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最顶级的酒店宴会厅内，水晶灯流光溢彩，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这里正在举行的是商界新贵顾宸之和知名芭蕾舞蹈家林薇薇的订婚宴。到场的无一不是名流显贵，空气中弥漫着奢华与幸福的味道，完美得如同精心编排的戏剧。

而我，苏晚，就是这出完美戏剧里，即将被彻底抹去的那一点瑕疵。

我站在不起眼的角落，身上穿着与这场合格格不入的简单连衣裙，手心里全是冷汗。指尖深深嵌入掌心，那细微的疼痛才能让我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我知道我不该来。

顾宸之在一个小时前给我发的那条短信，言简意赅，却字字如刀：苏晚，来希尔顿酒店宴会厅。薇薇想见见你，彻底了断。

了断。

多么轻飘飘的两个字。仿佛我们之间那三年，我掏心掏肺、甘愿做一个影子陪在他身边的三年，只是一场可以随意挥手拂去的尘埃。

可我还是来了。像过去无数次一样，无法拒绝他的任何要求，甚至带着一丝可悲的妄想——也许，他只是想给我一个正式的告别？

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投向宴会厅的中央。

顾宸之穿着量身定制的黑色礼服，身姿挺拔，俊朗得令人移不开眼。他正微微侧头，听着身旁的林薇薇说话，眼神是我从未享有过的专注与温柔。

林薇薇一袭洁白的高定礼服，脖颈纤细，笑容温婉，像一只高贵优雅的白天鹅。她似乎感受到了我的视线，抬眼望来，对我露出了一个无懈可击的、却让我遍体生寒的微笑。

然后，她轻轻挽住顾宸之的手臂，低声说了句什么。

顾宸之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来。

刹那间，他眼底的温柔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冷的厌恶和不耐烦。他拍了拍林薇薇的手背，像是安抚，随即迈步朝我走来。

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脏上。

周围的宾客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交谈声渐渐低了下去，无数道好奇、探究、甚至带着轻蔑的目光聚焦在我身上。

“你来了。”顾宸之在我面前站定，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疼：“宸之……”

“顾总。”他冷声纠正，带着显而易见的疏离，“或者，顾先生。”

我的心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林薇薇也走了过来，亲昵地站在顾宸之身边，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忧和天真：“宸之，这位就是苏晚小姐吗？看起来……和照片有点不一样呢。”

她上下打量着我，那眼神看似无害，实则像针一样，细细密密地扎遍我全身。

顾宸之嗤笑一声，毫不避讳：“嗯，卸了妆，大概是没什么精神。”

周围的宾客中传来几声压抑的低笑。

羞辱感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我的脸色一定苍白得可怕。

“顾先生，你叫我来，到底有什么事？”我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颤抖得太厉害。

顾宸之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用那种审视物品般的目光看着我，然后转向在场的所有人，提高了音量。

“各位，正好今天大家都在，我想请诸位帮忙做个见证。”

宴会厅彻底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们这边，充满了看好戏的兴奋。

我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

顾宸之揽住林薇薇的肩，声音变得沉痛而愤怒：“众所周知，我的未婚妻薇薇，不只是在舞蹈上天赋卓绝，在绘画上也极有灵气。她年初创作的那幅《月光下的天鹅》，融入了她多年芭蕾的感悟，是我非常珍爱的作品。”

我茫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那幅画我知道，林薇薇曾在社交媒体上晒过，确实意境很美。

“但是，”顾宸之话音一转，目光如利箭般射向我，充满了冰冷的指责，“就在不久前，我发现，有人竟然早在半年前，就几乎完全临摹了薇薇的创意，画出了一幅极其相似的画作！这是一种卑劣的抄袭！”

人群哗然！

“抄袭？谁啊？这么大胆？”

“天哪，居然抄袭到林小姐头上了？”

“怪不得顾总要今天说，这是要当场揪出抄袭者啊！”

我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抄袭？半年前？

半年前……我确实画过一幅类似主题的画……那时顾宸之说很喜欢这种静谧的感觉，让我画来挂在他的书房……

不……不可能……

顾宸之死死盯着我，眼神里的警告和寒意几乎要将我冻僵。

“苏晚。”他叫我的名字，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你没有什么想解释的吗？关于你电脑里那幅创作于半年前的《月影》？”

