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三年，苏清语从不让我碰她的手。她总说忙，却在师弟朋友圈里笑靥如花。

我熬干心血为她筹谋的科研项目，她转头就署上师弟的名字。

直到我在医院看见她小心翼翼地喂他喝汤，眼底温柔是我从未见过的模样。

我默默撕掉自己的胃癌诊断书，在她夺冠那晚留下离婚协议。后来她疯了一样找我，却发现我已成了对手公司最大的股东。她红着眼问：“为什么？”我看着她身后紧张的师弟，轻笑：“因为，我也快死了。”---医院的消毒水味刺鼻，钻进鼻腔，黏腻又冰冷。

陆辰靠在走廊冰凉的墙壁上，手里捏着那张薄薄的纸。胃里像是塞了一团烧红的炭，灼痛一阵紧过一阵，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胃癌，晚期。”医生冷静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陆先生，建议您立刻住院治疗。”治疗？他扯了扯嘴角，一抹苦涩在喉间蔓延。拿什么治？

他所有的积蓄，连同那些熬夜画图赚来的外快，全都填进了苏清语那个无底洞一样的科研项目里。他甚至不敢告诉她，他病了。

怕打扰她“忙”。是啊，她总是很忙。忙到没时间回他微信，忙到忘记结婚纪念日，忙到……连他胃疼得缩在沙发上冷汗涔涔，她也只是皱着眉丢下一句“抽屉里有药”，然后匆匆出门，说是课题组紧急会议。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张诊断书折好，塞进大衣内袋，贴着心口的位置，冰凉一片。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喉咙口的腥甜，直起身，准备去拿药。

脚步却在一间VIP病房门口猛地钉住。透过虚掩的门缝，他看见了苏清语。他的妻子。

那个在他面前永远清冷、眉间带着不耐的苏清语，此刻正坐在病床边，手里端着一只白瓷碗，小心翼翼地吹着气，勺子里是清亮的鸡汤。她的动作那么轻柔，眼底含着一种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和担忧，是陆辰结婚三年来从未见过的模样。

病床上躺着的年轻男人，陆辰认识。苏清语的师弟，林枫。

那个总是“师姐”、“师姐”叫得亲热，朋友圈里和苏清语合照笑得一脸阳光的大男孩。

林枫手上打着石膏，脸上有点擦伤，看起来并不严重。但他却蹙着眉，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师姐，太烫了。”“吹过了，不烫了，乖，再喝点。

”苏清语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又将勺子递到他唇边，“伤了骨头要多补补。

”陆辰的胃猛地一抽，比刚才任何一次绞痛都要猛烈。那股灼热疯狂上涌，冲得他眼前发黑，耳膜嗡嗡作响。他扶着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原来……这就是她所谓的“紧急会议”？

原来她不是不会温柔，只是那份温柔，从来不屑于给他陆辰。

想起自己大衣内袋里那张冰冷的诊断书，再看看眼前这幅刺目温馨的画面，一股荒谬的悲凉和尖锐的刺痛狠狠攫住了他。他竟还想着，怎么瞒着她，不让她担心。

真是天大的笑话。“谁在外面？”林枫似乎察觉到动静，朝门口看来。苏清语也转过头。

目光对上陆辰苍白的脸，她脸上的温柔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惯有的清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被打扰的不悦。“你怎么来了？”她放下碗，站起身，语气平淡。陆辰看着她和林枫之间那不容忽视的亲昵距离，看着林枫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胃里的那团炭火仿佛炸开，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抠进掌心，用那点刺痛强迫自己维持冷静。“路过。”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看来没什么大事，我先走了。”他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脚步虚浮，背脊却挺得笔直。

不能再待下去。多一秒，他都会忍不住吐出来，或者……做出更失控的事情。

身后传来苏清语似乎还想说什么的声音，但最终，什么也没有。只有林枫那句黏腻的“师姐，我头还有点晕……”清晰地飘进他耳朵里。……夜很深了。窗外下起了冷雨，敲打着玻璃，淅淅沥沥。陆辰坐在书房里，没有开灯。电脑屏幕幽幽地亮着，上面是他熬了不知道多少个通宵，查了无数资料，修改了无数遍的项目方案书。每一个数据，每一个图表，都凝结着他的心血。这个全国高校科研创新大赛，是苏清语梦寐以求的舞台。

她一提，他就拼了命地帮她。可现在，这一切显得多么可笑。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苏清语发来的微信，语气一如既往地简洁甚至理所当然。项目方案你最后校对一遍，署名我和林枫，明天截止提交。连一句“谢谢”都没有。仿佛他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陆辰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很久。久到胃部的疼痛变得麻木，久到窗外的雨声渐渐停歇。

他移动鼠标，点开项目提交页面。申请人署名：苏清语，林枫。

指导老师……甚至没有他的名字。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家属，一个幕后影子。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然后，缓缓地，将那个他倾注了全部心血的方案文档，拖进了提交框。点击确认提交。做完这一切，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际线。……大赛结果出来的那天，毫无悬念。

