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娘亲没告诉我，人的眼泪也是武器。在山上时，娘常常用她那毛茸茸的尾巴圈着我，语气温柔又严肃地告诫：岁岁，我们是灵狐，修行不易。你要潜心修炼，心存善念，尤其是对山下那些脆弱的人类，要与之相善，切不可仗着自身法力欺辱他们。我那时蜷缩在娘亲怀里，啃着香甜的灵果，眨巴着清澈的眸子，将这话牢牢刻在心里。可娘亲啊，您说了那么多，却独独忘了告诉我——人，也是会欺妖的。他们的谎言，比山涧最迷蒙的雾还要难以看透；他们的心，有时比淬了寒冰的尖石还要冷硬。

……这是我第三次躲在一块巨大的、苔藓密布的山石后面，偷偷望着山下溪边的那个身影。

他还在那里。已经连续七天了。每天太阳走到那个位置的时候，他就会出现在那条清澈见底的泠溪边，拿着一根看起来十分简陋的竹制钓竿，一坐就是大半天。我之所以注意到他，是因为他实在太……特别了。

不是法力高强的那种特别，而是……脆弱。一种让我这只被娘亲教导要与人为善的狐狸，忍不住生出同情心的脆弱。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衫，身形清瘦颀长，侧脸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很干净，但眉宇间总笼罩着一股散不去的忧郁和疲惫。

他钓鱼的技术烂得出奇，我蹲这儿看了三天，就没见他钓上来过一条像样的，最多只有几条小得可怜的鱼儿，还被他叹着气放回去了。更多的时候，他只是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发呆，时不时会掩嘴低声咳嗽几下，肩膀微微耸动，看起来难受极了。有一次，他从怀里摸出一方洁白的绣帕，小心翼翼地展开，盯着上面绣的几瓣粉色桃花看了许久，然后像是承受不住某种重压一般，肩膀垮下去，抬手用力按住了发红的眼角。他在哭。那一刻，我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娘亲说过，人类是很复杂的生灵，有喜怒哀乐。但悲伤到独自一人躲在这荒郊野岭垂泪的，一定是遇到了极大的难处吧？他看起来那么文弱，那么悲伤，还不断咳嗽，连鱼都钓不上来，会不会饿死？我那颗被娘亲熏陶得过于善良的狐狸心里，天人交战。娘亲也说过，莫要轻易在人类面前显露形迹，人心难测。可是……他看起来一点也不难测。

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被雨水打湿了翅膀、无家可归的雏鸟，急需帮助。

我又想起了娘亲说的与人为善。帮……还是不帮？第三次看着他收起空空如也的鱼篓，拖着仿佛沉重无比的脚步，伴着几声压抑的咳嗽慢慢离去，那背影萧索得几乎要融进夕阳的余晖里。我深吸了一口山里清冽的空气，终于下定了决心。

娘亲，我就帮一下。他太可怜了。我们灵狐一族，修行不也是为了积攒善缘，庇护弱小吗？

他应该就是那个弱小吧。我理了理身上幻化出的、最不容易引起警惕的白色衣裙，确保自己身上没有任何非人的特征露出来，然后从山石后站起身，毅然朝着山下那条小溪走去。我的脚步很轻，踩在柔软的草地上几乎没有声音。

但他似乎格外警觉，或者说，是在这无人的地方，任何一点动静都显得格外清晰。

他猛地回过头，脸上带着一丝未散的悲戚和突如其来的警惕。

看到是一个穿着白衣、容貌陌生的少女，他眼中的警惕稍稍褪去，化为一丝讶异，随即连忙站起身，有些仓促地拱手：姑、姑娘？不知姑娘从何而来？这附近似乎并无人家。

他的声音清润温和，但因为刚才的情绪波动或者疾病，带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沙哑。