轰——！

像是一道惊雷在我脑海里炸开！

他怎么会知道我那幅画的名字？那幅画……我只给他一个人看过！他甚至当时还笑着说：“我们晚晚虽然只是模仿薇薇的神韵，但画技倒是进步了不少。”

模仿薇薇的神韵……原来从那么早开始，他就在给我下套了吗？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瞬间攫住了我。

“不……不是的……”我徒劳地摇头，声音细若蚊蚋，“那是我自己画的……我没有抄袭……”

“证据确凿，你还要狡辩？”顾宸之的声音冷酷无比，他拿出一个U盘，“需要我现在就把两幅画的电子稿和时间戳投影出来，让各位行家评判一下吗？”

林薇薇适时地开口，声音柔柔弱弱，带着一丝哽咽：“宸之，算了……也许……也许只是巧合呢？苏小姐可能只是太喜欢我的风格了……我不想把事情闹大……”

她越是表现得大度善良，就越发衬得我面目可憎。

“薇薇，你就是太善良了。”顾宸之心疼地看着她，再转向我时，眼神只剩下彻底的厌恶，“对于这种处心积虑、想靠模仿你接近我，甚至不惜抄袭你的创意来满足自己虚荣心的女人，没什么好怜悯的！”

“模仿她……接近你？”我喃喃重复着，心脏像是被凌迟，痛到麻木。

原来在那三年里，我小心翼翼捧出的真心，在他眼里，只是“处心积虑”？

我所有的爱恋和陪伴，都只是“满足虚荣心”？

巨大的荒谬感让我几乎要笑出声，眼眶却酸涩得流不出一滴泪。

顾宸之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清的音量，一字一句地，将我最后一丝尊严彻底碾碎：

“苏晚，摆正你自己的位置。”

“留你在身边三年，不过是因为你的眼睛，偶尔那么一两次，哭起来的样子有点像薇薇。”

“但现在正主回来了，你这个劣质的替代品，也该退场了。”

“别再来骚扰薇薇，你连她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

世界安静了。

所有的声音都离我远去。

我只能看到他薄凉的嘴唇一张一合，说出这世间最残忍的话。

原来……只是替身。

原来……连抄袭这场戏，都是为了向我宣判这个事实，为了向我证明我有多么可笑，多么一文不值。

为了向他的白月光，献上这份名为“忠诚”的订婚贺礼。

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秒疯狂倒流，冲垮了我所有的理智和强撑。

我看着眼前这个我爱了三年、奉若神明的男人，看着他护着另一个女人，对我投来轻蔑如看蝼蚁的目光。

最后一根弦，崩断了。

眼泪终于后知后觉地汹涌而出，不是委屈，而是彻底的崩溃和绝望。

我猛地向后退了一步，撞翻了侍者托盘上的酒杯。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香槟洒在我廉价的裙摆上，狼狈不堪。

如同我此刻的人生。

“呵……”我发出一声极轻的笑，带着无尽的苍凉。

顾宸之皱了皱眉。

林薇薇依偎在他怀里，嘴角似乎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快意。

我再也没有力气待下去了。

多待一秒，都会让我窒息而死。

我深深地看了顾宸之一眼，像是要把他此刻冷酷的模样刻进灵魂里。

然后，我转过身，在一片或同情、或讥讽、或漠然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踉跄地逃离了这个让我尊严尽碎、信仰崩塌的地方。

背后的繁华喧嚣依旧，却仿佛与我隔着一个世界。

走出酒店，冰冷的夜风吹在脸上，混着泪水，一片冰凉。

我回头望了一眼那灯火辉煌的宴会厅。

顾宸之，林薇薇。

你们一个践踏真心，一个伪装纯洁。

你们联手将我打入地狱。

很好。

今日之殇，碎镜之痛。

他日归来，我必将今日所受之辱，百倍奉还！

你们在乎的名誉、爱情、事业……我会一点一点，全部摧毁。

等着我。

第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