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给女儿治病，我不得不回来求他。我的前男友，如今高高在上的主治医师。

他没认出瘦了八十斤的我，只是看着病历上女儿的罕见血型，皱起了眉。妈妈，你别哭。

女儿懂事地拍着我的手。我颤抖着说出准备已久的说辞：医生，求你救救她，只要你肯，我什么都愿意做。他却忽然笑了，合上病历本，轻声说：好啊，那叫声老公来听听。

1周遭的空气仿佛被抽干。我僵在原地，血液一寸寸变冷。五年了。五年未见，他给我的第一份礼物，是极致的羞辱。傅言洲。这个刻在我心上，又被我亲手剜掉的名字，如今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重新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他靠在椅背上，白大褂衬得他愈发清冷矜贵，指尖夹着一支金属笔，漫不经心地转动着。

那双曾盛满星辰与爱意的桃花眼，此刻只剩下看戏般的漠然。他好像在欣赏一件有趣的玩物，等着看我如何选择。我攥紧了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诊断书，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女儿星晚还在病床上等着。我没有退路。喉咙干涩得发疼，我张了张嘴，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没什么耐心，指尖的笔一停，眼神冷了下来。不愿意？不愿意就出去，下一个。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锥，直直刺入我的心脏。我闭上眼，再睁开时，一片清明。

尊严在女儿的性命面前，一文不值。老……公。两个字，像是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沙哑，干涩，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傅言洲转笔的动作停了。他抬眼，视线沉沉地落在我脸上，像是要将我洞穿。半晌，他扯了扯唇角，没什么温度。声音太小，没听清。2我深吸一口气，屈辱感如潮水般将我淹没。视线落在地板的纹路上，我强迫自己不去看来人探究的目光。老公。这次，清晰，响亮。

我听见自己如同木偶般的声音，在安静的诊室里回荡。傅言洲终于满意了。

他将病历本丢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行了，病历留下，你出去等。

我如蒙大赦，转身就想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等等。他的声音再次从背后传来。

我脚步一顿，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把你女儿的详细资料，这两年的所有检查报告，整理一份给我。他顿了顿，补充道，今晚十二点前，送到我家。

一张烫金的名片被他随手扔在桌上，滑到了我面前。上面是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地址。

我们曾经的婚房。心口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闷得我喘不过气。他这是什么意思？

是单纯的巧合，还是故意的折磨？我不敢深想，捡起那张名片，几乎是落荒而逃。回到病房，星晚正抱着一个旧旧的毛绒熊，乖乖地躺在床上。妈妈，医生叔叔怎么说？。我走过去，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医生叔叔说，他会治好晚晚的。真的吗？

太好了！星晚开心地晃了晃小腿，那我是不是很快就能去上幼儿园了？我眼眶一热，用力点头：是，很快。3夜晚，我抱着厚厚一叠资料，站在那扇熟悉的门前。五年来，我无数次在梦里回到这里，却从没想过会是以这样的方式。门铃按响，开门的却不是傅言洲。

一个穿着精致，妆容明艳的女人倚在门边，上下打量着我。你就是傅医生说的，病人家属？

她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像在看什么不入流的东西。我认得她，当红小花，柳思思。

傅言洲的新欢。我低下头，将怀里的资料递过去：是的，这是傅医生要的资料。

柳思思没有接，反而抱起手臂，冷笑一声。言洲在洗澡，你进来等吧。

她侧身让开一条路，语气里的施舍意味十足。我不想进去。这个屋子里的每一件摆设，都可能成为刺伤我的利刃。不了，我放门口就好。怎么？怕我吃了你？柳思思挑眉，语气尖锐起来，还是觉得我们言洲会占你便宜？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瘦得跟个骷髅似的。

她的话像一根根针，扎得我生疼。我咬着唇，没说话。这时，浴室的门开了。

傅言洲裹着浴巾走出来，头发还在滴水，水珠顺着他线条分明的腹肌滑落。他看见我，眉峰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怎么还站着？柳思思立刻换上一副娇媚的面孔，贴了上去，声音嗲得发腻。言洲，人家让她进来，她不肯嘛。傅言洲的目光从我怀里的资料上扫过，最后定格在我脸上。进来。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4.我最终还是踏进了这个五年未归的家。里面的陈设几乎没变，只是多了很多属于另一个女人的东西。粉色的拖鞋，沙发上的蕾丝抱枕，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香水味。每一样都在提醒我，这里早已不再属于我。我将资料放在茶几上，只想快点离开。傅医生，资料都在这里，我就不打扰了。急什么。

傅言洲在我身后的沙发上坐下，双腿交叠，姿态慵懒。坐。他指了指对面的单人沙发。

我像个提线木偶，僵硬地坐下。柳思思端来一杯水，重重地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水溅出来，湿了一小片桌面。喝水啊。她假笑着说。我没动。傅言洲拿起一份报告，随意翻看着，头也不抬地问：孩子父亲呢？这种病，需要做基因配对。我的心猛地一紧。

