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七岁那年，在夜市摆摊卖煎饼果子。一张煎饼五块钱，一晚上能卖八十多个，除去成本，能挣两百块。那天晚上下了小雨，路上积水，行人匆忙。我撑着破雨伞，守在摊子前。

老板娘，来一个煎饼果子。我抬头，看见一个男生，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头发有些湿。

他很高，站在我面前像一棵树。要加蛋吗？加两个。我开始摊煎饼，他就站在旁边看着。雨滴打在雨棚上，啪嗒啪嗒响。你多大了？他忽然问。十七。

我头也不抬。不上学吗？上啊，白天上学，晚上摆摊。煎饼摊好了，我卷起来递给他，七块钱。他掏出一张一百的，没零钱。我愣了，找零钱对我来说是个大数目，我身上总共才一百多块钱。那个...我去旁边换零钱。

不用了。他说，剩下的当小费。我瞪大眼睛，九十三块小费？你疯了？他笑了，露出一口白牙，这煎饼值这个价。说完他就走了，消失在雨夜里。我握着那张一百块钱，心跳得很快。第二天晚上，他又来了。还是要加两个蛋的煎饼果子，还是给一百块钱，还是说不用找零。我急了，你到底想干什么？买煎饼果子啊。他说得很认真。

正常人不这样买的。那可能我不正常。他接过煎饼，咬了一口，嗯，真好吃。

我看着他，这个男生很奇怪。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他天天来。有时候下雨他也来，有时候我收摊晚了他还在等。一个月后，我终于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天天来买我的煎饼？

他咬着煎饼，想了想说，因为好吃。街上那么多煎饼摊，都差不多的。不一样。

他认真地看着我，你做的不一样。我不知道哪里不一样，但我心里暖暖的。

又过了半个月，我发现他经常买了煎饼不吃，就拿着走了。我忍不住跟在他后面，想看看他到底拿煎饼干什么。他走到街角，把热腾腾的煎饼递给一个流浪汉大爷。

大爷接过煎饼，连声说谢谢。我躲在远处看着，鼻子忽然酸了。那天晚上回家，我躺在床上想了很久。这个奇怪的男生，到底是谁？第二章我知道他叫江时雨，是因为有一天他的钱包掉在我摊子旁边。我捡起来还给他的时候，看到了钱包里的学生证。

江时雨，市一中高三二班。市一中是我们市最好的高中，我考不上的那种。我在三中读书，成绩中等偏下，每天下课就急着赶来摆摊。你在市一中读书啊。我一边摊煎饼一边说。

嗯。他点头。那里很厉害吧，我听说考清华北大的特别多。还行。

他的语气很平淡，好像考清华北大是件很简单的事。我有点羡慕，又有点自卑。

我们就像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他在天上，我在地下。你为什么不在学校附近买煎饼？

那边摊子更多。我忍不住问。他想了想，可能是缘分吧。

缘分...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让我脸有点热。那天晚上收摊的时候，江时雨还没走。

你不回家吗？我收拾着锅铲。不急，我帮你收摊。我惊讶地看着他，你会收摊？

不会，但我可以学。他真的开始帮我收拾，虽然笨手笨脚的，但很认真。

我看着他白净的手沾上油污，心里说不出的感觉。从那以后，他经常帮我收摊。

有时候遇到难缠的客人，他也会站出来帮我说话。老板娘年纪小，你们别为难她。

他语气温和但很坚定。我站在他身后，觉得很安全。十八岁生日那天，江时雨给了我一个小盒子。生日快乐。他说。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细细的银项链，很简单，但很漂亮。这...太贵了，我不能要。不贵，我攒零花钱买的。

我知道他在撒谎，这条项链一看就不便宜。但我还是戴上了。那是我第一件饰品。晚上回家，我对着镜子看了好久。项链在灯光下闪闪发光，我觉得自己好像也变得不一样了。宋棉花，你在照什么？妈妈走进来。我赶紧把项链塞进衣服里，没什么。妈妈看了看我，最近怎么总是这么晚回来？生意好，多卖一会儿。妈妈点点头就出去了，她很信任我。我们家穷，爸爸在工地干活，妈妈在超市打工。我摆摊赚的钱，能减轻家里不少负担。每个月我都会把大部分钱交给妈妈，自己只留一点点买书和文具。

江时雨不知道我家的情况，我也从来没跟他说过。我怕他知道后会同情我。我不需要同情，我需要的是尊重。第三章高考前一个月，江时雨突然没来买煎饼了。我等了一晚上，又等了一晚上...一个星期过去了，他都没出现。我开始担心，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又过了几天，我终于忍不住，决定去市一中找他。市一中的门卫很严，不让我进去。

我只能在校门口等着。等到放学，人群涌出来，我急切地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终于看到他了。但他不是一个人，旁边跟着一个漂亮女生。女生挽着他的胳膊，两个人说说笑笑的。我躲在树后面，看着他们走远。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原来他有女朋友。

