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铁门在身后沉重地合拢，隔绝了五年的高墙电网。刺眼的阳光倾泻而下，空气里弥漫着久违的自由气息，但李阳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冻住了，仿佛刚从坟墓里爬出来，每一步都踏在虚浮的尘世上。

监狱门口，妻子周慧娟倚着一辆锃亮的轿车，怀里抱着一个裹在柔软襁褓里的婴儿，几个月大。驾驶座上，王伟国摇下车窗，嘴角噙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弄，那眼神像淬了毒的针，扎在李阳裸露的尊严上。

送他出来的狱警老张，一个见证了他五年挣扎的老面孔，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声音低沉而严肃：“李阳，出来了就好好走正道！遇事别冲动，法律是讲理的地方，记住了吗？”

李阳的目光掠过那刺眼的“一家三口”，最终落在狱警脸上，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放心，我不会回来了。”他顿了顿，视线再次扫向周慧娟和王伟国，一字一句，清晰得像冰凌碎裂：“我保证。”

那平静之下，是当了五年活王八的恨意，和彻底熄灭的、名为希望的灰烬。

车门“嘭”地一声闷响关上，隔绝了外界，也瞬间点燃了压抑的火山。车内狭小的空间弥漫着婴儿的奶香和一种令人窒息的尴尬。

李阳直接坐进后座，身体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声音冷得像三九天的寒铁：“我妈，葬哪儿了？”

周慧娟正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放进安全座椅，闻言手一抖，关好车门后连忙坐进副驾驶。她扭过头，脸上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妈她葬在……”

“那是我妈！”李阳像被点燃的炸药桶，瞬间失控，身体猛地前倾，对着周慧娟咆哮，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她脸上，“贱人！你最好把我妈葬了个风水宝地！否则……”

王伟国不耐烦地打断，从后视镜里瞥了李阳一眼，语气带着施舍者的优越感：“李阳，你那笔天价赔偿金是我垫的，你妈最后那段时间的医药费，也是我掏的。虽然我和慧娟这事儿做得不地道，但我这人念旧情，心善！给你妈买了块儿真正的风水宝地，背山面水！过去的事儿就让它翻篇儿，人得往前看！”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不容置疑，“这孩子，我儿子，户口得落到你名下，你得养着！”

“养？”

李阳眼中血丝迸现，暴怒让他失去了理智，他猛地扑向驾驶座，手臂却被周慧娟死死抱住。

他揪住她的头发，对着王伟国的后脑勺嘶吼：“我没有未来了！王伟国！去民政局！现在！立刻！我他妈成全你们这对狗男女！”

“不能离！李阳，求你了！”周慧娟痛得眼泪直流，却死死箍住他的腰，声音带着哭腔的颤抖，“我们以后好好过！我发誓，我再也不见他了！以后我只给你生孩子！都过去了，都过去了行吗？”

王伟国冷哼一声，插话道：“放心，我不会再打扰你们‘一家三口’。非但如此，我还会给你一大笔钱，一千万！李阳，你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吧？光吃利息都够你躺平到死！”

“一千万？”李阳喘着粗气，动作僵住了，他缓缓松开周慧娟的头发，像是听到了世间最荒诞的笑话，声音嘶哑地重复，“我顶罪坐了五年牢……我妈死了……老婆成了别人的……呵，呵呵……值！真他妈值啊！”那笑声比哭还难听，充满了自嘲和毁灭的气息。

周慧娟趁机举起手，泪眼婆娑地发誓：“李阳！我周慧娟要是再敢背叛你，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李阳重重地靠回椅背，胸口剧烈起伏，像刚跑完一场马拉松。他闭上眼，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死水般的沉寂。“周慧娟，”他声音平静得可怕，“我一无所有了。你和你的奸夫，好好活着，一定要……活得长长久久。”

他猛地推开车门，巨大的声响震得车身一晃。安全座椅里熟睡的婴儿被惊醒，“哇”地一声爆发出尖锐的啼哭。

王伟国立刻变了脸色，冲着周慧娟厉声呵斥：“我儿子哭了！聋了吗贱人？！滚去喂奶！敢饿着他，老子让你睡大街！”

周慧娟看着李阳决绝远去的背影，又看看车里暴怒的王伟国和嚎哭的婴儿，绝望地呜咽一声，手忙脚乱地爬到后座，解开衣襟，将乳头塞进孩子嘴里。她一边机械地喂着奶，一边泪流满面地低语：“伟国……李阳他……他会杀了我们的……他真的会！报警吧……求你了，让警察看着他点……他现在什么都没了，连妈也没了……当初要不是……”

“当初什么？！”王伟国猛地扭过头，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要不是你犯贱，整天在我老婆眼皮子底下晃悠，我用得着花这一千万填李阳的窟窿？这都是你自己作的孽！放着好好的情妇不当，贪心不足！”

他恶狠狠地盯着后视镜里周慧娟惨白的脸：“你最好想办法让李阳回心转意，安安分分当这个‘爹’！要是让我老婆发现我骗了她……”他声音陡然阴冷，“我保证，亲手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