我按照早就想好的说辞，指了指山脉更深处的方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无害又天真：我住在山里。嗯，没毛病。他眼底的讶异更深了，打量了一下我干净的衣裙和似乎并不疲惫的状态，疑惑道：深山里？姑娘独自一人？

嗯，家里……就我一个了。我垂下眼，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有点可怜兮兮。

这也不算完全说谎，娘亲前些年为了寻求突破更高境界的机缘，云游去了，确实就剩我一个守着我们的小洞府。果然，他脸上立刻浮现出同情和理解，那点疑虑也消散了，语气更加温和：原来如此。是在下唐突了。小生姓沈，名清言，清水的清，言语的言。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岁岁。我说，岁岁平安。娘亲说，希望我岁岁平安，逍遥自在。岁岁姑娘。他从善如流地叫了一声，然后像是为了掩饰方才失态的情绪，指了指身边的钓竿，露出一抹略显苦涩的自嘲笑容，让姑娘见笑了。枯坐半日，一无所获，还扰了姑娘清静。没、没事。我连忙摆手，走近了几步，溪水清冽的气息混着他身上一种淡淡的、像是草药的清苦味道传来，你……你是不是身体不太好？我刚刚听到你在咳嗽。沈清言闻言，眼神微微一暗，那抹苦涩之意更浓了。他沉默了一下，才低声道：旧疾而已，劳姑娘挂心了。

他的目光又不自觉地飘向放在一旁的那方绣帕，虽然很快收回，但我还是捕捉到了。

那方洁白的帕子上，用粉色丝线绣着的桃花瓣，娇艳欲滴，与他此刻苍白憔悴的脸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一定是对他非常重要的东西。

我心里那点同情心又开始泛滥。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我小心翼翼地问他，生怕触碰到他的痛处，我看你好像很难过。沈清言浑身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他抬起头，看向我，那双原本有些黯淡的眼睛里，似乎因为我的话而泛起了一丝细微的波澜。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难事……

他重复着这两个字，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啊，是天大的难事。

恐怕……恐怕这世上无人能解了。他的绝望那么真实，几乎要溢出来。我心里一紧，脱口而出：你说说看嘛！说不定……说不定我能帮上忙呢？话一出口，我就有点后悔。

是不是太急切了？娘亲说过，人类心思多，不能太主动。但沈清言看着我的眼睛，那双清澈的、丝毫不会隐藏情绪的眸子。他看了我好一会儿，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他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一种极致的疲惫和无奈：岁岁姑娘，你的好意，沈某心领了。

但此事……非是寻常。它需要……需要一味几乎不存在于世的药引。我遍寻名医，访遍古籍，才得知一线渺茫的希望，或许在这片灵气充裕的山中能找到。所以我日日来此垂钓，实则……实则是在等待那虚无缥缈的机缘。他顿了顿，看向那方绣帕，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深情与痛楚：只是，时间恐怕……不够了。药引？是什么？

很珍贵吗？我追问。山里别的不多，灵草仙葩我还是认识一些的。沈清言却再次摇头，不肯细说：恕沈某不能直言。那物于其主而言，定然至关重要，沈某虽救人心切，却也不敢妄生贪念，徒增罪孽。今日能与姑娘说这些，已是逾越了。

他越是这般克制、这般隐忍，越是显得情真意切，品德高尚。我几乎已经完全相信，他是一个情深不寿、君子端方却命运多舛的可怜人。他要救的人，对他一定非常重要吧？

是那方绣帕的主人吗？看着他强忍悲伤和病痛的模样，我忽然觉得，娘亲说的与人为善，不正是应该用在这样的人身上吗？我正想再说什么，他却忽然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这次比之前都要厉害，他弯下腰，用手死死捂着嘴，咳得撕心裂肺，苍白的脸颊都泛起不正常的潮红。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也没想就伸出手，轻轻拍抚他的背脊。隔着一层单薄的衣衫，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的瘦削和因为剧烈咳嗽而带来的震颤。

