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十七分，林默的电动车碾过一片积水，溅起的水花在路灯下划出半道弧线。

手机支架上的订单提示音突然急促地跳了两下，他扫了一眼，指尖在屏幕上顿了半秒——“星辰大厦1707，两份黯然销魂饭，不要葱花，备注：放门口，不用敲门，麻烦了。”这备注本该再寻常不过，但“黯然销魂饭”五个字让林默的后颈瞬间窜起一阵凉意。上周三也是这个时间，也是星辰大厦1707，同样点了两份黯然销魂饭，备注里藏着一行用标点符号凑成的小字：“救我，有监控。

”那天他吓得差点把餐盒扔垃圾桶，犹豫再三还是报了警。可警察上门时，开门的是个穿着丝绸睡袍的女人，说自己就是随口胡诌，还笑着展示了冰箱里剩下的半份叉烧，“我先生在国外，我一个人怕黑，想找个由头让外卖员多在楼下待一会儿。”警察登记了信息，临走前拍了拍林默的肩膀，“小伙子警惕性高是好事，但别太紧张。”此刻电动车停在星辰大厦楼下，林默盯着单元门上方闪烁的监控摄像头，喉结上下滚动。他摸出手机想取消订单，却发现这单的配送费是平时的三倍，备注栏里还多了一行新的小字，用白色字体藏在“麻烦了”后面：“他今晚喝了酒，冰箱里的牛奶过期了。”牛奶？

林默猛地想起上周那个女人的冰箱。当时警察检查时，他确实瞥见冷藏室里摆着一排进口牛奶，保质期明明还有半年。

电动车的前灯在地面投出两道颤抖的光，他咬咬牙把餐盒塞进保温箱，指纹解锁单元门时，玻璃反射出他身后突然亮起的车灯——是辆黑色的奔驰，车牌号后三位是707。

电梯在17楼停下时，林默听见走廊尽头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他贴着墙根挪到1707门口，正要把餐盒放下，门突然从里面拉开一条缝，露出半张淤青的脸。女人的嘴唇肿得老高，却还是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谢谢，麻烦了。

”她的手伸出来接餐盒，手腕上缠着条米色丝巾，丝巾边缘渗出暗红的渍痕。

就在指尖触碰到餐盒的瞬间，林默感觉掌心被塞进一个冰凉的东西。他下意识攥紧，那东西棱角分明，像是枚U盘。“砰”的一声门被撞开，个高壮的男人骂骂咧咧地走出来，酒气混着古龙水的味道扑面而来。“磨蹭什么？”男人一把推开女人，目光像刀子似的刮过林默，“看什么看？滚！”林默转身就跑，进电梯时回头望了一眼，看见男人揪着女人的头发往屋里拖，女人的指甲在门框上划出五道血痕。电梯门合上的刹那，他摸到口袋里的U盘，金属外壳还带着女人手心的温度。电动车在凌晨的街道上狂奔，林默直到冲进派出所大门，双腿还在打颤。值班警察认出了他，泡了杯热茶递过来，“又怎么了？”U盘插进电脑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里面只有一个加密文件夹，密码提示是“我先生的生日”。林默突然想起上周女人说过，她先生是1987年生的。

试了几个日期都不对，他盯着屏幕上的密码框，忽然想起刚才女人接餐时，手指在他手心里敲了三下——长，短，长。摩尔斯电码？林默的心跳得像擂鼓。

他高中时是无线电社的，知道长信号是“—”，短信号是“·”，三下组合起来是字母“V”。可“V”怎么当密码？“等等，”老警察突然开口，“她刚才是不是说牛奶过期了？”他点开文件夹属性，创建日期是三天前，“过期的牛奶会变质，变质就是‘坏了’，‘坏’的拼音首字母是H。”H加上V，是HV。

林默的手指悬在键盘上，突然想起奔驰车的车牌号——粤A·HV707。

他输进去“HV707”，文件夹“咔哒”一声弹开了。里面是段模糊的录音和几张照片。

照片里的女人穿着病号服，手臂上插着输液管，旁边站着的男人正是刚才那个醉汉，两人的结婚证被拍在床头，男人的名字叫张浩，女人叫苏晴。

录音里是苏晴带着哭腔的声音：“你把我的护照藏哪儿了？我要回家……”“回家？

”张浩的声音恶狠狠地砸过来，“你弟弟还欠着三百万赌债，你走了谁来还？

”林默的后脊彻底凉透了。他想起上周女人说“先生在国外”，原来根本不是夫妻。

老警察立刻联系了刑侦队，调取星辰大厦的监控。画面显示张浩每天早上八点准时出门，晚上十点才回来，而苏晴从不出门。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物业登记的1707业主根本不是张浩，而是一个叫李娟的女人，三个月前把房子租了出去，租客信息写的是“张浩，苏晴，夫妻”。“查李娟和张浩的关系，还有苏晴的身份信息。

”队长拍了下桌子，“申请强制破门！”警车赶到星辰大厦时，1707的门虚掩着。

客厅里一片狼藉，张浩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手里还攥着个空酒瓶。卧室的门反锁着，撞开后所有人都愣住了——苏晴蜷缩在衣柜里，怀里抱着本相册，照片上的女孩笑得灿烂，和她有七分像。“那是我妹妹，”苏晴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她去年跳楼了，就是因为被张浩逼债。”原来张浩是放高利贷的，苏晴的弟弟欠了他的钱跑路了，张浩就把苏晴从老家绑来当人质。他怕苏晴报警，没收了她的手机和身份证，还在屋里装了三个监控。上周苏晴趁张浩洗澡，偷偷用他落在茶几上的手机点了外卖，才有了那个带求救信号的订单。“我不敢写得太明显，”苏晴的眼泪砸在相册上，“他说如果我敢求救，就去伤害我爸妈。

