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阳光，像融化的琥珀，浓稠而炙热地泼洒在南方小城的每一个角落。林薇拖着小小的行李箱，站在了那扇熟悉的墨绿色铁门前。空气中弥漫着栀子花的甜香，混合着老旧楼宇特有的、略带潮湿的气味。

高中毕业，高考状元的光环还温热地笼罩着她，未来的康庄大道在帝都北京缓缓铺开。临行前，她总觉得该来告别一下。不是大学里的教授，也不是高中那些严厉的导师，而是初中时的班主任——张岚老师。

张老师于林薇而言，是截然不同的存在。初三那年，林薇父母闹离婚，家里鸡飞狗跳，成绩一度滑落谷底，是张老师一次次找她谈心，周末把她带回自己家辅导功课，甚至亲手给她煲汤。那份温暖，对于当时一颗彷徨少女的心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最终，林薇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入了重点高中。她一直记得，发榜那天，张老师抱着她，眼里闪着泪光，比谁都激动。

铁门旁的门铃按钮有些陈旧，林薇轻轻按下去。

“叮咚——”

脚步声很快传来，轻快而熟悉。门开了，张岚老师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似乎没什么变化，四十出头的年纪，保养得宜，穿着素雅的棉麻长裙，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脸上带着林薇记忆里那种温和又略带疲惫的笑容。

“林薇？哎呀，真是你！快进来快进来！”张老师的声音里满是惊喜，热情地拉她进门，“听说你考了状元，老师真为你高兴！我就知道，你肯定有出息！”

“老师好。”林薇笑着，被拉进屋内。客厅整洁得近乎刻板，东西摆放井然有序，一尘不染，和记忆里一样，只是似乎更安静了些。

“你说你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张老师嗔怪地看着她手里的水果篮。

“应该的，老师。好久没来看您了。”

“快坐，外面热坏了吧？我给你倒杯冰酸梅汤，自己熬的。”张老师说着，转身进了厨房。

林薇坐在沙发上，打量着四周。墙上的挂钟滴答走着，声音在过分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客厅一侧是餐厅，再往里，似乎是一条通往卧室区域的走廊。一切都很正常，正常得……让人隐隐觉得有些过于沉寂。

“来，快喝点。”张老师端来饮料，冰凉沁甜，瞬间驱散了暑气。

师生二人聊起近况，聊起未来，气氛融洽温馨。张老师仔细询问着林薇的大学生活准备情况，眼神里满是欣慰和骄傲，一如当年。

聊了一会儿，张老师看了眼墙上的钟，忽然说：“哎呀，光顾着说话，都这个点了。你难得来，一定要留下来吃晚饭。老师去买几个好菜，给你做你最爱的糖醋排骨。”

“老师，太麻烦您了……”林薇连忙推辞。

“不麻烦！你坐着看电视，或者去我书房看看书，我很快就回来。”张老师不容分说地站起身，拿起钱包和购物袋，“冰箱里有吃的喝的，你自己拿，千万别客气，就跟自己家一样。”

说着，她已经走到门口，又回头叮嘱一句：“对了，最里面那间是小储藏室，堆了好多杂七杂八的东西，门不好开，你就别去那边了，免得碰灰尘。”

“好的，老师，您慢点。”林薇点头应着。

门“咔哒”一声轻响，关上了。老师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挂钟永恒的滴答声。林薇喝光杯里的酸梅汤，冰水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滑落，在她指尖留下湿润的痕迹。她百无聊赖地坐了一会儿，起身踱步。

老师的家，她初三时常来，格局似乎没什么大变。她下意识地朝走廊深处望了望。最里面那间房……老师刚才特意提了一句？是怕她弄乱东西吗？

一种微妙的好奇心，像细小的藤蔓，悄悄探出头。

她慢慢走向走廊。走廊不长，两边是卧室和书房。最尽头，是一扇白色的木门，看起来确实比其他的门要旧一些，门把手上似乎也落着薄薄的灰，与客厅的纤尘不染形成对比。

她想起老师的话——“堆了杂七杂八的东西，门不好开”。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手，握住了那扇门的门把手。

冰凉。而且，锁着的。

她轻轻拧了拧，纹丝不动。果然是锁住的。她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有点多疑，正要转身离开，却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响动。

像是……什么东西被碰倒了？

林薇的心跳漏了一拍。是老鼠吗？老师家这么干净，不像有老鼠。

她屏住呼吸，凑近门缝。

里面很暗，似乎拉着厚厚的窗帘。但借着门缝里透进的微光，她隐约看到，那似乎不是堆满杂物的储藏室。空间看起来挺大。

她又仔细听了听。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也许听错了。她摇摇头，觉得自己大概是热晕头了。

就在她再次准备离开时，一个极其微弱、沙哑得几乎难以辨认的声音，从门缝里艰难地挤了出来：

“……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