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在1990年的第一场雪里。我的丈夫，那个我倾尽所有助他回城的知青沈浪，正抱着我的闺蜜许兰芝，在温暖的楼房里庆祝他们的酒厂上市。而我，却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和过度劳累，病倒在村口那间漏风的土坯房，连一张买药的钱都凑不出来。他们不知道，那酒厂的秘方，是我家祖传三代，我为了让他看得起，傻傻地双手奉上。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我听到许兰芝娇笑着说：“沈浪，幸亏陈念那个蠢货死得早，不然我们的孩子，还真不知道该管谁叫妈呢。”一睁眼，我回到了1980年，我拿着家里唯一一个传代银镯，准备去换钱给沈浪凑回城路费的那个午后。村头的大喇叭正放着《甜蜜蜜》，而我的人生，却只剩苦涩。不远处，麦秸垛后面，沈浪正抓着许兰芝的手，眼里的深情几乎要溢出来。

“兰芝，你信我，等我回了城站稳脚跟，第一个就回来接你。至于陈念……她蠢，好拿捏，先让她出点血罢了。”许兰芝羞涩地低下头，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飘进我的耳朵：“浪哥哥，这样……会不会太委屈你了？”上一世，我就是听到这句话，疯了一样冲出去，哭着质问，最后却被沈浪几句花言巧语哄了过去，还傻乎乎地觉得是许兰芝在试探他，最终还是把钱给了他。可这一次，我只是静静地看着，然后转身，朝着村东头走去。那里住着刚退伍回来的硬汉，也是上辈子唯一一个在我被赶出家门，病得快死时，给我送来一个热鸡蛋的男人，周野。

01“周野！你要媳妇不要？！”我一嗓子，吼得整个村东头都静了。

周野正赤着膀子在院里劈柴，斧头落下的瞬间，木桩应声而裂。

他古铜色的皮肤上覆着一层薄汗，肌肉线条流畅又结实，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听到我的声音，他劈柴的动作一顿，转过头，那张素来冷峻的脸上，一双深邃的眼眸里写满了惊愕。他左边眉骨上有一道浅浅的疤，据说是战场上留下的，让他本就硬朗的面容更添了几分凶悍。村里的小媳妇们见了都绕道走，生怕被他那眼神扫到。

“陈念？你胡说八道什么？”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低沉又粗粝。

我没理会周围探头探脑的邻居，径直走到他面前，把手里的银镯子往他身前的木桩上一拍，发出“铛”的一声脆响。“我没胡说。这是我家传的镯子，我拿它当聘礼。你娶我，它归你。

以后我给你洗衣做饭，给你生娃，帮你孝敬父母。条件只有一个，不能让我受委屈，得护着我。”我一口气说完，心脏砰砰直跳。上辈子的我，在沈浪面前温顺得像只兔子，说话都细声细气，何曾有过这般泼辣的模样。周野的眉头拧得更紧了，眼神锐利地上下打量我，像是在审视一件来路不明的货物。“你不是跟沈知青……”“吹了。

”我打断他，话说得干脆利落，“我看清了，他不是良人。周野，你敢不敢娶？

”我死死盯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就在我以为他会把我当疯子赶走时，他却扔下斧头，用衣摆随意地擦了擦手上的汗，然后，在我的注视下，拿起了那只银镯子。“好。”他只说了一个字。我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身后就传来沈浪和许兰芝又惊又怒的声音。“陈念！你疯了！你在干什么！

”沈浪一个箭步冲上来，想抢走周野手里的镯子。周野高大的身躯只是微微一侧，沈浪就扑了个空，踉跄着差点摔倒。“我的东西，给你脸了？”周野的声音冷得像冰碴子，眼神扫过沈浪，带着军人特有的压迫感。沈浪被他看得一哆嗦，但一想到即将到手的路费就这么飞了，还是壮着胆子指着我骂：“陈念，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你居然当众勾搭别的男人！你对得起我吗？

”许兰芝也适时地挤出几滴眼泪，拉着我的胳膊，一脸痛心疾首：“念念，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你别犯傻啊！浪哥哥心里只有你，你怎么能这么作践自己，嫁给一个杀气腾腾的退伍兵？”“作践？”我笑了，轻轻拨开许兰芝的手，目光落在她那双看似无辜的眼睛里，“兰芝，你说这话前，要不要先把手腕上那块跟沈浪同款的上海牌手表藏一藏？我可不记得，我给你买过。

