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像是被重型卡车反复碾过，嗡嗡作响，剧痛从四肢百骸传来。

陈默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冰冷的刀刃刺入腹部，以及那群混混狰狞的笑脸。

他倒在肮脏湿冷的小巷里，温热的血液正从身体里一点点流失。

“挽晴...对不起...”这是他意识消失前，最后的念头。那个穿着干净校服，总是安静坐在教室窗边的女孩，因为他年少时的混蛋行为，永远停留在了十八岁。

剧烈的咳嗽让他猛地惊醒，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腹部，却摸不到预想中的伤口和黏腻血液，只有一件质地粗糙的校服外套。“默哥，咋了？昨晚喝假酒了？”旁边传来戏谑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沙哑。陈默猛地抬头，刺眼的阳光从明亮的窗户射进来，晃得他眼花。

他眯起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周围。不是医院，不是那条该死的小巷。是教室。熟悉的，刻印在记忆深处十年的教室。淡黄色的木制课桌，有些已经掉漆，露出里面的木头原色。

黑板上方挂着红色横幅——“距高考还有100天”，旁边贴着成绩排名表，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稳稳地挂在最后一名。讲台上，数学老师正唾沫横飞地讲解着三角函数，粉笔在黑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周围坐满了穿着蓝白校服的同学，大多昏昏欲睡，只有前排几个人在认真记笔记。

“我...”陈默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他猛地扭头看向身旁，一个染着黄毛、一脸痞笑的少年正用手机偷偷看小说，是李浩，他前世的“好兄弟”，也是最终把他引向那条毁灭之路的“引路人”之一。“看啥呢默哥，我脸上有答案啊？

”李浩被他看得不自在，摸了摸脸。陈默没有理他，他的目光像疯了一样在教室里急切地搜寻，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腔。在哪里？在哪里？

他的视线猛地定格在靠窗第四排的位置。一个女孩纤细的背影，扎着简单的马尾辫，脖颈白皙，正微微低着头，专注地记着笔记。阳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一层柔软的金边。

是叶挽晴。她还活着。好好地坐在那里。

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酸楚和狂喜猛地冲上头顶，眼眶瞬间就红了。他死死咬住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是在做梦，就是...就是那无尽的悔恨真的感动了上天，给了他一个重来的机会？他重生了。

回到了十年前，高考前一百天。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时候！

“叮铃铃——”下课铃声突兀地响起，吓了陈默一跳。老师们刚说完“下课”，学生们就一窝蜂地涌出教室，准备去做课间操。陈默猛地站起身，动作太大，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刺啦”声。他不管不顾，眼睛只死死盯着那个正要起身的纤细身影。叶挽晴整理好笔记，刚站起来，一转身，就差点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抬起头。

当看清挡在面前的人时，她清秀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和厌恶，迅速低下头，小声说：“对...对不起。”然后就想从旁边绕过去。是陈默。班里最惹不起的混混之一，平时以捉弄她为乐。前世的陈默，会觉得她这副害怕的样子很有趣，甚至会故意再拦一下，欣赏她的窘迫。但现在的陈默，心里只有密密麻麻的刺痛。他到底对她做了多少混账事，才让她怕成这样？“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他的声音因为情绪激动而有些沙哑低沉，“挡住你了。”叶挽晴惊讶地飞快抬眼瞥了他一下，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随即又更快地低下头，像是受惊的小兔子，加快脚步从他身边溜走了，背影都透着慌张。

陈默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门口，心里五味杂陈。“嘿！默哥，可以啊！

”李浩笑嘻嘻地凑过来，一把搂住他的肩膀，语气猥琐，“终于开窍了？知道堵小女生了？

不过叶挽晴那种书呆子多没劲，跟块木头似的。哥们晚上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那边妹子才够味...”“滚开。”陈默冷冷地说，肩膀一抖，甩开李浩的胳膊。

李浩愣住了，脸上的笑容僵住：“默哥，你咋了？吃错药了？”“我说，滚开。

”陈默转过头，眼神是李浩从未见过的冰冷和戾气，那里面甚至带着一丝...杀意？

那是三十岁陈默在底层摸爬滚打、历经绝望后留下的痕迹。李浩被这眼神看得心里一毛，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嘟囔着：“不去就不去，发什么火啊...”他感觉今天的陈默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课间操的音乐响彻操场，学生们懒懒散散地站着队形。陈默站在队伍最后面，目光穿越人群，始终锁定在女生队伍里那个安静的身影上。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前世的点点滴滴。

