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箫凡推开家门时，玄关的感应灯只亮了一半，另一半被阴影裹着，像极了这个家如今的状态。客厅里没开灯，只有书房的门缝漏出一道冷白的光，隐约能听见键盘敲击的声音，规律得有些刺耳。他换鞋的动作很轻，皮质拖鞋蹭过地板，没发出一点声响。结婚三年，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寂静。林婉儿总是在忙，忙着开视频会议，忙着签合同，忙着在商界版图上攻城略地。她是林氏集团的女总裁，媒体称她“铁腕玫瑰”，却很少有人知道，这朵玫瑰的家里，连一盏等丈夫回家的灯都没有。箫凡把外套挂在衣架上，身上还残留着白大褂上消毒水味的味道，那是他一天工作的印记。

作为市一院心外科的主任医师，他今天连做了三台手术，最长的一台站了六个小时，此刻后背还僵得发疼。他原本想跟林婉儿说一声，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上次他说自己累得差点晕倒，她只抬了抬眼，说“苏浩今天陪我谈成了一个两亿的项目，也没喊累”。苏浩，林婉儿的首席助手，这个名字最近像根刺，扎在箫凡心里。书房的门突然开了，林婉儿走出来，身上还穿着剪裁利落的西装套裙，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眉头微蹙：“今天怎么这么晚？”“最后一台手术出了点意外，抢救到现在。

”箫凡声音有些哑，他走过去想给她一个拥抱，却被她下意识地避开了。

“我还有份文件要处理，你先睡吧。”林婉儿说完，转身就要回书房，手机却在这时响了。

她看了眼屏幕，原本紧绷的嘴角忽然柔和下来，走到阳台去接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但箫凡还是隐约听到了“苏浩”“辛苦了”“明天一起吃早餐”。箫凡的心沉了下去。

这种细微的差别，他不是第一次感受到。林婉儿对谁都带着商场上的疏离，唯独对苏浩，总是多了几分耐心和温柔。公司里的人更是默认苏浩是林婉儿的男朋友，上次他去林氏集团送文件，前台笑着问他是不是苏助理的朋友，他说自己是林婉儿的丈夫，前台的表情像见了鬼。他当时问林婉儿，为什么不跟大家说他们结婚了。

林婉儿坐在办公桌后，手指敲着桌面，语气平淡：“公司是工作的地方，私事没必要公开，免得影响不好。”“影响什么？”箫凡追问。“影响苏浩的工作心态，也影响团队对你的看法。”林婉儿抬头看他，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你是医生，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就好，别管公司的事。”那时候他还在为她找借口，觉得她是真的忙，真的在意工作。直到上个月，他生日，提前订了餐厅，想跟她好好过个节。

结果她临时说要陪苏浩去见客户，让他自己吃。他在餐厅坐了两个小时，看着对面的空位，最后打包了蛋糕回家，却发现苏浩送她回来，两人站在楼下说了很久的话，苏浩还伸手帮她理了理头发，动作亲昵得刺眼。等苏浩走了后。“婉儿，”箫凡叫住她，声音有些发紧，“你跟苏浩，到底是什么关系？”林婉儿转过身，脸上的柔和已经褪去，又恢复了那种冷静的模样：“同事关系，还能是什么？箫凡，你最近怎么总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同事会每天晚上打电话？

同事会让你推掉丈夫的生日宴去陪他见客户？”箫凡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胸口闷得发慌，“上次我去你公司，前台都不知道我是你丈夫，他们都以为苏浩才是你男朋友！

你为什么不解释？”“我都说了，没必要！”林婉儿的语气也冷了下来，“苏浩是我最得力的助手，我跟他走得近一点，是为了更好地开展工作。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别总是疑神疑鬼的？”“疑神疑鬼？”箫凡觉得喉咙发苦，“他上次在医院碰到我，说‘箫医生，婉儿身边需要的是能帮她的人，不是只会等她回家的人’，这也是我疑神疑鬼？

”林婉儿的脸色变了变，随即皱起眉：“苏浩只是随口说说，你别往心里去。

他那个人性子直，没什么坏心眼。”“没什么坏心眼？”箫凡看着她，眼神里的失望一点点蔓延开来，“他挑衅我，你还护着他？林婉儿，我是你丈夫，不是你的员工，不需要你用这种敷衍的态度来打发我。”“我还有工作要做，没时间跟你吵。

