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里拆迁往事无人倾听的岁月回响小远陈暮完结小说免费阅读_热门免费小说梧桐里拆迁往事无人倾听的岁月回响(小远陈暮)
第一章:旧地午后的阳光斜照在斑驳的灰墙上,将"梧桐里"三个字的铭牌晒得有些发烫。
几张崭新的通知赫然贴在社区入口的公告栏上,白纸黑字,格式冰冷。几个老人围在前面,低声议论着,声音里混杂着无奈、担忧和一丝认命般的叹息。林阿姨提着菜篮子,站在人群外围,并没有挤上前去。那通知上的内容,她早已从居委会干部那里知晓了。拆迁。
这两个字像一块巨石,压在她的心口,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她望着这片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每一扇窗户,每一块砖石,似乎都藏着一段说不完的故事。居委会的小王特地过来解释政策,说这是城市发展的需要,每家都会得到合理的补偿和安置。林阿姨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她默默站了一会儿,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转身走向自家单元楼,脚步比来时更沉重了些。
陈暮是傍晚时分到的。他叫了辆出租车,停在巷口。司机看着狭窄的通道,抱歉地表示开不进去了。陈暮没说什么,付了钱,拎起随身的旧画箱和一个小行李箱,慢慢走了进去。他戴着一副深色墨镜,即使是在光线渐暗的黄昏。画箱的提手被他攥得很紧,指节微微发白。他不是衣锦还乡,而是被迫归来。
医生的诊断书还在行李箱里躺着——“渗出性老年性黄斑病变急性发作,视力急剧衰退,预后不佳”。艺术生命或许将先于肉体生命走向终结,这个认知比眼前的拆迁公告更让他感到绝望。他抬头,试图看清自家那扇熟悉的窗户,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昏黄的轮廓。李薇正在自家狭小的厨房里准备晚饭,油烟机嗡嗡作响,盖过了窗外隐约的议论声。但她心里清楚那声音是因何而起。拆迁。意味着要找新的住处,意味着本就不宽裕的家庭收支将面临更大的压力,意味着儿子小远又要换一个环境...她心烦意乱,关掉灶火,摸出兜里有些皱巴的香烟,点燃了一支,靠在窗边深深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她的眉头紧紧锁着。隔壁刘婶过来串门,说起拆迁后能换套大点的房子,语气里带着期待。李薇勉强笑笑,心里却沉甸甸的。
少年小远趴在房间的窗台上,看着楼下越来越多的人聚拢又散开。
他听到"拆迁"这个词不断飘上来。他想到以后可能再也看不到隔壁老张爷爷种的那些花草,再也走不出这条熟悉的、能闭着眼摸到尽头的巷子,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茫然和失落。
这个他从未想过会离开的地方,突然变得像沙堡一样,即将被潮水抹去。
老张坐在自家的小院子里,面前的石桌上放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他没有去公告栏那边,消息他早就知道了。他的手指正轻轻擦拭着一个老式的相框,相框里是一个穿着旧式军装的年轻人,笑容爽朗。他的动作缓慢而专注,仿佛周遭的喧嚣都与己无关。只是当他抬起眼,望向陈暮家那扇亮起灯的窗户,又看看李薇家传来炒菜声的方向,最后目光落回到照片上时,眼底深处流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哀伤。
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又要散了...都留不住啊。
"暮色彻底笼罩了梧桐里,一种压抑而不安的氛围,像无形的网,笼罩在每个角落。
第二章:尘封的印记陈暮站在自己的旧房间里,有些恍惚。时间在这里仿佛凝固了。
书架上的书依旧按他离家时的顺序排列着,只是蒙了一层细细的灰。墙上有几处淡淡的印子,是当年撕下海报留下的痕迹。窗台上的那盆绿萝倒是长得茂盛,显然是有人时常照料。
这个房间,既熟悉又陌生,像一个封存了他过去灵魂的琥珀。晚饭是简单的清粥小菜。
林阿姨默默地将菜夹到陈暮碗里,每一次动作都显得有些小心翼翼。陈暮低头吃着,偶尔说一句"谢谢",声音干涩而客气。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是长达十余年分离所筑起的高墙。饭后,林阿姨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了里屋。不一会儿,她搬出一个沉重的旧木箱,箱盖上有铜锁,但已经打开了。
她坐在陈暮对面,轻轻打开箱子。"你看,这是你小时候画的,说你长大了要当大画家。