悲剧发生在那天晚上。他被李浩怂恿，去参加另一个学校混混头的“生日宴”，其实就是一群不良少年聚在一起喝酒闹事。他喝多了，和人发生口角，推搡间打破了对方的头。对方叫来了更多人，把他们堵在了回去必经的那条暗巷里。混战中，他不知道叶挽晴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她像是恰好路过，看到他被打得头破血流，竟然冲过来想拦着那些人，哭着喊“别打了”。然后，混乱中，不知道谁推了她一把，她的头重重撞在了巷子口锈蚀的消防栓上...那个画面，成了他之后十年里每晚的噩梦。

而这一切的导火索，就是今晚那场该死的“生日宴”。他必须阻止这一切。首先，今晚绝不能再跟李浩去那个地方。其次，他必须想办法，在高考前这一百天里，彻底改变自己和叶挽晴的命运轨迹。这很难，他成绩烂得人神共愤，名声臭不可闻，叶挽晴怕他躲他，老师对他失望透顶。但他没有退路。这是他用命换来的机会。

下午第一节是语文课。陈默破天荒地没有睡觉，也没有玩手机，而是坐得笔直，尽管他根本听不进去老师在讲什么。他的目光时不时地飘向斜前方的叶挽晴。

他发现她的笔掉在了地上，她正弯腰去捡。前排那个叫孙胖的男生正好猛地往后一靠，椅子背眼看就要撞到她的头。陈默心里一紧，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猛地伸出脚，狠狠踹了一下孙胖的椅子腿。“哐当！”一声巨响。孙胖连人带椅子猛地往前一颠，差点摔出去，吓了一大跳全班同学和老师的目光都吸引过来。“陈默！你干什么！

”语文老师是个严厉的中年女人，扶了扶眼镜，怒声道。叶挽晴也捡起笔坐直了身体，有些茫然地看着这场骚动。孙胖回过头，又惊又怒地瞪着陈默：“默哥，你踹我干嘛？

”陈默面无表情，心里却在快速找借口：“腿伸太长，抽筋了。”这借口烂得要死。

语文老师气得脸色发青：“不想听就出去！别影响其他同学！”陈默没说话，也没动。

老师狠狠瞪了他一会儿，似乎也不想在他身上浪费太多时间，继续讲课。

叶挽晴疑惑地看了一眼陈默，正好对上他的目光。陈默下意识地想挤出一个友好的笑容，却可能因为太久没做这个表情，显得有点僵硬古怪。叶挽晴立刻像被烫到一样转回头，背脊挺得更直了，耳朵尖却微微泛红，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气的。陈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救赎之路，道阻且长啊。放学铃声响起，学生们开始收拾书包。

李浩果然又凑了过来：“默哥，走啊，游戏厅搞两把？然后晚上...”“不去。

”陈默干脆利落地拒绝，把自己的课本塞进那个脏兮兮的背包里。

他注意到叶挽晴已经收拾好东西，正低着头快步往教室外走。“为啥啊？都说好了！

”李浩不满地提高音量。“有事。”陈默拎起书包，甩在肩上，目光紧跟着门口消失的身影，也大步跟了出去。“你能有啥事？”李浩在他身后喊道，但陈默头也没回。

叶挽晴家和他家并不完全顺路，但有一段是重合的。前世，他偶尔也会和她前后脚走，但那时是为了和狐朋狗友在路上瞎晃，甚至会故意在她身后吹口哨吓唬她。这一次，他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保持着十几米的距离。夕阳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女孩背着沉甸甸的书包，走得很快，似乎想尽快回家。陈默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这一次，他只想确保她能安全到家。走过一个街口，再拐过一条巷子，就能看到叶挽晴家住的那个老旧小区了。就在这时，两个穿着隔壁职高校服的男生，叼着烟，吊儿郎当地堵在了巷子口，正好挡住了叶挽晴的路。

“哟，这不是一中的好学生嘛？”其中一个高个子的嬉皮笑脸地开口，“这么着急回家干嘛？

陪哥哥们聊会儿天呗？”叶挽晴脚步顿住，脸色一白，下意识地抓紧了书包带子，低下头想从旁边快速走过去。另一个矮胖的男生移动脚步，再次挡住她：“别走啊，同学，交个朋友嘛。”说着，甚至伸手想去拉她的书包。叶挽晴吓得往后一缩。

“手不想要了可以直说。”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从后面响起。两个职高生一愣，抬起头。