苏清语和林枫的项目一举夺魁，拿下了金奖。学院里一片欢腾，祝贺的消息塞满了苏清语的手机。庆祝宴设在本市最豪华的酒店。包厢里灯火辉煌，喧闹无比。苏清语无疑是全场焦点，她穿着精致的礼服，脸上带着矜持又喜悦的笑容，接受着众人的恭维。林枫紧跟在她身边，西装革履，意气风发，不时与她低语，惹得她轻笑。

俨然一对璧人。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陆辰。他安静地坐在最不起眼的位置，面前摆着一杯水，几乎没动过筷子。胃部的疼痛持续不断地折磨着他，但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沉默地看着。

看着苏清语笑容下的疏离，看着她对林枫不经意的靠近习以为常。原来，不爱一个人，是这么明显。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烈。有人起哄：“苏学姐，这次拿下金奖，林师弟功不可没啊！你们这默契，绝了！”林枫笑着摆手，眼神却看向苏清语，带着毫不掩饰的倾慕：“主要是师姐厉害，我就是打个下手。”苏清语抿唇笑了笑，没否认。

目光掠过角落里的陆辰，看到他面前空空如也的盘子和他过分苍白的脸色，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很快又移开，继续和旁人谈笑。那细微的表情，像一根冰冷的针，轻轻扎进陆辰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口。不疼。只是凉得透彻。他缓缓站起身。

包厢里的喧闹似乎安静了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集中到他身上。苏清语也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似乎奇怪他为什么要打破这“和谐”的气氛。陆辰没有说话，只是从随身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薄薄的文件，放在了转盘上，轻轻转到苏清语面前。

白色的封面上，《离婚协议书》几个加粗的黑字，异常醒目。像一颗冷水滴进滚油，包厢里瞬间死寂。所有人的笑容都僵在脸上。苏清语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她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看那份协议，又猛地抬头看向陆辰，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男人。

“陆辰，你……”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带着惊愕和一丝被冒犯的恼怒，“你发什么疯？

”林枫也愣住了，随即上前一步，看似打圆场，语气却带着微妙：“陆师兄，今天是师姐庆功的好日子，有什么话不能回去说？

何必扫大家的兴……”陆辰看也没看林枫一眼。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苏清语脸上，平静得可怕，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字我已经签好了。”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敲在每个在场人的心上，“财产分割写得很清楚，我净身出户。你看一下，没问题就签了吧。”苏清语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嘴唇微微张着，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她看着陆辰那双眼睛，里面没有了以往的温度，没有了小心翼翼的爱慕，也没有了隐忍，只剩下一种近乎枯寂的平静。这种平静，让她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慌。“为什么？

”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质问，“就因为这段时间我忙项目，忽略了你？陆辰，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别这么幼稚？”幼稚？陆辰极轻地笑了一下，笑意却未达眼底。

胃里又是一阵刀绞般的剧痛，他额角的冷汗冒得更凶，但他依旧站得笔直。“是啊，我幼稚。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所以，不耽误你了。”他说完，不再看她脸上错愕混杂着难堪的神情，转身，毫不犹豫地朝包厢外走去。“陆辰！

”苏清语猛地站起来，打翻了手边的红酒杯，殷红的酒液泼洒在洁白的桌布上，像血一样刺目，“你给我站住！你把话说清楚！”她的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

可陆辰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走廊的光线将他消瘦的背影拉得很长，决绝得没有一丝留恋。包厢门缓缓合上，隔绝了里面所有的震惊、猜疑和苏清语苍白的脸。冷风迎面吹来，带着雨后的湿寒。

陆辰走到酒店外的垃圾桶旁，再也忍不住，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他直起身，擦了擦嘴角，漠然地看着这座繁华却冰冷的城市。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新消息，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陆先生，您之前咨询的特殊渠道靶向药，有货了，但价格很高，您考虑好了吗？陆辰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几秒，然后慢慢抬起头，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边传来一个干练沉稳的男声：“小陆？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听说你夫人今天夺冠，恭喜啊。”陆辰的声音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决绝：“李总，您之前的提议，我接受了。”那边顿了一下，语气变得严肃而惊喜：“你想通了？

来我们公司？担任首席技术官？但清语那边……”“我和她，已经没有关系了。

”陆辰打断他，目光落在远处霓虹闪烁的某栋大厦——那是苏清语死对头公司的总部，也是业界最顶尖的平台。“好！太好了！”李总大喜过望，“欢迎加入！什么时候能入职？

”陆辰最后看了一眼那家灯火通明的酒店，仿佛能看到包厢里此刻的兵荒马乱。他勾起唇角，弧度冰冷。“现在。”陆辰消失得干干净净。像是水滴蒸发在海里，没留下一点痕迹。

电话关机。微信拉黑。常用的社交账号全部停用。

他甚至没有回他们那个称之为“家”的公寓——苏清语冲回去过，里面属于他的东西寥寥无几，几件旧衣服，一些专业书籍，全都整齐地放在角落，像是早就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那份刺眼的离婚协议还躺在她的包里，烫得她坐立难安。