"她拿起一张已经泛黄的画纸,上面是用蜡笔涂鸦的、色彩鲜艳的房子和太阳,角落里歪歪扭扭写着"我的家"。"这是李薇那孩子小学时得的奖状,作文比赛第一名,她那时候文笔可好了..."她又拿起一张边缘有些破损的奖状,小心地抚平。"还有这个,是小远刚出生时按的手印脚印,你看,多小啊..."她一件件地拿出来,如数家珍,声音轻柔,带着一种遥远的怀念。每一件旧物都是一个记忆的坐标,指向一段再也回不去的时光。陈暮沉默地听着,目光落在那些承载着过往的物件上。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划过那幅蜡笔画,画纸粗糙的触感带来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能触摸到那个遥远的、充满不切实际幻想的自己。他的心微微抽紧,一种混杂着愧疚和感伤的情绪悄然蔓延。房门虚掩着,一道缝隙里,小远正好奇地窥视着屋里的一切。他看到了那个陌生的画家叔叔,看到了奶奶拿出的那些他从未见过的老物件。
他的目光尤其被陈暮那双抚过画纸的手吸引——那双手修长,却似乎蕴含着一种沉重和疲惫。
他对这个沉默寡言、戴着墨镜的长辈,产生了一丝探究的兴趣。林阿姨还在絮絮地说着,不知是说给陈暮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昏黄的灯光下,旧物的影子被拉长,仿佛许多无声的幽灵,挤满了这个即将消失的家。
第三章:错位的轨迹李薇是来找林阿姨商量拆迁补偿款的事情的。推开院门,却一眼看到了坐在石凳上发呆的陈暮。夕阳的余晖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模糊的金边,却显得他格外孤寂。两人同时愣了一下。时光仿佛瞬间倒流,又猛地被拉回现实。
"...陈暮?"李薇先开了口,语气里带着不确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李薇。
"陈暮点了点头,墨镜后的眼睛不知看向何处,"好久不见。"确实是好久不见了。
眼前的李薇,早已不是记忆中那个眼神明亮、谈论起梦想会闪闪发光的少女。
岁月在她脸上刻下了痕迹,皮肤略显粗糙,眼神里带着长期操劳留下的疲惫。
她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旧的针织衫,身形微微发福,是一个被生活重担磨砺过的、最普通的中年妇女模样。"听说你回来了。"李薇走过来,在他旁边的石凳上坐下,动作间带着一种惯性的劳累感,"挺好的,阿姨一直惦记你。
""嗯。"陈暮应了一声,不知该如何接话。沉默再次蔓延,比傍晚的风更凉。
最终还是李薇打破了沉默,聊起了拆迁,聊起了现在的窘迫,聊起了小远的学业和令人头疼的补习费,语气平淡,像是在说别人的事。陈暮安静地听着,偶尔插一两句话。他说起自己在办画展,说起国外的博物馆,用词精简,带着一种刻意保持的距离感。"如果你当时没走..."李薇忽然脱口而出,话说一半又猛地顿住,像是被自己的莽撞吓了一跳,随即自嘲地笑了笑,"瞧我,说这些干嘛。"陈暮沉默了片刻,墨镜隔绝了他的眼神。"如果我没走,"他声音低沉,"也许现在...和你一样。"这话听起来像是一句评判,但李薇听出了里面深藏的同等的失意和疲惫。没有嘲讽,只有一种殊途同归的茫然。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暮色四合。他们并排坐着,中间隔着不到一尺的距离,却仿佛隔着一整条无法逾越的时光之河。
那些曾经共同憧憬过的未来,早已在各自的选择和现实的磋磨下,分崩离析,错位成了两条再无法交汇的轨迹。
第四章:无声的呐喊小远觉得学校的美术课是唯一能让他喘口气的地方。今天,他画了一幅画:一片漆黑的夜空,只有一弯极细的银色月牙,下方是汹涌的、深蓝色的海,一只小小的纸船在海浪中飘摇。他用了大块的色粉,涂抹得很用力,几乎要把纸戳破。
美术老师走过来,拿起他的画端详了一会儿,眉头微皱。"小远,画得...很有想法。
但是考试不考这些,你要把精力多放在素描、色彩基础上,这些对升学有帮助。
这些抽象的...嗯,偶尔玩玩就行了。"小远低下头,没说话。
心底刚刚燃起的一小簇火苗,被轻易地浇熄了。回到家,妈妈李薇正对着计算器和一堆单据发愁,脸色不好看。小远犹豫了一下,还是拿着画走过去,"妈,你看我今天画的..."李薇头也没抬,不耐烦地挥挥手:"没看见我正忙着吗?
画画画画,能当饭吃吗?作业写完了没有?这次数学测验成绩怎么回事?
老师都打电话给我了!"一连串的问句像冰冷的石子砸过来。小远攥紧了画纸,默默地退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下来。窗外是邻居家电视的声音,小孩的哭闹声,大人的呵斥声,整个世界嘈杂无比,他却感到一种震耳欲聋的孤独。
他想起白天看到的那个画家叔叔。他鼓起勇气,走到陈暮暂住的房间门口。门没关严,他看见陈暮站在画架前,一动不动,像是凝固了。画布上只有几块模糊的色块。"叔叔,"小远小声地,带着一丝怯生生的期待,"你能...教我画画吗?
"陈暮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声音毫无反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光不对...这里的颜色...完全错了..."小远站在门口,等了很久,最终那双原本还带着一丝光亮眼睛慢慢黯淡下去。他低下头,默默地转身离开了。院子里,老张正在给一盆茉莉花浇水。他看到小远垂头丧气地走过,叫住了他:"小远,怎么了?