他……他不在了。哦？傅言洲抬起眼，怎么不在的？我垂下眼，声音很轻：意外。是么。他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将手里的报告扔回桌上，那你一个人带着孩子，挺辛苦。那语气，听不出是同情还是嘲讽。

柳思思在一旁搭腔：可不是嘛，现在某些女人啊，为了攀高枝，什么手段都用得出来。

未婚先孕，最后还不是被甩了。我放在膝上的手，死死攥成了拳。5思思。

傅言洲淡淡地开口，听不出喜怒，去给我拿瓶酒。柳思思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起身去了酒柜。客厅里只剩下我和他。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他靠在沙发上，目光毫不避讳地在我身上逡巡。那眼神像手术刀，冰冷，锐利，仿佛要将我层层剖开。

你很怕我？他突然开口。我浑身一震，抬起头，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眸。没、没有。

没有？他轻笑一声，身体前倾，凑近了我，那你抖什么？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脸上，带着沐浴后清新的水汽，和我记忆中一般无二。我下意识地往后缩。这个动作似乎取悦了他。

他嘴角的弧度更深了，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蛊惑。我记得，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我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他想起了什么？不，不可能。我瘦了八十斤，早已面目全非。

他只是在试探我。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迎上他的目光：傅医生可能认错人了。是吗？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眼看就要碰到我的脸。言洲！柳思思拿着酒回来，看到这一幕，脸色顿时变了。傅言洲的手在半空中停住，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他接过酒，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条斯理地晃着杯中的红色液体。资料我看完了。他终于开口，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淡，方案可以做，但成功率不高。而且，费用是个天文数字。

我心里一沉：多少？他报出一个数字。那是我倾家荡产也拿不出的巨款。

6我的脸瞬间血色尽失。傅言舟看着我的反应，似乎很满意。他抿了一口酒，声音懒散：当然，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我猛地抬头，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什么办法？他放下酒杯，身体靠向沙发背。我医院有个慈善基金，可以为你女儿申请全额资助。希望的光芒在我眼前亮起，但下一秒，就被他无情地掐灭。

不过，这个名额只有一个。申请的人，很多。他的意思很明显。他可以给，也可以不给。

全凭他的心情。柳思思在一旁凉凉地开口：言洲，你心也太好了。这种来路不明的人，谁知道孩子是不是她的？万一是骗钱的呢？傅言洲没理她，只是看着我。所以，你要怎么说服我，把这个唯一的机会，给你？他的问题像一个巨大的网，将我牢牢困住。

我能怎么说服他？用钱？我没有。用情？我们之间早就没有情了，只剩下恨。我沉默着，大脑飞速运转。他也不催，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我，等着我做出选择。良久，我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傅医生想要我怎么做？我将主动权交了出去，也等同于将自己的尊严，放在了他脚下，任他践踏。他笑了。那笑容，残忍又迷人。很简单。从明天起，来医院给我当助理。什么时候我满意了，什么时候签字。7.我成了傅言洲的私人助理。

没有合同，没有薪水，二十四小时待命。他似乎很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上班第一天，他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去，把那堆病历，按年份、科室、姓名首字母，重新整理一遍。

他指着墙角堆得像小山一样的文件。我看着那几乎要顶到天花板的故纸堆，有点懵。

这些……都要？有问题？他挑眉。我默默地摇了摇头，走到墙角，开始了我漫长的整理工作。一整天，我没喝一口水，没吃一口饭。

灰尘呛得我喉咙火辣辣地疼，眼睛也又干又涩。傅言洲则坐在他的真皮大班椅上，悠闲地喝着咖啡，看着报告，时不时抬眼，像监工一样扫我一眼。下班时间到了，办公室的人都走光了。我才整理了不到十分之一。他站起身，穿上外套，准备离开。

路过我身边时，他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蹲在地上，灰头土脸的我。手脚这么慢，看来体力不怎么样。他嘲弄。明天早上我来之前，要是没弄完……他没说后果，但那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我咬着牙，没吭声。他走后，我一个人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继续与那堆故纸搏斗。深夜，胃开始一阵阵抽痛。我从包里摸出一块冷掉的面包，就着矿泉水，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砸在满是灰尘的病历上，晕开一小团水渍。迟芮，不准哭。这是你选的路。8第二天，傅言洲来上班时，那堆小山似的病历已经整整齐齐地码放在文件柜里。他脸上闪过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速度还行。他丢下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评价，便再没多看我一眼。我一夜没睡，两条腿站起来的时候都在打颤。可我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去给我煮杯咖啡，不加糖，不加奶。这份文件拿去复印三十份，五分钟内要。楼下张主任的儿子今天结婚，你替我跑一趟，把红包送过去。他像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一条条下达着指令。而我，就是那个被他随意使唤的奴仆。医院里很快就传开了。说傅医生身边跟了个新来的助理，瘦得像根竹竿，整天被他呼来喝去，像使唤一条狗。我成了整个科室的笑柄。