叶挽晴也惊讶地回头。陈默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站在叶挽晴身后不远处，脸色阴沉得可怕，眼神像刀子一样刮在那两个职高生身上。他身材高大，虽然穿着校服，但那副狠戾的气质完全不像个普通学生。那高个子被他的眼神看得有点怵，但嘴上还硬着：“你谁啊？少多管闲事！”陈默没理他，目光看向叶挽晴，声音放缓了些，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先走。”叶挽晴愣住了，看看他又看看那两个明显不好惹的职高生，犹豫了一下，小声道：“...谢谢。

”然后抓紧机会，低着头飞快地从旁边跑开了，一直跑进小区门口，才敢回头看了一眼。

巷子口，陈默还站在那里，和那两个职高生对峙着。“妈的，坏老子好事！

”矮胖子骂了一句，似乎想动手。陈默突然笑了，那笑容里没有一点温度，反而带着一种疯狂的狠劲，和他十八岁的脸庞极不相符：“想练练？也行。不过提醒你们，我打架不要命，进了医院或者派出所，你们自己掂量。”他的语气太平静，太笃定，反而让人更害怕。那是一种亡命徒才有的气场。两个职高生对视一眼，明显怂了。

高个子啐了一口：“妈的，疯子。算老子倒霉。”说完，拉着同伴灰溜溜地走了。

陈默看着他们走远，这才缓缓松开了一直紧握的拳头，手心全是冷汗。他其实也紧张，但现在这具身体毕竟年轻，真有冲突未必吃亏。更重要的是，他绝不能在她面前露怯。

他转过身，看着叶挽晴家小区的大门，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了。他慢慢走过去，靠在小区外墙边，从皱巴巴的烟盒里摸出一根烟点上，深吸了一口。

尼古丁过肺的感觉让他稍微平静了一些。第一天的重生，兵荒马乱。

他改变了第一个小节点——没有和李浩去游戏厅，也没有答应参加今晚的聚会。

他还遇到了第一个意外——出手帮了她两次，虽然似乎都没留下什么好印象。一根烟抽完，他准备离开。刚一转身，却猛地顿住了脚步。小区门卫室的旁边，叶挽晴并没有离开。

她安静地站在那里，清澈的眼睛正看着他，或者说，看着他手里还没熄灭的烟头。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疑惑和一丝...探究。晚风吹起她的发丝和校服裙摆。

陈默下意识地把烟头藏到身后，像个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四目相对，空气仿佛静止了。

陈默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那眼神，清澈，安静，却带着一种能穿透人心的力量，让他无所遁形。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灭，仿佛这样就能销毁“罪证”。“我...”他张了张嘴，想解释点什么，比如“刚抽着玩”，或者“心情不好”，但所有借口在喉咙里滚了一圈，又咽了回去。在她面前撒谎，显得格外愚蠢。叶挽晴的目光从他刚才藏烟的手，移回到他的脸上。

她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那双眼睛里之前的恐惧和厌恶淡了些，多了更多看不懂的情绪。她微微动了一下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抿了抿，然后，对着他，很轻很轻地点了一下头。像是感谢，又像是告别。接着，她转过身，走进了小区深处，这次没有再回头。陈默僵在原地，直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楼道口，才缓缓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气。他低头看着地上被踩扁的烟头，自嘲地笑了笑。重活一世，怎么在她面前还是这么怂。不过，她刚才那个眼神，是不是意味着...情况没那么糟？

这个念头让他心里稍微亮堂了一点。他弯腰捡起那个烟头，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拍了拍手，转身往自己家走去。他的家和叶挽晴家所在的这个老旧但还算整洁的小区不同，要更远一些，穿过几条嘈杂的街道，是一片等待拆迁的筒子楼。楼道里堆满杂物，墙壁上贴满了小广告，空气里弥漫着油烟和潮湿的气味。用钥匙打开门，一股熟悉的沉闷气息扑面而来。

家里空无一人。他父亲常年在外地打工，母亲几年前就跟人跑了，留下他一个人守着这个空壳子。前世，他正是用这种“没人管”的自由，一步步放纵自己，和李浩那群人混在一起。冰箱里只有几瓶啤酒和半袋速冻饺子。灶台冷冰冰的。

这就是他过去十年的日常。但今天，他看了一眼那些啤酒，毫无兴趣。他走到厨房，烧了一壶开水，给自己泡了碗最便宜的方便面。热气腾腾的水雾熏在脸上，带着一种虚幻的真实感。他真的回来了。