就在我的指尖触碰到他背脊的瞬间，我体内温和的、带着治愈属性的灵狐妖力，几乎是本能地流泻出一丝丝，试图安抚他的不适。咳嗽声奇迹般地渐渐平息了下来。

沈清言直起身，喘着气，眼中还带着咳出的生理性泪水，他有些惊讶地看向我：奇怪……感觉好像，舒服多了？岁岁姑娘，你……

他似乎对我的触碰感到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一种身体不适缓解后的茫然和轻松。

我赶紧收回手，心脏怦怦直跳。糟了，差点没控制住妖力！我连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慌乱，小声道：没、没什么……可能刚好你咳完那一阵了。你……你没事就好。

沈清言看着我的目光多了一丝探究，但很快又化为了感激：无论如何，多谢岁岁姑娘。

他看了看天色，夕阳已经将大半边天空染成了橘红色。天色不早，山中不安全，姑娘还是早些回去吧。他温和地劝道，开始收拾他那只空荡荡的鱼篓和钓竿，沈某……明日再来。他拿起那方绣帕，小心翼翼地叠好，重新放入怀中，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那一刻，我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看着他眉眼间因为手帕而流露出的温柔与哀伤，最后一点犹豫也消失了。沈公子，我叫住他，在他回头看来时，认真地说道，你明天还会来吗？我……我或许，真的能帮你问问那味药引的事。沈清言的脚步顿住了。他回过头，夕阳的光线在他身后勾勒出一圈模糊的光晕，我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具体表情，只听到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微微的颤抖：姑娘……此话当真？

第 2 章他字字未提真心，却句句都在算计。沈清言那句带着颤音的姑娘……此话当真？

，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我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我看着他被夕阳勾勒的身影，那双总是盛满忧郁的眼睛此刻因为惊诧和一丝不敢置信的希冀而微微睁大，显得格外……动人。我心里那点因为擅自动用妖力而升起的小忐忑，瞬间被一种我能帮助他的崇高感取代了。看，他多需要帮助。娘亲，我是在做善事。

我用力点了点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既真诚又可靠：嗯！我从小在山里长大，认得很多花草树木，也……也听过一些老辈人讲的稀奇古怪的故事。你说说看那药引什么样，说不定我真见过呢？沈清言向前走了两步，似乎激动得难以自持，但又猛地停住，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迅速黯淡下去，变回了那种克制的、不忍心的模样。他摇了摇头，声音低沉下去：不，不行。岁岁姑娘，你还小，不知世事险恶。那东西……若真存在，必定伴随着莫大的危险。我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将你卷入其中。

今日……今日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他说着，竟真的要转身离开。这一下可把我急坏了。

哪有这样的？话说到一半，勾起别人的好奇心和同情心，自己却要退缩？

这简直比山里最滑溜的灵鱼还难抓！哎！你别走啊！我几步追上去，拦在他面前，有点生气地瞪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怕危险？我……我可不是普通的小姑娘！

这山里我熟得很！为了增加说服力，我悄悄动了动手指，让旁边一株有些蔫头耷脑的野花瞬间精神焕发，舒展了一下叶片。

沈清言的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那株花，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异色，快得让我以为是夕阳的反光。他面上却依旧是那副为我着想的纠结神情：可是……

没有可是！我打断他，感觉自己此刻正义感爆棚，你不是说时间不够了吗？

救人如救火！你就告诉我吧，我保证，如果我觉得做不到，绝对不逞强，好不好？

我眼巴巴地望着他，几乎是在恳求他给我这个行善积德的机会。沈清言沉默地看着我，目光在我脸上流转，像是在进行无比艰难的思想斗争。良久，他才像是终于被我说服，又像是被内心的焦灼打败，长长地、沉重地叹了一口气。罢了……他声音沙哑，或许，这真的是天意吧。他示意我在溪边一块干净的大石上坐下，自己则坐在不远处，保持着一段恰到好处的、不会让我感到不安的距离。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溪水潺潺流淌，周围安静得只能听到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他开始了他的讲述。