那些小护士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和鄙夷。我不在乎。只要能拿到基金会的名额，这些又算得了什么。中午，柳思思又来了。她每次来，都像是来巡视领地的女王。这次，她给我带了份午餐。一个精致的食盒，里面却只放了一个干巴巴的馒头和一小碟咸菜。

喏，看你可怜，赏你的。她将食盒推到我面前，下巴抬得高高的。同事们都在一旁看着，窃窃私语。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谢谢，我不饿。别给脸不要脸啊。

柳思思脸色一沉，言洲让你吃的，你敢不吃？我抬头，看向坐在不远处的傅言洲。

他正低头看着文件，仿佛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好一个置身事外。我的心，凉得像一块冰。9吃啊，怎么不吃？柳思思不依不饶，甚至伸手想来捏我的嘴。

我侧头避开。她的手落了空，恼羞成怒，端起桌上我刚倒的热水，就想往我身上泼。

就在这时，一只手稳稳地抓住了她的手腕。是傅言洲。他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脸色阴沉得可怕。闹够了没有？柳思思吓了一跳，委屈地瘪着嘴：言洲，我……我只是想让她吃饭，是她不识好歹。傅言洲没看她，目光直直地落在我身上。

那眼神复杂得让我看不懂。有愤怒，有烦躁，还有……别的什么。他松开柳思思，抽过一张纸巾，擦了擦手，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我的办公室，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他看向我，语气依旧冰冷：你，跟我进来。我跟着他走进他的独立办公室。门一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他背对着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身影被阳光拉得很长。

你就这么喜欢作践自己？他突然转身，一拳砸在身后的办公桌上，发出一声巨响。

桌上的文件被震得跳了起来。我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我没有。我小声辩解。

没有？他冷笑一声，步步紧逼，被人欺负到头上也不还手，这不是作践是什么？

迟芮，你以前的骨气呢？都喂狗了？他脱口而出我的名字。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看着他。他也愣住了，似乎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空气中，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10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这些天的种种反常，难道不是试探，而是他早就认出了我？心跳如擂鼓，一下下撞击着我的胸腔。傅言洲的表情变了。震惊，疑惑，不敢置信。种种情绪在他脸上交织，最终化为一片深沉的晦暗。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你……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我爱了十年，也恨了五年的男人。那些被我强行压抑在心底的委屈、不甘、愤怒，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是，我是迟芮。我终于承认。傅言洲，你满意了吗？我看着他瞬间煞白的脸，心里涌上一股报复般的快感。你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新的人生。而我呢？

我带着你的女儿，像过街老鼠一样，过了五年！你问我的骨气去哪了？

在你母亲拿着支票，让我滚出你的世界时，就没了！在你明知我怀孕，却还是选择和柳思思订婚时，就没了！你现在高高在上地问我为什么作践自己？傅言洲，我变成今天这样，不都是拜你所赐吗！我几乎是吼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血。

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撞在办公桌上，脸色比纸还白。你说……什么？

女儿……我的女儿？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冷笑着，从脖子上扯下一个挂坠，狠狠砸在他身上。那是一个小小的银质长命锁，上面刻着一个晚字。

是他当年亲手给我戴上的，说要锁住我们的未来。傅星晚，你的女儿，现在就躺在楼下的病房里，等着你这个亲生父亲，去救她的命！

付费点11长命锁砸在傅言洲的胸口，又掉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像是一记重锤，敲碎了他所有的伪装。他死死地盯着地上的锁，像是看到了什么最不可思议的东西。然后，他抬起头，那双桃花眼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恐慌和破碎。晚晚……他喃喃着，像是魔怔了一般。

你说她叫……傅星晚？我别过头，不想再看他这副模样。多可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突然冲过来，抓住我的肩膀，力道大得像是要将我捏碎。支票是怎么回事？我妈找过你？

我什么时候和柳思思订婚了？他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又急又快，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我被他摇晃得头晕眼花，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放开！我用力推他，他却像座山一样，纹丝不动。迟芮！你看着我！把话说清楚！他的吼声里，带着绝望的乞求。

我看着他癫狂的样子，突然觉得很没意思。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傅言洲，你放手。

这些都不重要了。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死水。重要的是，我女儿需要手术。

你签了字，我们两不相欠。两不相欠？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声凄厉，迟芮，你欠我一个女儿，欠我五年，你现在跟我说两不相欠？他眼眶通红，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小护士探进头来。傅主任，12床的傅星晚小患者突然出现呼吸窘迫，您快去看看！我的血，在这一瞬间，凉透了。

12我疯了一样推开傅言洲，冲向病房。他愣了一秒，也立刻跟了上来。长长的走廊，我跑得几乎要断气。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晚晚，晚晚不能有事！当我冲进病房时，里面已经围满了医生护士。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那尖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