原来他对我好，只是因为同情。我觉得自己很可笑。一个摆摊的女孩，居然以为富家子弟会喜欢自己。那天晚上我摆摊的时候心不在焉，煎饼都糊了好几张。

老板娘，你怎么了？熟悉的客人问我。没事，就是有点累。其实不是累，是心痛。

后来我才知道，江时雨是被父母发现了。江叔叔江阿姨找到了夜市，质问我为什么要缠着他们儿子。你一个摆摊的小姑娘，不要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江阿姨的话很难听。时雨只是善心大，可怜你而已。你不要误会了什么。

我站在摊子后面，觉得脸火辣辣的疼。阿姨，你误会了，我们只是...只是什么？

江叔叔打断我，我们已经给时雨转学了，他不会再来这里。你也不要去打扰他。

说完他们就走了，留下我一个人站在那里。那天晚上我哭了很久。不是因为江时雨走了，而是因为他们的话。原来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一个想要攀附他们儿子的女孩。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江时雨。夜市里少了一个买煎饼的客人，我的世界好像也暗了一些。

但生活还要继续。我还要摆摊，还要上学，还要考大学。高考前的最后一个月，我拼了命地复习。每天白天上课，晚上摆摊，深夜看书。累得不行的时候，我就摸摸脖子上的项链。那是江时雨留给我的唯一念想。高考那两天，我发挥得不错。

虽然不能考上清华北大，但上个普通大学没问题。填志愿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外地的学校。我要离开这个城市，离开那些让我难堪的回忆。

第四章大学四年，我过得很充实。我学的是市场营销，成绩不错，还拿了奖学金。

大一的时候我在学校附近摆过摊，卖一些小饰品。后来生意越做越大，我开了网店，还雇了两个同学帮忙。毕业的时候，我已经攒了十几万块钱。同学们都羡慕我，说我是天生的商人。只有我知道，这些钱的背后有多少个不眠之夜。

大学期间我谈过一个男朋友，叫赵康。他是我们班班长，人很好，对我也不错。

但我总觉得心里缺了点什么。可能是因为江时雨的原因，我对感情有了心理阴影。

总觉得别人对我好，是有什么目的。最后我们和平分手了。赵康说我心里住着别人，他争不过。我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毕业后我留在了那个城市，在一家广告公司做策划。

工资不高，但我有副业，网店的生意越来越好。渐渐地，我在那个城市站稳了脚跟。

买了房子，买了车，过上了还算不错的生活。偶尔想起江时雨的时候，我会告诉自己，已经过去了。但那条银项链，我一直戴着。五年后，我回了一次老家。夜市还在，但已经不是当年的模样。我走到原来摆摊的地方，现在是一家奶茶店。老板娘认出了我，哎呀，这不是小棉花吗？都变这么漂亮了！我笑着跟她聊了几句，问起当年的事情。

对了，你记得那个经常买你煎饼的男孩吗？长得特别帅的那个。我心里一跳，记得，怎么了？他前几年经常回来找你，后来知道你去外地上学了，就再也没来过。

我愣住了。他找过我？他还问过我你家的地址，不过我没告诉他。毕竟不熟嘛。

老板娘的话让我心情复杂。如果当年他找到了我家，会发生什么？我们会不会有不同的结局？

但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用？时间不会倒流，错过就是错过了。

第五章回到我现在工作的城市后，我更加投入地工作。公司接了一个大项目，需要和总部那边的人合作。项目启动会议那天，我坐在会议室里整理资料。门开了，几个人走进来。我头也没抬，继续看着手里的文件。各位好，我是江时雨，负责这个项目的...我的手猛地抖了一下，文件散了一地。我慢慢抬起头，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还是那么好看，但比当年成熟了许多。他也看到了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继续介绍项目情况。整个会议过程中，我们都没有单独说话。我坐在角落里，偷偷观察着他。八年了，他变化很大。

穿着笔挺的西装，气质更加沉稳，像是成功商人的样子。而我，从当年摆摊的小女孩，变成了现在的职场女性。我们都变了，但见面的那一刻，心跳还是会加速。会议结束后，其他人陆续离开。我在收拾东西，他走过来。宋棉花。他叫我的名字。我抬起头，江总好。你...在这里工作？嗯，三年了。我们之间有种说不出的尴尬。

太多话想说，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那个...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吗？他问。

我犹豫了一下，江总，我们还是保持工作关系比较好。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还是点头，好的，我明白。接下来的一个月，我们因为工作经常接触。他很专业，我也很专业。但有时候眼神碰到一起，还是会有异样的感觉。项目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出了点问题。供应商那边突然变卦，整个计划都要重新调整。

我们需要加班处理这个突发状况。深夜的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要不要喝点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