀。”这他妈是凌迟吧？！绝对是！

张磊内心疯狂咆哮，但嘴上秒怂：“我错在不该用强力胶！不该黏你的头发和枕头！

我不是人！我是混蛋！我是癞蛤蟆！”“还有呢？”聂雨萱慢条斯理地问，针头又推进去一毫米。张磊感觉自己的尾椎骨都在哀鸣。

“还有……还有不该说你哭起来像唐老鸭！不该偷吃你留给第二天当午餐的最后一块炸鸡！

不该在你跟你妈视频的时候故意在后面做鬼脸！啊——！轻点！

”张磊把自己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缺德事全抖搂出来了，只求这位女阎王能高抬贵手。

聂雨萱似乎满意了些许，终于将针头拔了出来。张磊瞬间瘫软在手术台上，如同一条离水三小时终于被扔回海里的鱼，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劫后余生的幸福感还没持续两秒，就听聂雨萱对护士说：“病人比较敏感，局部麻醉可能效果不佳，为了手术顺利进行，准备一下，追加镇静。”“等等！追加什么？

”张磊猛地抬头，惊恐万分。另一个护士拿着一个面罩走了过来，笑容可掬：“没事的张先生，深呼吸，睡一觉就好了。”“不！我不睡！我清醒得很！

聂雨萱你不能……”话没说完，一股甜腻的气体涌入鼻腔，张磊的眼皮像挂了铅块一样沉了下去。最后映入眼帘的，是聂雨萱那双笑得弯弯、却寒意森森的眼睛。完了，芭比Q了。

这是要趁他睡着下黑手啊……不知过了多久，张磊在一片混沌中悠悠转醒。意识回笼的瞬间，他第一个感觉不是疼，而是……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空旷感。好像后方突然变得通风良好，甚至能感觉到空气对流。他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动了动臀部。嗯，不疼，麻药劲还没过。

但那种空荡荡的感觉实在太诡异了。

然后他听到了天使般的声音——是那个器械护士：“醒了？手术很成功，聂医生亲自操刀，干净利落。”聂医生？聂雨萱？！张磊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他猛地想坐起来，却被护士按住了。“别乱动，六个小时内平卧，防止出血。聂医生交代了，要特别‘关照’你。”“关照”两个字，护士咬得格外重。张磊冷汗又下来了。

他颤声问：“聂……聂医生呢？”“写术后医嘱去了。她说让你好好‘享受’。”享受？

张磊觉得这个词从聂雨萱嘴里说出来，比阎王爷的请帖还吓人。很快，他就知道“享受”是什么意思了。麻药劲开始退了。一种火辣辣的、带着持续钝痛的感觉，逐渐从后方蔓延开来，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嚣张。像有一群小人拿着烧红的细针，在他那刚经历过“拆迁”的伤口上跳踢踏舞，还是穿着钉鞋跳的那种。这还不是最难受的。

最要命的是尿意。手术前后禁食禁水，又挂了那么多输液，此刻膀胱抗议得厉害。

可他稍微一用力，伤口就扯着疼，根本尿不出来！护士过来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尿不出来？正常，很多病人都这样。再试试，实在不行就只能插尿管了。”插！

尿！管！张磊眼前一黑，仿佛又看到了聂雨萱拿着那根金刚钻针头对着他冷笑。不行！

绝对不行！他宁可憋炸了也不能再让任何器械接近他的要害部位了！他憋得满脸通红，青筋暴起，用尽了毕生修炼的括约肌控制大法，尝试了各种脑内幻想瀑布、小溪、水龙头……，甚至开始默默背诵《道德经》，试图达到“心静自然尿”的境界。失败，全是失败。就在他快要绝望，准备含泪接受尿管酷刑时，病房门开了。聂雨萱穿着一身白大褂，戴着听诊器，宛如天使降临——如果忽略她脸上那抹怎么看怎么像狐狸的笑容的话。她走到张磊床边，拿起病历夹看了看，语气公事公办：“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