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的喧嚣还未散尽，我坐在新房里，身上还穿着那件大红色的敬酒服。丈夫正在浴室洗漱，水声哗啦，而我盯着镜中那个妆容精致的自己，恍惚间还觉得这一切像是一场梦。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闪烁着哥哥刘阳的名字。

“念念，快回来！爸要跟妈离婚！”

哥哥的声音嘶哑急促，背景里还夹杂着母亲尖锐的哭喊声。我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掐进掌心。

“哥，你说什么？今天可是我结婚的日子啊！”

“就刚刚，你走后不到两小时，爸突然说要离婚。妈已经快疯了，你快回来劝劝！”

电话那头传来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哥哥匆匆挂断电话。我呆坐在梳妆台前，镜中的新娘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

怎么可能呢？那个被所有亲戚称为“宠妻狂魔”的父亲，那个连母亲喝口水都要试过温度才递过去的父亲，怎么会突然提出离婚？

记忆不由分说地拽着我回到白天的婚礼现场。

父亲穿着那套熨烫得一丝不苟的深灰色西装，忙前忙后地张罗着。母亲则优雅地坐在主桌，时不时低头看看手机，处理着公司的事务。

“慧慧，喝点温水，刚才听你咳嗽了两声。”父亲细致地将玻璃杯推到母亲面前，水温刚好是母亲习惯的四十度。

母亲头也没抬，随意地点点头，从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塞到父亲手里：“婚礼的尾款还没结吧，你去处理一下。”

坐在旁边的三姨父笑着打趣：“建国哥真是宠妻天花板啊，二十年如一日，慧姐好福气！”

母亲这才抬起头，嘴角弯起一个程式化的微笑，很快又低下头继续看手机。父亲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默默收起银行卡转身去结账。

那一刻，我竟然觉得父亲的背影有些佝偻，不像记忆中那个能同时把我和哥哥扛在肩上的高大身影。

手机再次震动，是哥哥发来的一段家庭群录音。

点开播放键，先是一阵嘈杂，接着父亲平静却坚定的声音传出来：

“阳阳、念念都成家了，我的任务完成了。慧慧，我们离婚吧，我想为自己活一次。”

母亲的声音瞬间炸开，尖锐得刺耳：“刘建国你疯了？女儿刚出嫁你就提离婚？我哪点对不起你了？离就离！家产都是我挣的，你一分别想带！”

录音里传来哥哥慌乱的劝解声，然后是父亲轻轻的一句：“我什么都不要，只要自由。”

自由？父亲怎么会需要自由？他不是一直心甘情愿地围着这个家转吗？

我的指尖冰凉，突然想起婚礼前夜，起来喝水时看到父亲独自站在阳台抽烟。夜色浓重，他的背影被月光拉得很长。

“爸，怎么还没睡？”我走过去问道。

父亲慌忙掐灭烟头，转身时已经换上惯常的温和笑容：“没事，你明天就要嫁人了，爸高兴。”

那时我以为他只是舍不得我出嫁，现在才明白，那支烟里藏着他二十年来未曾言说的心事。

浴室的水声停了，丈夫擦着头发走出来，看到我的脸色吓了一跳：“念念，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我猛地站起身，开始换衣服：“我得回家一趟，我爸要和我妈离婚。”

丈夫愣住了：“今天可是我们新婚第一天啊！再说了，岳父岳母不是一直很好吗？是不是误会了？”

我摇摇头，眼泪不知何时已经流了满脸。那个为我撑起整个世界的父亲，那个永远把家人放在第一位的父亲，为什么会突然放手？

“我不知道，但我必须回去。”

抓起车钥匙，我冲出新房，高跟鞋踩在走廊地毯上，发不出一点声音。就像父亲二十年的付出，安静得让所有人都习以为常，甚至忘记了去倾听那沉默之下的疲惫。

夜风吹在脸上，我终于哭出声来。

爸，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要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