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苏晓晓。这是末世第三年。我快要死了。身后的铁门被撞得哐哐响。

听声音就知道外面的丧尸兄弟们很饿。我缩在一家便利店的角落。

手里紧紧握着最后一根火腿肠。这是我最后的晚餐。吃完我就拉开门。

与其饿死不如让它们给我个痛快。好吧我承认我主要是怕饿。门被撞开了。意料之中。

一群丧尸涌了进来。我闭上眼睛。心里默默跟这个世界告别。再见了火腿肠。再见了麻辣烫。

再见了快乐肥宅水。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来。耳边反倒是安静了。安静得有点诡异。

我偷偷睁开一只眼。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我面前。他背对着我。

刚刚还嘶吼着要冲进来的丧尸们。现在全都安静如鸡。它们低下头颅。像是在朝拜它们的王。

好吧。我知道了。这是碰上传说中的丧尸王了。死得更有排面了是吗。我认命地再次闭上眼。

王嘛。肯定胃口更好。希望能一口把我脑袋咬掉。别让我太痛苦。一只冰冷的手。

拎住了我的后衣领。就像拎一只小猫。我双脚离地。整个人被他提溜着。穿过安静的尸群。

走出了便利店。我全程紧闭双眼。不敢看他的脸。主要是怕影响食欲。

万一他觉得我长得丑不吃了怎么办。那多尴尬。他走得很快。风在我耳边呼呼地吹。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我感觉自己被扔在了地上。屁股有点疼。我没敢动。继续装死。

听见他在我身边走来走去。货架被翻动的声音。他在找什么呢？开胃小菜吗。嘶啦一声。

是塑料包装被撕开的声音。完了。他要开吃了。我吓得一哆嗦。一个东西被扔到了我怀里。

软软的。还带着一股熟悉的香味。我没忍住。又睁开了一只眼。我看见了一包辣条。

卫龙大面筋。正静静地躺在我怀里。我懵了。这是什么操作。临死前给的断头饭吗。还是说。

他想让我吃饱点。肉质更紧实？我抬头。第一次看清了他的脸。他很高。

穿着一件破旧的冲锋衣。脸上很干净。不像别的丧尸那样腐烂恶心。

只是皮肤是一种没有血色的苍白。他的眼睛是灰白色的。像蒙了一层雾。里面没有任何情绪。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然后。当着我的面。又撕开一包辣条。扔到了我怀里。我彻底傻了。

这只丧尸王。他好像有那个大病。2我没敢吃。我怕有毒。虽然这个想法很离谱。但末世嘛。

什么离谱的事都有。我就那么抱着两包辣条。和他大眼瞪小眼。他似乎没什么耐心。

见我没反应。他转身走了。我松了一口气。以为他要去“捕猎”了。刚想偷偷溜走。

他就回来了。手里还抱着一个大纸箱。砰的一声。扔在我面前。纸箱翻了。

从里面滚出来一堆东西。薯片。巧克力棒。果冻。还有一瓶冰红茶。我看着满地的零食。

又看了看他。他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灰白色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东西。他到底想干嘛。

把我当仓鼠养吗。用零食把我喂肥了再吃？这成本也太高了吧。

他把我囚禁在这家大型超市里。没错是囚禁。他用巨大的货架堵住了所有的门窗。

只留下一个通风口。我插翅难飞。每天的生活。就是吃饭睡觉。和看着他发呆。他很奇怪。

他好像不用睡觉。每天大部分时间。他就坐在超市的收银台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外面。

像一尊雕塑。偶尔他会出去。每次出去。都会带回来更多的零-食。这个超市二楼的仓库。

快被他搬来的各种零食堆满了。我严重怀疑。全世界的零食都是他的战利品。

他从来不靠近我。我们之间好像有一条无形的线。他总是把找到的零食放在那条线外面。

然后示意我过去拿。他也不吃东西。至少我没见过。他抓我回来已经一个星期了。

我没见过他进食。这不科学。丧尸也是要补充能量的吧。难道他是太阳能的？

我开始没那么怕他了。主要是他真的除了投喂我。什么都不做。甚至有一次。

我不小心离他太近。他反而像受惊了一样。猛地后退了好几步。灰白色的眼睛里。

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慌乱？是我看错了吗。这个发现让我胆子大了起来。他好像。

并不想伤害我。那他抓我回来干嘛呢。解闷吗。养个电子宠物？可我不是电子的啊。

我会饿会渴会害怕。我开始尝试跟他说话。“嘿，帅哥，你叫什么名字？”他没反应。

“你抓我回来到底想干嘛呀？”他还是没反应。“你不饿吗？我这里有小饼干，你要不要尝尝？”我举着一包苏打饼干。他终于有了反应。他看了我一眼。

眼神里好像带着一丝…嫌弃？然后他转身。从货架上拿了一桶薯片。放在那条“三八线”上。

意思好像是。吃你自己的吧。别来烦我。好吧。沟通失败。我有点沮丧。这个丧尸王。

又高冷又奇怪。我还是老老实实当我的仓鼠吧。至少…管饱。而且这里的零食。真的好多啊。

3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我把这个超市当成了自己的家。反正外面也危险。这里有吃有喝。