故事的主角是他和他的青梅竹马，名唤婉儿。他说婉儿温柔善良，如同那绣帕上的桃花一般娇艳美好。他们自幼相识，情投意合，早已私定终身。

可天有不测风云，一年前，婉儿忽染怪疾，身体日渐虚弱，如今已是气若游丝，群医束手。

我翻遍家中所有古籍残卷，沈清言的声音低沉而痛苦，每一个字都像是浸满了绝望，终于在一本残破不堪的孤本中，找到一线希望。上面记载，若得至纯至灵之物为核心药引，或可炼制一枚『还魂丹』，逆天改命。至纯至灵之物？我喃喃重复，心里隐隐闪过一个念头，但又抓不真切。是。沈清言看向我，眼神灼灼，却又带着巨大的悲悯，那古籍上模糊提及，此物非金石，非草木，乃……生灵修行之本源，蕴藏无限生机。其形……其形或许如珠如玉，光华内敛，唯有大机缘者，或能得见。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生灵修行之本源？形如珠玉，光华内敛？难道是妖的内丹吗？

我下意识问道。接着看向了自己的小腹丹田处，那里正温养着我修行了近千年的雪狐内丹。

那是我的力量之源，也是性命之所系。娘亲千叮万嘱，无论如何，内丹绝不可离体，更不可示于人前。可是……可是他说，这是救他心上人性命唯一的希望了。

我脸上的犹豫和震惊，显然没有逃过沈清言的眼睛。他立刻露出了果然如此

又痛心疾首的表情，猛地站起身，连连后退：唉，只是这世间哪有此等神物呢？

只是可惜婉儿年纪轻轻便要离世。他情绪激动，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厉害，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瘦削的身体摇摇欲坠。

若是婉儿不在了，我定也不会独活！沈公子！我吓了一跳，也顾不上多想，赶紧上前扶住他。指尖触及他手臂的瞬间，那精纯的治愈妖力再次不由自主地渡过去一丝。

他的咳嗽再次奇迹般地缓和了。他倚靠着我，喘着气，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眼神里充满了自我厌弃和痛苦：不行……绝对不行……不要说没有妖的内丹，即便有，我沈清言也绝不能行此掠夺他人内丹的卑劣之事……婉儿若是知道，也绝不会同意……

看着他这般痛苦挣扎，一边是挚爱的性命，一边是道德底线，我的心像是被泡在了酸水里，又软又涩。他真是个君子。宁可自己痛苦绝望，也不愿伤害别人。相比之下，我刚才那一瞬间的犹豫和自保，显得多么……自私。

其实……其实也未必就像古籍上说的那么凶险……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地响起，带着一种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安抚意味，也许……也许那『本源之物』只是借用一下，用完还能还回去呢？沈清言猛地抬起头，看向我，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但随即又迅速熄灭，苦笑道：岁岁姑娘，你莫要安慰我了。修行本源，何等珍贵？

岂能随意借还？定然是……定然是有借无还的。再说哪里去找肯借出内丹的如此高尚的妖呢？

万一呢！我急切地反驳，仿佛是为了说服他，更是为了说服我自己，万一有什么办法，可以只借用其中的生机灵气，而不伤及根本呢？

那本古籍上有没有详细说怎么做？沈清言怔住了，他凝眉思索了片刻，迟疑道：古籍残破，语焉不详……似乎……提及了一种古老的秘法阵法，需以心血为引，辅以特殊仪式，或可……暂『借』灵源之力，而不损其核。但、但这只是猜测，从未有人验证过，其中风险……有办法就好！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眼睛一亮，总比直接拿走害人性命强，对不对？我们可以试试啊！沈清言闻言，点了点头，道：确实可以试一试。只是接着，悲伤又蔓延至他的眼角，他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只是妖哪里是这么好找的呢？若是有妖肯借出自己的内丹，我沈某肝胆涂地，在所不辞。我的心猝然狂跳起来，嘴唇张张合合，似乎有一种奇怪的力量在阻止我说出接下来的话，可是我真的很想帮他，我不想让他死。