不再是那个三十岁、一无所有、只能在廉价酒瓶里寻找麻痹的失败者。吃完面，洗了碗，他破天荒地没有打开那台破电脑打游戏，而是从落满灰尘的书架角落，翻出了高中的课本。

数学，英语，理综...他翻开一本数学必修，看着上面如同天书的公式和习题，头皮一阵发麻。前世他高考总分才两百多，大专都没得上，最后只能去混社会。

要想彻底改变命运，远离过去的泥潭，高考是唯一相对公平的途径。

就算不能像叶挽晴那样考上顶尖名校，至少也得有个像样的大学上。可是，这难度堪比登天。

只剩一百天了。他深吸一口气，拿起一支笔，从最简单的集合开始看起。看不懂，很多概念甚至连印象都没有。烦躁感一阵阵涌上来，他几乎想把书撕了。

但一想到叶挽晴安静学习的侧脸，想到她未来光明的前途，再想到前世她倒在血泊里的样子，那股邪火又被硬生生压了下去。不会就学，大不了从头来过。他翻出初中的课本，打开台灯，昏黄的灯光下，开始一点点地啃那些最基础的知识。这个过程枯燥得让人发疯，注意力很难集中，多年的散漫习惯不是一下子就能改过来的。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突然嗡嗡地震动起来。他拿起来一看，是李浩。电话一接通，那边就传来嘈杂的音乐声和李浩不满的嚷嚷：“默哥！你他妈在哪呢？

不是说好今晚出来给强哥过生日吗？我们都到了，就等你了！快点！”陈默的心猛地一沉。

来了。他握紧了手机，声音刻意装出几分虚弱和懊恼：“浩子...我去不了了。”“啥？

为啥啊？”李浩的声音提高八度，“你放强哥鸽子？不想混了？”“真不行，我...我好像食物中毒了，上吐下泻的，刚从厕所爬出来，腿都软了，现在眼前发黑...”陈默一边说，一边故意发出几声有气无力的呻吟，“妈的，晚上吃了那家破店的炒饭...估计是不干净...哎哟...”他演得极其逼真，甚至还伴随着干呕的声音。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背景音里似乎还有别人在问“怎么了”。

李浩再开口时，语气缓和了些，但带着怀疑：“真的假的？这么巧？”“骗你我是狗生的！

”陈默发誓，“你替我跟强哥道个歉，真不是兄弟不给面子，实在是爬都爬不过去...下次，下次我摆一桌给强哥赔罪...”李浩将信将疑，但又觉得陈默好像也没理由骗他，只好骂骂咧咧：“行吧行吧，真他妈晦气！

那你自个儿躺着吧！我们玩了！”电话挂断。陈默放下手机，后背惊出一层冷汗。第一步，总算有惊无险地避开了。他没有去那个生日宴，就不会发生后面的冲突，叶挽晴今晚就不会因为任何意外出现在那条巷子附近。至少，最直接的威胁，暂时消除了。

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但心里那根弦依旧紧绷着。

李浩的怀疑并没有完全消除，这只是暂时的安抚。而且，远离李浩这群人，意味着他过去那种“无人敢惹”的虚假庇护消失了，以后可能会面临更多的麻烦。

还有学习...他看着桌上摊开的初中数学课本，一阵头痛。第二天，陈默顶着两个黑眼圈到了学校。昨晚他学到后半夜，效率低得令人发指，但总算把初中数学的代数和几何部分粗略过了一遍，脑子里有了个模糊的框架。他刚进教室，李浩就凑了过来，上下打量他：“哟，默哥，没事了？脸色是不太好啊。”语气里带着试探。

“死不了。”陈默含糊地应了一声，把书包塞进桌肚，下意识地看向叶挽晴的座位。

她已经到了，正在默写英语单词。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她写字的笔顿了一下，但没有抬头。

早读课开始，教室里一片嗡嗡的读书声。陈默拿出语文课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偷偷从书包里拿出那本初中数学参考书，压在语文书下面，假装读课文，实际在偷偷看例题。这举动没能瞒过旁边的李浩。李浩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用笔捅了捅他，压低声音坏笑：“默哥，行啊，学会搞地下工作了？看啥小黄书呢这么投入？

”陈默心里一烦，没好气地低声回：“看数学，不行？”“数学？

”李浩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没控制住，引得周围几个同学都看了过来，包括前排的叶挽晴。她似乎又听到了昨天的骚动，肩膀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李浩也意识到声音大了，赶紧缩缩脖子，又凑近陈默，挤眉弄眼：“装啥呢？你还用学数学？

