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萧慕欢悠悠转醒，眼神空洞地望着帐顶。

“太医！阿姐到底怎么样了？！”萧墨急声问。

“公主乃是悲恸过度，急火攻心，加之落水受寒，方才吐血昏厥。需得静心凝神，好生调养，万不可再受刺激……”

两人闻言，明显松了口气。

转头见萧慕欢醒来，卫瑾立刻上前握住她冰凉的手，掌心竟有些颤抖：“慕欢，你吓死我了。”

萧墨也凑近，放软了声音劝道：“阿姐，不过一个侍女罢了，何至于此？莫要再伤心了，朕明日便为你挑选十个八个更伶俐的送来。”

萧慕欢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枕畔，声音轻得如同叹息：“不必了，再好的，也不是我的云岫了。”

那不是普通的侍女，那是陪她在敌国炼狱里相互扶持、生死与共的唯一亲人！

他们看出她深切的绝望，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却终究没有提及如何惩戒姜拂烟。

只是笨拙地岔开话题，一个亲自喂药，一个吩咐赏赐补品。

待她喝完药，两人稍坐片刻，便有些坐立不安。

萧墨率先起身：“阿姐，你好生休息，朕……去看看拂烟，她方才也受了惊吓。”

卫瑾也随之站起。

走到殿门口，卫瑾脚步顿住，犹豫片刻，还是回头，低声道：“慕欢，拂烟她这些年也不容易，性子柔，经不起风波。日后……莫要再为难她了，好吗？”

说完，方才离去。

萧慕欢望着他们毫不留恋的背影，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泪如雨下。

姜拂烟不容易？

那她在敌国日夜煎熬，受尽屈辱，就容易了？

她靠着对他们的思念硬撑着一口气活下来，就容易了？

她身中剧毒，归来只为见他们最后一面，却发现自己早已被取代，就容易了？！

无数个濒死的夜晚，她是靠着对他们的思念，才硬生生熬过来的。

她以为归来是救赎，是温暖的港湾。

却没想到，港湾依旧，只是里面停泊的，早已不是她的船了！

他们有了替身，便忘了正主所受的苦楚。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何其荒唐啊！

殿内空荡冷寂，只剩下她一人。

她派人厚葬了云岫，赠予其家人重金，安排得妥帖周到。

这是她唯一能为自己这位忠仆做的事情。

夜晚，宫人低低的议论声还是不可避免地飘进殿内。

“陛下还在漪澜殿陪着姜姑娘呢。”

“卫将军也守了一夜，亲自喂药。”

“姜姑娘只是受了点惊吓，陛下和将军就如此紧张，真是有求必应。”

“毕竟陪伴了三年，情分不一般啊……”

萧慕欢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却早已千疮百孔。

她默默拿起枕边一支冰冷的金簪，借着微弱的月光，在床头的紫檀木上，用力刻下了一道深深的划痕。

一天过去了。

她的生命，又少了一天。

翌日，萧墨和卫瑾竟一同前来。

见她神色恹恹，以为她仍在为云袖之事伤怀，便提出带她出宫散心。

她心中刚泛起一丝微末的暖意，却见盛装打扮的姜拂烟笑吟吟地从他们身后走出。

那点暖意瞬间冻结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