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我搬出藤椅放在院里的花架下，躺在上面发呆。

这几年，我试过很多办法，都无法唤醒阿柔。

追根究底她因齐衍而伤，难道真要收拾了齐衍替她出了气，她才能醒过来？

谢兴虽然官运亨通，但和皇室相比，还是差了一截，不能操之过急。

听着晚风拂过葡萄枝叶的声音，想着这些事，我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动了动身子，发现身上盖着一件男子的外袍。

谢兴坐在旁边的石桌旁，正低头提笔写着什么。

从刑部回来，他已经换下了玄黑打底的官服，穿一件月白色家常长衫，将他如远山淡墨般的眉眼衬得愈发出尘绝俗。

几年官场沉浮，这人越发内敛了。

见我醒来，他落笔写下最后一个字，道：「你先前让我写的折子戏，已经写好了。」

我慢悠悠伸了个懒腰，由衷夸道：「谢才子果然文思敏捷，这么快。」

说着躺在椅上都没挪一下地儿，接过文稿细看。

谢兴摇头失笑，「你先看着吧，我去做些吃的。」

「去吧去吧。」我摆摆手，只当他在刑部忙于公务没用晚膳。

这出折子戏以阿柔和齐衍的事为底本，名叫《索魂记》。

有谢兴亲自动笔，戏词自然精妙无比，可以预见这出戏一旦被搬上戏台，必会风靡京城。

硬碰硬暂时还不行，但场子却可以先铺开了。

快看完时，谢兴从灶房出来，手里端着一碟金黄的炸年糕。

清甜的香气随风飘过来，我耸耸鼻子，终于把视线从戏文上移开，瞄向那盘年糕。

文人都讲究君子远庖厨。

可谢兴命途坎坷，亲娘过世时只有十岁，只能自己看顾自己的日子。

很难想象，像他这样风采的人早年为了生计，甚至还做过小厮当过跑堂。

但无论落到何种境遇，他始终没放弃读书这条路。

后来书院院长慧眼识珠，同意他一边为书院抄书抵扣束脩，一边在书院进学，这才开始了他的科举之路。

说实话，谢兴和齐衍很有些相似，同是贫寒之身，但论身世，谢兴比齐衍更惨。

可两人又终究不同。

那时为了让谢兴专心读书科考，不要再为生计去抄书浪费时间，我提出拿钱帮他，可被他拒绝了，心气倒是高。

「发什么呆呢？」

谢兴在我身边坐下，拈起一块年糕作势递给我，「我回来时遇到王婆，她说你今日都没用多少饭，当心待会儿饿。」

原是做给我吃的。

他这么一说，我倒真有些饿了。

只是左右两手都拿着文稿，我想也没想，直接凑过去，就着谢兴的手咬住年糕，叼进了嘴里。

年糕切得小，咬的时候，舌尖不免舔到了谢兴的手指。

谢兴指尖一颤，痉挛般地往回一缩，垂下了眼。

好一会儿，他才问：「真要对付齐衍了？」

我觉得这话问得奇怪，「不对付他我来京城做什么？」

谢兴双目深静，「你待在我身边这些年，心心念念都想找他报仇。可是爱之深恨之切，我怕到时候你反而于心不忍。」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误会了什么。

「我会对齐衍不忍心？」我没忍住笑出声来，「这真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谢兴定定地看了我半晌，没再多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