考试的时候哥们给你传答案不就完了？”陈默懒得再理他，把参考书往里面挪了挪，继续看自己的。李浩自觉没趣，撇撇嘴，又趴回桌上补觉。第一节课是英语。

陈默依旧听得云里雾里，单词不认识几个，语法更是一窍不通。他强迫自己听，记笔记，但效果甚微。课间，他鼓起勇气，拿着英语书，走到了叶挽晴座位旁边。

她正和同桌女生讨论一道语法题。他的靠近让那片区域的气氛瞬间凝滞了一下。

同桌女生惊讶地看着他，闭上了嘴。叶挽晴也抬起头，眼神里带着警惕和疑问。

陈默感觉自己的耳根有点热，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指着书上一個他完全看不懂的句子结构：“那个...叶挽晴，这个...能问一下怎么分析吗？”这话一出，不仅叶挽晴和她的同桌愣住了，周围几个偷偷关注这边的同学也露出了见鬼一样的表情。陈默？问学习问题？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叶挽晴的同桌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似乎怕惹上麻烦。

叶挽晴看了看他指的地方，又看了看他，似乎想确认他是不是在故意找茬。

但陈默的表情异常认真，甚至带着点笨拙的恳切。她犹豫了几秒，还是开口了，声音轻轻的，带着疏离：“这是一个主语从句，that引导的...”她讲得很简洁，但条理清晰。

陈默其实大半没听懂，但还是装作明白了的样子，连连点头：“哦哦，这样啊...谢谢啊。

”“不客气。”叶挽晴说完，便低下头，继续看自己的书，送客的意思很明显。

陈默摸了摸鼻子，讪讪地回到自己座位。他能感觉到周围各种探究、好奇、甚至嘲讽的目光。

他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很突兀，很可笑。但他不在乎。然而，他刚坐下，麻烦就来了。

李浩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默哥，真转型当好学生了？还跑去问问题？”他声音不小，带着明显的恶意，“怎么，看上人家学霸了？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啊？”这话极其刺耳，几个男生发出暧昧的哄笑声。叶挽晴的背影瞬间僵住了，连耳根都红透了，那是极度难堪的表现。陈默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他猛地转过头，眼神阴鸷地盯着李浩，一字一句地说：“李浩，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我问个题，关你屁事？

”他的眼神太吓人，仿佛下一秒就要动手。李浩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气势一下子弱了，嘟囔着：“开个玩笑嘛，这么认真干嘛...”“这种玩笑，以后别开。

”陈默冷冷地丢下一句，不再看他。教室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大家似乎都感觉到，陈默好像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整个上午，陈默都在和各种基础知识做斗争，头晕眼花。

午休铃响，他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打算去洗把脸清醒一下。他刚走出教室后门，拐进通往水房的走廊，突然，旁边楼梯间的阴影里猛地伸出几只手，一把将他拽了进去！

陈默心里一惊，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用力推搡着抵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楼梯间里站着三四个人，不是本校的学生，穿着花里胡哨的T恤，流里流气，为首的正是昨天那个高个子职高生。他嘴里叼着烟，用手恶劣地拍着陈默的脸，嗤笑道：“小子，昨天很狂啊？坏老子好事，还他妈挺横？”另一个矮胖子捏着拳头，骨节咔咔作响：“妈的，打听打听，这一片谁敢惹我们强哥的人？你他妈活腻了！

”陈默的心沉了下去。强哥...果然是那伙人。他们竟然找到学校来了！是李浩？

他瞬间想到了这种可能。除了他，没人知道自己昨天和职高的人起了冲突。

高个子把烟灰弹在陈默校服上，语气狠厉：“昨天那个妞呢？是一中的吧？叫啥名字？

今天你不给老子说清楚，别想竖着出去！”他们竟然是冲着叶挽晴来的！

陈默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他慢慢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几个混混，前世今生对这群人渣的厌恶和怒火交织在一起。他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没有一点害怕，反而带着一种让人心悸的疯狂。“找她？”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狠劲，“行啊。

不过我先提醒你们。”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眼前这几个人。“动我一下，算打架斗殴。

你们要是敢碰她一根头发...”他的声音陡然压低，如同毒蛇吐信。“我保证，你们后悔从娘胎里生出来。”楼梯间里光线昏暗，空气里弥漫着烟味和灰尘的气息。

陈默的话像一块冰砸在地上，让那几个职高生愣了几秒。那高个子率先反应过来，像是听到了极其可笑的事情，咧开嘴，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哟呵？吓唬谁呢？就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