耷拉着脑袋。"小远摇摇头,不说话。老张放下水壶,在石凳上坐下,拍了拍旁边:"来,坐会儿。跟张爷爷说说,是不是挨批评了?"小远犹豫了一下,坐下,依旧沉默。
老张笑了笑,望着远处即将被拆除的矮墙,像是回忆着什么:"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喜欢瞎画,想当画家来着。后来啊...后来就去当兵了。"他的笑容淡了些,眼底有些复杂的东西闪过,"有些路,走着走着就不一样了。但不是说你非得放弃,孩子,有时候梦想会换个方式陪你走下去。"小远抬起头,想知道后来呢?但老张却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拿起剪刀继续修剪花草去了。那些未说出口的话,和那些无法被理解的心事,像沉重的石头,再次沉甸甸地压回小远的心底。他的呐喊,无声无息地消散在傍晚的空气里。第五章:病隙调色板上的颜色开始变得暧昧不清。
钴蓝和群青混成一团浊色,镉黄和那不勒斯黄失去了界限。陈暮凑得很近,鼻尖几乎要碰到画布,但眼前的景象依然如同隔着一层晃动的水纹,轮廓模糊,色彩失真。
他暴躁地扔下画笔,笔杆砸在地板上,发出突兀的响声。他不信邪地又拿起一支,蘸满颜料,试图勾勒出脑海中残存的线条——那应该是老巷口那棵歪脖子树的剪影。
但手腕却不听使唤地微微颤抖,画出的线条歪斜、迟疑,毫无生气。
"错了...全错了..."他低声嘶吼,像一头困兽。这双手,这双曾经被赞誉能捕捉光影和灵魂的手,如今连最基本的控制都难以做到。
视力像沙漏里的沙,不可逆转地流逝,带走的不仅仅是他观察世界的能力,更是他表达自我、存在的唯一方式。焦躁和绝望如同藤蔓,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猛地一挥手臂,将调色板狠狠摔在地上!啪嚓一声,木质调色板裂开,五颜六色的颜料四处飞溅,如同一个蹩脚而惨烈的抽象画,污损了地面和他的裤脚。
门口的脚步声戛然而止。林阿姨端着一碗刚炖好的冰糖雪梨,愣在那里。她看着满地狼藉,看着儿子紧绷的、痛苦的背影,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她默默放下碗,转身拿来扫帚和抹布,小心翼翼地清理起来。她佝偻着腰,一点一点刮掉沾在地上的颜料块,动作缓慢而专注。她不敢抬头看他,怕看到他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更怕看到那冷漠之下巨大的痛苦。她知道他不是冲她发脾气,他是冲那正在剥夺他一切的命运发脾气。可她不知道如何才能帮到他,言语在此刻如此苍白无力。第二天清晨,陈暮在床头柜上发现了一副崭新的老花镜和一小瓶包装朴素的眼药水。
老花镜的度数显然不对,但那干净的镜片在晨光下微微反着光。他拿起那瓶眼药水,冰凉的玻璃瓶身攥在手心,久久没有松开。一种酸涩的感觉涌上鼻腔,比任何指责和抱怨都更让他难以承受。第六章:误解的墙冲突的爆发毫无征兆,却又积攒已久。林阿姨想着陈暮要走了,趁他出门,想去他房间好好打扫一下。
她看到画架倒了,想帮忙扶正,却不小心碰倒了旁边倚着的几幅旧画稿,画稿散落一地,其中一幅未完全干透的习作蹭到了灰尘,留下几道难看的污痕。就在这时,陈暮回来了。
他看到散落一地的画和那幅被毁的习作,多日来的压抑、对自身无能的愤怒瞬间找到了宣泄口。"谁让你动我东西的!"他低吼着,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从来就这样!从来就不问问我!你以为收拾干净就够了吗?
你根本不懂这些对我意味着什么!"林阿姨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住了,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嘴唇嗫嚅着:"我...我只是想帮你..."对门的李薇听到激烈的争吵声,赶紧跑过来劝解:"陈暮,你怎么跟阿姨说话呢!
阿姨也是好心..."正在气头上的陈暮猛地转向她,口不择言:"好心?
就像你当年’好心’地放弃一样吗?你凭什么来指责我?你懂什么是坚持吗?
你早就向现实投降了!"这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李薇内心最痛的地方。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声音也尖利起来:"是!我没你有出息!我向现实投降!
因为我没你那么自私,可以扔下一切只管自己!你有想过阿姨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吗?
你以为就你一个人有梦想?就你一个人痛苦?""我自私?
如果不是你们从来就不支持...""支持?你给过我们支持你的机会吗?
你只会关起门来活在你自己的世界里!"争吵声越来越大,旧日的恩怨、积压的委屈、彼此的误解像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话语变成利刃,疯狂地刺向对方,也割伤自己。小远被外面的吵闹吓得缩在房间角落,最终受不了那充满恨意和痛苦的声音,猛地拉开门冲他们大喊:"别吵了!你们根本都不懂!
只知道吵!"正在气头上的李薇立刻将矛头转向儿子:"大人说话轮不到你插嘴!回你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