我就是妖，我是狐妖。我低着头，不看他，尽量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出来，不好意思，刚才我骗了你。说完，我周身光芒流转，身形骤然拉伸膨胀，柔软的绒毛化作如雪浪般的丰厚皮毛。转瞬，一只半人高的雪狐傲立原地，皮毛洁白无瑕，宛如月华凝铸，额间一缕银纹流转着古老神秘的光泽。身姿挺拔流畅，蓬松的长尾如云朵般垂落。沈清言明显吓了一跳，不自觉后退几步，又有些看呆了。

我很高兴，他一定是觉得我很漂亮，因为山里很多小动物都喜欢我的原形。我舔了舔前爪，身形一晃又变回人形。我愿意借给你我的内丹。我高兴地说，我很高兴能帮他的，真的。

沈清言深深地看着我，那目光复杂极了，有感激，有动摇，有难以置信，还有浓得化不开的担忧：岁岁姑娘，你……你为何要如此帮我？我们萍水相逢，这风险太大了……为什么？我歪头想了想，溪水映照着我依旧清澈的眸子。因为娘亲说，要帮助需要帮助的人。我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带着点小狐狸特有的天真和骄傲，而且，你看起来不是坏人。帮你救了婉儿姑娘，是积大功德呢！沈清言闻言，浑身微不可察地一震。他避开了我的目光，转向那潺潺的溪流，侧脸的线条在暮色中显得有些僵硬。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回头，脸上已经恢复了那种温和却带着沉重负担的神情。他从怀中取出那方绣帕，递到我面前。

这方帕子，是婉儿亲手所绣。他的声音温柔得像是在梦中呓语，若姑娘真能……真能助我寻得那一线生机，请收下此物。

见它如见我……与婉儿的感激之情。洁白的帕子，粉嫩的桃花，还带着他怀里淡淡的草药清苦和体温。我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柔软的丝绢触感极好。

好漂亮的桃花。我真心实意地赞叹道，小心地叠好，我会好好保管的。

等救了婉儿姑娘，再还给你。沈清言看着我郑重其事的样子，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极浅极温柔的弧度，那笑容里却仿佛承载了万千情绪，沉甸甸的。好。

他轻声说，眼神落在我的脸上，却又像是透过我，看到了很远的地方，那……明日此时，此地，我准备好古籍中提及的阵法所需之物。岁岁姑娘，你……务必想清楚，切勿勉强。

嗯！放心吧！我用力点头，心里充满了即将完成一件大善事的激动和使命感。

夕阳彻底沉入了山脊，暮色四合。我看着沈清言再次拖着疲惫

却仿佛轻松了不少的背影离去，小心地将那方绣帕收进袖子里。山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

第 3 章他以心血起阵，我却成了阵眼中的祭品。回到山上清冷的洞府，我捏着那方还带着淡淡草药味和体温的绣帕，心里像揣了一团小火苗，暖烘烘的，又有点莫名的雀跃。月光从石缝漏进来，照在帕子上那几瓣精致的桃花上。

我甚至能想象出那位婉儿姑娘，该是怎样一个温柔灵巧的人儿，才能绣出这样生动的花儿。

沈清言为了她，那般忧心憔悴，跋山涉水，甚至不惜……嗯，不惜借

用可能伤及他人的灵物。这份深情，让我这只没什么复杂心思的狐狸，都觉得有些感动。

娘亲，我好像遇到了一段人间至情。我在帮忙呢。那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安，被我强行压了下去。他那么痛苦，那么挣扎，最后还反复确认我的安危，怎么可能是坏人呢？

定是我想多了。第二天，我几乎是盼着日头快些走到那个位置。我甚至提前了些来到泠溪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