”许兰芝的脸，“唰”地一下白了。02许兰芝手腕上的那块上海牌手表，是沈浪回城探亲时买的。他骗我说，那是给他妈准备的礼物。上一世，直到我死，都不知道他转头就把这块价值一百多块的“礼物”，送给了我的好闺蜜。此刻，这块手表在阳光下明晃晃地刺着我的眼。周围看热闹的村民也注意到了，议论声像蚊子一样嗡嗡作响。“哎哟，那手表可不便宜，得小半年工分吧？

”“许兰芝家啥条件咱们不知道？她哪来的钱？”沈浪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没想到我居然会当众发难。他一把将许兰芝护在身后，对着我怒斥：“陈念！

你别血口喷人！那是我看兰芝照顾你辛苦，送她的谢礼！你思想怎么这么龌龊！”“谢礼？

”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是怎么照顾我的？是帮我把喂猪的活揽过去，转头就让猪饿得嗷嗷叫，害我被记过扣工分？还是在我发高烧的时候，把我的救命钱拿去给你买的确良衬衫？”这些事，都是我重生后才想明白的。过去的我，总觉得许兰芝是真心对我好，所有不好的结果，都只是意外。我的话像一颗炸雷，在人群中炸开。村民们看许兰芝的眼神瞬间就变了。许兰芝被我揭了老底，又羞又怕，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一个劲儿地往沈浪怀里钻，“浪哥哥，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沈浪心疼得不行，瞪着我的眼神像是要吃人：“陈念，你够了！

你就是嫉妒兰芝比你讨人喜欢！既然你这么不知好歹，这婚事，不要也罢！兰芝，我们走！

”他拉着许兰芝，头也不回地走了。那决绝的样子，仿佛我才是那个无理取闹、应该被抛弃的人。周围的村民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

我站在原地，像个笑话。突然，一件带着汗味和皂角香的衬衫披在了我的肩上。我回头，对上了周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进屋。”他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不容置疑。

我跟着他走进那间收拾得异常整洁的土坯房。屋里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墙上贴着一张“保家卫国”的奖状。他从一个木箱子里拿出一个红布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他的全部家当——十几张大小不一的钞票，还有一张退伍津贴的存单。

“一共三百二十七块六毛。”他把钱和存单推到我面前，“镯子你收好，这是彩礼。明天，我们就去打结婚证。”我愣住了。三百多块，在这个年代，足够盖一栋新砖瓦房了。

他竟然就这么给了我。“你……不怕我是骗你的？”我忍不住问。周野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那道疤痕下的眼神，有着超乎年龄的沉稳。“我看人，从不用耳朵。”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声音很轻，“而且，你刚才的样子，不像装的。”我心里一热，上辈子从未有过的暖意涌了上来。“好。”我收下钱，“但我不要你的彩礼。这钱，我们拿来做点小生意。跟着我，我保证让你过上好日子。”我的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光亮。

我要让所有看不起我的人都看看，没了沈浪，我陈念，只会活得更好！第二天一早，我和周野就去公社打了结婚证。没有仪式，没有喜糖，我们就这样成了夫妻。

当我拿着那本红色的结婚证，从公社出来的时候，正巧撞上了来给沈浪开回城证明的许兰芝。

她看到我们手里的结婚证，脸上的得意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嫉妒和不甘。“陈念，你还真嫁了？”她尖酸地开口，“你就这么缺男人？找个煞神当老公，你就不怕他哪天喝多了打死你？”我还没开口，周野已经往前站了一步，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护在身后。“管好你的嘴。”他冷冷地看着许兰芝，“再有下次，我不介意帮你缝上。”他的眼神太吓人，许兰芝吓得后退两步，不敢再多说一个字，灰溜溜地跑了。我看着周野宽阔的后背，心里安稳得一塌糊涂。回家的路上，我把我的计划告诉了他。“我们不能光靠种地，工分换不了几个钱。我想做点小生意，在县城里卖茶叶蛋和凉粉。”这个年代，个体户还是个新鲜事，甚至有点投机倒把的意味，很多人都不敢干。周野听完，却只是问我：“钱够吗？”“够了。我们先试试。