她没签。她怎么可能签？他凭什么？在她最高光的时刻，用这种方式羞辱她，然后一走了之？

最初的震惊和恼怒过后，一种细微的不安开始像藤蔓一样缠绕上她的心脏。

庆功宴那晚他苍白的脸，他额角的冷汗，他过分平静却深不见底的眼神……当时被愤怒冲昏头脑，此刻回想起来，却处处透着诡异。

他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欲擒故纵。他是真的……不要她了。

这个认知让苏清语心口猛地一窒，呼吸都困难起来。“师姐，你别太担心了。

”林枫递给她一杯热咖啡，语气温柔，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陆师兄可能就是一时钻了牛角尖，气你没时间陪他。等他气消了，肯定会回来的。

”苏清语没接咖啡，目光有些空洞地看着电脑屏幕上大赛金奖的新闻稿，署名处刺眼地写着“苏清语、林枫”。“他不是因为那个。”她喃喃道，像是在说服自己。

“那是因为什么？”林枫在她身边坐下，靠得很近，声音压低，“师姐，那天在医院……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只是手骨折了，你照顾我一下，他至于那么小气吗？

”医院。陆辰那双枯寂的眼睛再次浮现。苏清语猛地攥紧了手指，指甲掐进掌心。

真的是因为那个？就因为她喂林枫喝了几口汤？就这点小事，他就要离婚？三年婚姻，在他眼里就这么不堪一击？一股委屈夹杂着怨气冲上来，暂时压下了那点不安。对，就是他自己小气，敏感，无理取闹！等他回来，她倒要好好问问他！然而，一天，两天，一周……陆辰依旧音讯全无。她开始真正慌了。联系了所有可能认识他的人，得到的回复都是“不知道”、“没联系”。他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直到两周后，学院牵头的一个重大合作项目启动会。对方是国内顶尖的科技巨头，晟科集团。

这个项目竞争激烈，苏清语能带队入围，很大程度上倚仗了刚刚斩获金奖的势头。会议室内，晟科的项目负责人还没到。苏清语带着团队成员正襟危坐，反复检查着手中的资料。

林枫坐在她旁边，低声安慰：“师姐，别紧张，我们的方案是最优的。”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晟科的人到了。为首的是一位气场强大的中年男人，李总。苏清语连忙起身，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笑容迎上去：“李总，您好，我是……”她的声音和动作，在看到她身后走进来的那个人时，猛地僵住。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碎裂。瞳孔骤然收缩。

陆辰。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身姿挺拔，不再是家里那副温和甚至有些寡言的模样。眉眼间带着疏离的冷峻，目光扫过她，如同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没有丝毫波澜。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姿态从容地站在李总身侧稍后的位置，显然是晟科团队的核心成员。怎么会是他？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是在晟科？！晟科是她们实验室最大的竞争对手！“苏教授？

”李总见她愣住，出声提醒，笑容意味深长，“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晟科新上任的首席技术官，陆辰陆总。这个项目，将由他全权负责，直接对接你们团队。”首席技术官？陆总？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苏清语的心脏上。砸得她耳膜嗡鸣，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稳。她死死盯着陆辰，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玩笑或者报复的快意。没有。只有冰冷的公事公办。“陆……总？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像破了的风箱。陆辰这才将目光正式落在她身上，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个标准的、毫无温度的商务弧度。“苏教授，久仰。”他伸出手，语气平淡无波，“希望合作愉快。”苏教授。久仰。合作愉快。疏离得像隔着太平洋。

苏清语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她没伸手，身体细微地颤抖着。

林枫立刻上前一步，挡在苏清语身前，带着敌意看向陆辰：“陆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故意针对师姐吗？”陆辰的目光淡淡扫过林枫，像是看一个跳梁小丑，连回应都懒得给，自然地将手收回，插进西裤口袋。“李总，可以开始了么？”他侧头问李总，完全无视了眼前的两人。“当然。”李总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清语一眼，率先走向会议桌主位。会议是怎么开始的，苏清语完全不知道。她像个木偶一样坐在那里，耳朵里全是嗡嗡的杂音，目光不受控制地黏在对面那个男人身上。他从容不迫地听着汇报，偶尔发言，言简意赅，直指核心。专业，冷静，强大。那是她从未见过的陆辰。

陌生的让她害怕。

那个总是带着温和笑意、围着围裙在厨房为她忙碌、在她熬夜时默默递上一杯热牛奶的丈夫，碎片一样崩塌，露出眼前这个冰冷陌生的内核。“……关于核心算法部分，我认为苏教授团队的方案，存在明显缺陷。”陆辰清冷的声音响起，将她从混乱的思绪中拉扯出来。他目光平静地看向她，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数据支撑不足，模型泛化能力弱，最关键的是——”他顿了顿，视线扫过她旁边的林枫，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署名第一作者的林先生，似乎对这部分的关键推导并不熟悉。

”林枫的脸瞬间涨红：“你胡说！那部分明明……”“林先生，”陆辰打断他，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如果你指的是第37页第5行的那个公式变换，需要我提醒你，那是基于三年前麻省理工一篇顶刊的结论吗？而你的引用，是错误的。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晟科的人面露讶异，然后转为对林枫的轻视。苏清语脸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