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谷的夜，像一块被用旧了的绸缎，潮湿、黏腻，还带着股廉价的香精和腐败物的混合味儿。霓虹灯徒劳地挣扎着，给城市的褶皱处打上光怪陆离的补丁。

一辆咳嗽起来像是要散架的老旧面包车，像个心虚的贼，悄没声地滑进城郊别墅区附近一条暗巷，“吱呀”一声，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车门被粗暴地推开，下来一个男人。

他叫不困。名字是自个儿起的，意思是永远醒着，永远别被这狗日的生活给困住。至于本名吴铭？呵，早跟着那身警服和所谓的“正义”一起，被扔进湄南河喂鱼了。现在，他是拿钱办事的私家侦探，游走在法律的灰色边缘。身手还没撂下，眼力也依旧毒辣，就是道德感和钱包一样，瘪得厉害。

不困像条警惕的鬣狗，缩在阴影里四下扫视，只有紧抿的薄唇和那双在黑暗里过分锐利的眼睛露了点痕迹。这双眼见过太多腌臜事，此刻却烧着一丝压不住的……亢奋。

不困快步钻进路边一栋墙皮剥落得像牛皮癣的旧公寓楼。

楼道里的声控灯大概是肺痨晚期，咳一下，亮一下，昏黄的光线下，垃圾的轮廓影影绰绰，空气里那股劣质香水和剩菜馊味混合的怪味，能直接把人的天灵盖掀开。

不困推开三楼一扇虚掩的门，门轴发出垂死般的呻吟。

屋里比楼道好不到哪儿去，像个被抄家后的废品站。一个瘦小的男人正盘腿坐在床上，对着盏快断气的床头灯，嬉皮笑脸地数着几张皱巴巴、面额小得可怜的零钱，哼着不成调的淫词艳曲。

这男人叫二货。人如其名，至少表面上是这样。来历像团迷雾，揣着好几本护照，职业骗子，据说精通骗术和摆弄人心，此刻却像个没讨到赏钱的猢狲。

“哥！您可算来了！”二货一见不困，眼睛唰地亮了，零钱胡乱一塞，搓着手迎上来，“家伙事儿都备齐了？唐家的门可不是菜市场，咱得……”

不困懒得搭理他的碎嘴，直接把肩上那个沉甸甸的背包卸下来，扔在床上，发出“咚”一声闷响。

二货眼睛更亮了，几乎冒出绿光，饿狼扑食般拉开拉链——笑容瞬间冻在他脸上。

包里没有预想中成捆的钞票，更没有黄澄澄的金条。只有一套闪着冷硬金属光泽的精密开锁工具、几副黑手套、头套，还有一把匕首，不长，但异常锋利，灯下泛着让人脖颈一凉的寒芒。

“这……哥……”二货拿起匕首，手有点抖，声音也开始发飘，“不是说……就去摸点东西吗？这……这玩得是不是有点太大了？”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唐家哎，那是真阎王殿，安保……”

不困终于瞥了他一眼，眼神里的嘲讽能刮下一层皮：“怂了？”声音低沉，带着砂纸打磨的质感，“现在下车，滚蛋！还来得及…”

二货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那副嬉皮笑脸的伪装裂开条缝，又迅速被他强行粘合。他讪笑着放下匕首：“哪能啊哥！我就是……就是有点兴奋，对，兴奋！我，横川浩二，跟着您干，放心！”

不困没再废话，拿起那把匕首，指尖拭过刀锋。冰冷的触感让他眼底那丝亢奋烧得更旺。

他知道二货没吐实话，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趟活，远非“摸点东西”那么简单。唐爷付了他无法拒绝的定金，要求却诡异得让人脊背发凉。

什么样的脏活不困没经历过？当年，怎么从警队滚蛋的，不就是“脏活”干多了，出问题，总得有人背锅吗？

他熟练地将匕首插回刀鞘，塞进后腰，冰冷的金属贴着皮肤，激得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饵已放下，鱼，可能包括他自己，也咬了钩，今夜这唐家别墅，是龙潭虎穴，也得闯上一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