”林婉儿不想再跟他争论，转身进了书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把所有的质问都挡在了门外。箫凡站在原地，客厅里一片漆黑，和书房像一道冰冷的界限。

他忽然觉得很累，不是身体上的累，是心里的累。他想起他们刚结婚的时候，林婉儿还不是总裁，他也还不是主任医师，两人挤在出租屋里，晚上一起煮面条，周末去逛公园，那时候她会挽着他的胳膊，笑着说“箫凡，以后我们一定会越来越好”。

可现在，他们确实越来越好，住上了大房子，有了体面的工作，却把彼此弄丢了。那天晚上，箫凡在沙发上坐了一夜。天亮的时候，他看着书房的门慢慢打开，林婉儿走出来，眼下带着淡淡的黑眼圈。她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径直走向洗手间。箫凡站起身，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去医院。路过玄关时，他看见林婉儿的手机放在茶几上，屏幕亮了一下，是苏浩发来的消息：“婉儿，早餐我订好了，在你公司楼下的咖啡店。

”林婉儿从洗手间出来，拿起手机，飞快地回复：“好，我马上到。

”她抬头看见箫凡.愣了一下：“你要去医院？”“嗯。”箫凡的声音很平静，没有起伏。

他看着林婉儿，忽然觉得眼前的人很陌生。他曾经以为，他们的爱情能抵得过所有的忙碌和距离，可现在才发现，有些东西，早在日复一日的忽视里，慢慢碎了。“那你路上小心。”林婉儿说完，拿起包就往外走，脚步匆忙，像是在赶什么重要的约会。箫凡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车消失在路口，心里最后一点温度，也慢慢凉了下去。接下来的日子，箫凡变得很忙。他主动申请了加班，把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到工作里。有时候他会在医院待上一整夜，第二天直接接着上班。

同事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只是笑了笑，说“最近病人多”。

他不再主动给林婉儿打电话，也不再问她什么时候回家。家里的冰箱空了，他就叫外卖；衣服脏了，就拿到干洗店。那个曾经充满烟火气的家，渐渐变成了一个只是用来睡觉的地方。林婉儿似乎也没察觉到什么异常。

她还是每天早出晚归，偶尔会在深夜给箫凡打个电话，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我今天不回去了，在公司睡。”“好。

”箫凡每次都只有一个字的回应，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有一次，林婉儿因为急性阑尾炎住院，正好住进了市一院。苏浩忙前忙后，跑上跑下，帮她办理住院手续，还守在病房外，逢人就说“我是她男朋友”。护士来查房的时候，跟箫凡说：“萧医生，你那个病人林总的男朋友真体贴，一直守在外面呢。

”箫凡当时正在写病历，笔顿了一下，然后淡淡地说：“知道了。

”他去病房看林婉儿的时候，苏浩正好在里面，正拿着削好的苹果给她。看到箫凡进来，苏浩愣了一下，随即站起身，脸上带着一丝挑衅的笑：“萧医生来了？婉儿刚做完手术，需要休息，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先走吧。”林婉儿看了箫凡一眼，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对苏浩说：“苏浩，你也累了，先回去吧，这里有箫凡就好。”苏浩没动，反而看着箫凡：“萧医生，婉儿身体不好，以后还请你多照顾她一点。别总是让她一个人忙，毕竟，我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她身边。”这话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箫凡看着苏浩，又看了看林婉儿，她低着头，没有反驳。那一刻，箫凡忽然觉得索然无味。

他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现在却什么都不想说了。“好好休息。”箫凡对林婉儿说，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然后转身走出了病房。门关上的那一刻，他听到林婉儿对苏浩说：“你别跟他那样说话，他只是工作忙。”“工作忙？

”苏浩的声音带着不屑，“他分明就是不在乎你。婉儿，你值得更好的。

”箫凡没有再听下去，他走在医院的走廊里，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他身上，却没有一点暖意。他忽然意识到，他好像不爱林婉儿了。不是一瞬间的决定，是无数个失望的瞬间累积起来的，像一滴水，慢慢滴穿了石头，也滴穿了他心里的那道防线。

从那以后，箫凡开始彻夜不归。有时候是在医院加班，有时候是跟同事聚餐，有时候只是一个人开着车，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转，直到天亮才回家。

林婉儿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有一次，她凌晨三点回家，发现家里空无一人，打电话给箫凡，他很久才接，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我在医院，有个病人情况不稳定，需要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