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生是个混世魔王，我很怕他。

因为指不定什么时候，他会突然伸出手揪我的头发、趁大人不注意推我一把、心情不好时莫名的踹我一脚……

我已经很乖很乖的叫他“阿生哥哥”了，可他仍是很讨厌我。

鉴于他的恶劣态度，我一度躲着他，隔老远看到他，吓得扭头就跑。

后来寇伯母带我去过几次赵知州府邸，我才知道原来他的厌恶只针对了我一个人。

赵夫人雍容华贵，赵家的女儿大我两岁，名字叫“婉清”

婉清娇荷香欲染。

赵婉清连名字都这么美，不像我，秦素秦素，一听就是小户人家出身，朴素无华。

婉清是明艳漂亮的女孩子，站在她面前令我自惭形秽。

对我恶语相向没个好脸的寇生，对婉清异常耐心和友好。

他在赵家很吃得开，赵知州的两个儿子一个跟他同岁，一个年长他三岁，关系都甚好。

男孩子在一起玩的时候，婉清就拉着我一起画画、下棋。

哦，还有尚通判家的小女儿，尚雪。

有时候婉清和尚雪画了画，会拿给赵夫人她们看，大人们纷纷称赞。

这个时候我会敏感的把手里的画往身后藏，寇伯母表情淡淡的，看我一眼，又很快瞥过脸去。

然后尚雪突然跑过来，一把抽出我的画：“你们看，素素画的水鬼，张牙舞爪的，多么形象。”

众人哄堂大笑，我红着脸手足无措。

她知道，我画的是水牛，不是水鬼。

笑过之后，赵夫人看着寇伯母道：“到底不是亲生的，蠢笨了一些。”

我低着头不敢去看寇伯母，衣角揉搓的皱巴巴。

婉清拉我一起下棋，寇生他们偶尔也会过来看一眼。

每次他过来，我都格外紧张，手中的棋子不知往哪儿放。

因为无论我往哪儿放，都会听到他一声嗤笑——

“蠢笨如猪。”

后来我再也不想去赵知州府里玩了。

寇伯母也不想去了，因她每一次回来的路上，都大发雷霆，对蒋妈妈抱怨：“她有什么可神气的，说我们孩子蠢笨，若不是贺大人比老爷官高一级，我用得着受她的气，她们婉清好歹大了咱们两岁，得意什么……”

说着，又恨铁不成钢的敲了下我的脑袋：“榆木疙瘩，回去好好画个水牛给我看看，画不出来饭也别吃了。”

寇伯伯说的对，伯母心肠最软。

明明罚我不许吃饭，可是蒋妈妈偷偷给我端一碗，她也会装作看不见。

十岁那年，我生了一场温病，来势汹汹，整个人烧的昏昏沉沉，险些丧命。

伯母让府里管事连夜去请大夫。

她坐在床边照顾我，脱不开身，因我一直拽着她的衣服，迷糊的唤她：“娘，阿娘，你来接素素了……”

伯母皱着眉头，命蒋妈妈拿了辟邪三宝过来，还将寇生从睡梦中提了起来。

寇生睡眼朦胧的站在我屋里，一脸懵。

然后寇伯母举着辟邪三宝说道：“你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孩子既然已经到了我这里，我自会把她当女儿待，我家小子也会真心对她，你且速速离开，否则我便不客气了！”

她那样知书达理的妇人，板起脸来十分威严，还踢了一脚寇生：“你说话！”

寇生一激灵，哭丧着脸说：“我说什么啊？”

“说你今后会对素素好，绝不会欺负了她，让她受委屈。”

我在寇家四年，伯母常说我是蠢笨的榆木疙瘩，脑袋不开窍，可是私底下也会拿着我绣的帕子，冲寇伯伯笑：“你瞧妞妞绣的多好，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可没有这样的手艺。”

我与伯母之间，到底是有母女缘分，她曾对蒋妈妈说：“赵婉清长的是挺好看，尚家的女儿也比素素聪明些，但那终归是别人家的，咱们秦素笨了些，但没办法，谁叫她是我们家的孩子。”

反正寇伯母是很疼我的。

初到寇家时，在我身边服侍的丫鬟很是怠慢，欺我年幼，偷吃偷拿，还偷拧我的胳膊。

我的胳膊常被掐的青一块紫一块，但从不敢吭声。

后来还是蒋妈妈无意发现，告诉了伯母。

伯母十分生气，打发牙行把人卖了，还把府里的下人全都叫来，“睁大你们的眼睛认认清楚这孩子是什么人，既来了寇家，她便是你们的主子，往后不知尊卑的东西也不必留在府里了，直接发卖了。”

我一直以为，寇伯母是不会让我给寇生做媳妇的，她也曾亲口说过，若寇生不愿，那桩婚事就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