戴上手铐时还在嘟囔：“她自愿的……是她自己说要留下来抵债的……”林默站在警戒线外，看着苏晴被警察扶上警车。她经过他身边时，突然停下来，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糖纸已经被攥得发皱。“谢谢你，”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清亮，“我点黯然销魂饭，是因为我妹妹以前总说，吃到好吃的叉烧，再难过的事都会变得没那么糟。”林默捏着那颗糖，看着警车呼啸而去。天边泛起鱼肚白，他的手机又响起订单提示音，这次是份早餐，备注写着：“请放门口，谢谢。

”他跨上电动车，朝阳把影子拉得很长。保温箱里的餐盒还带着余温，就像刚才苏晴塞给他的那颗糖，在微凉的晨光里，悄悄融化成一丝甜。三天后，林默收到一个匿名包裹，里面是本崭新的相册，第一页贴着张苏晴的照片，背景是老家的油菜花田，她笑得和照片里的妹妹一样灿烂。夹在相册里的还有张纸条，上面写着：“我找到了新的工作，在甜品店做学徒，以后也能做出好吃的叉烧饭了。

”那天晚上，林默特意绕路去了趟星辰大厦。1707的灯暗着，楼下的监控摄像头还在不知疲倦地闪烁。他对着空无一人的窗口，轻轻说了声“再见”，然后拧动车把，消失在车流里。保温箱里的订单提示音再次响起，这次的备注很简单：“多加葱花，谢谢。”林默再次接到星辰大厦的订单时，距离苏晴被解救已经过去一个月。那天傍晚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订单地址是1903，备注栏里只有一行字：“麻烦送两串糖葫芦，要山楂的，多裹点糖。”配送费不算高，但星辰大厦这四个字像根细针，轻轻刺了下他的神经。电动车驶进熟悉的地下车库时，他下意识往17楼的方向瞥了眼。1707的窗户拉着厚厚的窗帘，听说张浩被捕后，房东很快就把房子重新租了出去，新租客似乎不喜欢光亮，无论白天黑夜都把窗帘遮得严严实实。电梯在19楼停下，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脚步声被吸得干干净净。1903的门是浅灰色的，门把手上挂着个编织的风铃，风吹过会发出细碎的响声。林默刚把糖葫芦放在门口的地垫上，门就开了。

开门的是个老太太，头发花白却梳得整整齐齐，鼻梁上架着副银框眼镜，手里端着个青花瓷碗。“小伙子辛苦了，”她笑眯眯地把碗递过来，“刚熬的绿豆汤，不嫌弃就喝点。”林默连忙摆手，“不用了阿姨，我们有规定不能收东西。”“规矩是规矩，人情是人情嘛。”老太太不由分说把碗塞进他手里，“我家老头子住院了，孩子们都在外地，就我一个人在家。这糖葫芦是买给隔壁小姑娘的，她爸妈出差，一个人在家怪可怜的。

”林默捧着温热的绿豆汤，看着老太太转身敲响了1904的门。门开了条缝，露出双圆溜溜的眼睛，声音细细的：“李奶奶。”“快拿着，刚买的糖葫芦。

”老太太把糖葫芦递过去，又叮嘱了几句，“晚上锁好门，有事就敲我家门。

”等林默下了楼，绿豆汤已经喝了大半。甜丝丝的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去，他忽然想起苏晴塞给他的那颗水果糖，也是这样的味道。手机提示音响起，是条新消息，来自一个陌生号码：“谢谢你的绿豆汤，我是1904的安安。”林默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老太太说的隔壁小姑娘就是安安。他回了个“不客气”，骑着电动车冲进雨里。

接下来的半个月，林默总能接到1903或1904的订单。有时是老太太点的降压药，有时是安安要的儿童绘本，配送费总是比普通订单多几块，备注里偶尔会夹着句关心的话：“雨天路滑，注意安全”或是“天热，记得多喝水”。

他渐渐知道老太太姓李，退休前是小学老师，老伴儿在医院做康复治疗；安安今年七岁，爸妈在国外工作，跟着外婆住，外婆最近回老家了，就把她托付给李奶奶照看。

这天晚上十点多，林默送完最后一单，正准备回家，手机突然弹出1904的紧急订单：“我发烧了，李奶奶的电话打不通，麻烦帮我叫个救护车。”他心里咯噔一下，调转车头就往星辰大厦冲。

电梯里他不停按19楼的按钮，手指都在发抖。出了电梯，1904的门虚掩着，他推开门就看见安安蜷缩在沙发上，小脸烧得通红，额头上敷着块湿毛巾。“安安？

”林默跑过去摸她的额头，烫得吓人。安安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是他，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我找不到李奶奶……”“别怕，我已经叫救护车了。

”林默掏出手机想联系李奶奶，才发现1903的电话一直占线。他忽然想起老太太说过，老伴儿今晚要做检查，难道是医院那边出了什么事？救护车赶到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