”他没再多问，只是“嗯”了一声。第二天，他就借了村里的牛车，拉着我，带着我们凑出来的全部家当，去了县城。03八十年代初的县城，还透着一股朴素的气息。

我们在人流量最大的电影院门口支了个小摊。一口锅，几个碗，一个蜂窝煤炉，就是我们的全部。第一天，根本没人敢来买。大家路过，都用好奇又警惕的眼神打量我们。

我也不气馁，扯着嗓子吆喝：“茶叶蛋！五香茶叶蛋！又香又入味，五分钱一个！

”周野不擅长言辞，就默默地坐在小板凳上，帮我看着炉火，剥煮好的鸡蛋。

他那身形和脸上的疤，往那一坐，比什么门神都管用，至少没人敢来找茬。一连三天，我们只卖出去不到二十个鸡蛋。带出来的钱，快要花光了。到了第四天，转机来了。

几个刚从派出所出来的联防队员，闻着香味就过来了，领头的是个黑脸大汉，看起来跟周野一样不好惹。“我说这什么味儿，这么香。小同志，这蛋怎么卖？”“大哥，五分钱一个。您尝尝，不好吃不要钱。”我赶紧笑着递过去一个。黑脸大汉剥开蛋壳，咬了一口，眼睛瞬间就亮了。“嘿！这味儿可以啊！比国营饭店的都好吃！兄弟们，都来尝尝！”他们一人吃了两三个，走的时候，黑脸大汉拍着周野的肩膀说：“兄弟，以前在哪个部队的？看你这身板，是个练家子。”周野看了他一眼，报了个部队番号。

黑脸大汉一愣，随即“啪”地一下立正，冲着周野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老班长好！

我是猛虎团三营的！”周野也站起身，回了个礼，表情柔和了些许。“现在在哪儿高就？

”“嗐，什么高就，在县联防队混日子。”黑脸大汉挠挠头，嘿嘿一笑，“老班长，你这生意我关照了！以后谁敢来这儿捣乱，就是跟我过不去！”有了这层关系，我们的生意一下子就好起来了。不出半个月，我的茶叶蛋和凉粉就在县城闯出了名气。

每天天不亮，我们的小摊前就排起了长队。我忙得脚不沾地，周野就负责收钱、维持秩序，配合得天衣无缝。一个月下来，我们挣了足足两百块！比普通工人一年的工资还高！

我拿着那沓厚厚的、带着体温的钞票，激动得眼眶都红了。上辈子，我所有的钱都填了沈浪那个无底洞，自己从未有过一分存款。而另一边，沈浪和许兰芝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沈浪的回城手续不知道卡在了哪个环节，迟迟批不下来。他带来的钱花得差不多了，又拉不下脸去下地挣工分，整天唉声叹气。

许兰芝更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她没想到，我嫁给周野后，不仅没挨打，反而还过上了好日子。她几次三番地想来我的摊位前找茬，都被周野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这天收摊，我正哼着小曲儿数钱，周野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我。“什么？

”我好奇地打开。里面是一根烤得金黄的鸡腿，还冒着热气。“给你的。”他言简意赅。

我看着他，他眼神有些不自然地瞟向别处，耳朵尖却有点红。这个年代，鸡腿可是稀罕物，得用肉票才能买到。我没说话，直接撕下一大块肉，塞到他嘴边。“你先吃。”他愣了一下，定定地看着我，然后张嘴，把那块肉吃了下去。那天晚上，我们第一次同床共枕。他很紧张，身体绷得像块石头。我主动拉过他的手，放在我的腰上。他的手掌粗糙又温暖，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周野，”我轻声说，“我们是夫妻。”他身体一僵，随即，一个带着烟草味的吻，笨拙又炙热地落了下来。04我们的生意越来越红火，钱也越赚越多。

我用赚来的第一笔巨款，在村里盖了三间崭新的大瓦房。上梁那天，按照村里的习俗，要大摆宴席。我家门口，流水席从早上摆到晚上，全村的人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