还有一个免费的保镖。虽然这个保镖有点奇怪。但安全感还是满满的。

我开始好奇他的“食谱”。他总不能一直不吃东西吧。难道他吃的不是人肉？那是什么。

我决定偷偷观察他。机会很快就来了。那天晚上。月光很好。透过通风口洒进来。

像给整个超市蒙上了一层银纱。他像往常一样坐在收-银台上。但今天有点不一样。

他显得有些…焦躁。他不停地在收银台附近踱步。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低吼。

我吓得躲在一个货架后面。心想他不会是饿了吧。饿了要开始吃我了吧。

我悄悄把一根士力架塞进口袋。想着万一他扑过来。我就把士力架塞他嘴里。

不知道能不能起点作用。他没有发现我。他的注意力。好像全在超市外面。

他走到被货架堵死的门口。侧耳倾听。外面传来了其他丧尸的嘶吼声。和…一些咀嚼的声音。

我知道。外面的丧尸在“开饭”。他的喉咙里也发出渴望的低吼。身体微微颤抖。

我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看吧看吧。本性要暴露了吧。他果然还是想吃肉的。可是。

他接下来的动作。让我惊掉了下巴。他痛苦地捶了一下墙。然后转身。

从自己那件破旧的冲锋衣内袋里。小心翼翼地。珍而重之地。摸出了一个东西。

一个…橙色的。长条状的。带着一点泥土的东西。是一根胡萝卜。在惨白的月光下。

他就像一个虔诚的信徒。捧着他的圣物。他先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脸上露出一种近乎陶醉的表情。然后。他张开嘴。露出了和其他丧尸一样锋利的牙齿。

对着那根胡萝卜。“咔嚓”一口。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超市里回荡。他吃得很慢。很享受。

仿佛那不是一根普通的胡萝卜。而是全世界最美味的珍馐。他的表情。

是我从未见过的满足与平和。那双灰白色的眼睛里。甚至有了一丝光彩。我躲在货架后面。

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我终于明白了。我以为我是他的储备粮。结果。

我连一根胡萝卜都比不上。那根胡萝卜。才是他的白月光。他的朱砂痣。他的心头好。

我看着他一口一口吃完那根胡萝卜。连顶上的绿叶子都没放过。吃完后。

他甚至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然后。他脸上的满足感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

是一种深深的失落。他把光秃秃的胡萝卜头。又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内袋。

然后重新坐回收银台。恢复了那副雕塑的样子。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

我默默地从货架后走出来。心情复杂。所以。他不是不饿。他只是…挑食？

一个只爱吃胡萝卜的。素食主义丧尸王？这世界。真是越来越魔幻了。

4胡萝卜总有吃完的一天。自从那天晚上之后。我又观察了他好几天。

他再也没有拿出过胡萝卜。我猜那根应该是他最后的存货了。没有胡萝卜吃的丧尸王。

肉眼可见地变得暴躁起来。他开始频繁地在超市里踱步。喉咙里的低吼声也越来越响。

有一次。他甚至一拳捶在了金属货架上。把货架捶得凹下去一大块。吓得我一整天没敢出声。

我有点担心他。好吧我承认我主要是担心我自己。万一他饿疯了。把持不住兽性。

觉得我长得也挺像胡萝卜的。那怎么办。我得想个办法。帮他。也是帮我自己。

我不能坐以待毙。我决定主动出击。和他进行一次。跨越物种的深度交流。这天。

我趁他坐在收银台发呆的时候。偷偷溜进了办公室。找到了一瓶过期的番茄酱。

和一个空的硬纸板。然后我回到大厅。在他面前不远处。蹲了下来。他注意到了我的动作。

灰白色的眼睛看了过来。带着一丝警惕。我没理他。自顾自地拧开番茄酱瓶盖。

用手指蘸了点。开始在硬纸板上画画。我的美术功底。约等于没有。但我尽力了。

我努力地画出一根长条状。上面还有几片叶子。颜色嘛。番茄酱的颜色和胡萝卜差得有点远。

但我相信。一个对胡-萝卜爱得深沉的丧尸。一定能领会我的精神。画完后。

我把硬纸板举起来。向他展示我的大作。然后。我指了指画上的“胡萝卜”。又指了指他。

再指了指被堵死的超市大门。意思很明显。我知道你喜欢吃这个。外面有。我们可以出去找。

他看着我的画。沉默了。那双灰白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抹刺眼的红色。过了很久。

他才缓缓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我走来。我的心跳瞬间加速。他这是…看懂了？

还是觉得我挑衅他。要过来打我？我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抓着硬纸板的手都有点抖。

他走到了那条无形的“三八线”前。停住了。这是他第一次。主动靠近这条线。他没有看我。

目光依然锁定在我手里的画上。他的嘴唇动了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像一台生了锈的风箱。在努力地往外挤压空气。我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我感觉。

历史性的一刻。就要到来了。他抬起手。那是一只很骨感的手。

指甲因为尸变而变得有些发黑和尖利。他的手。缓缓地。越过了那条线。

指向了我画的胡-萝卜。然后。他的喉咙里。终于挤出了几个破碎的。模糊的音节。

“胡…萝…卜…”他说中文了。虽然发音很奇怪。但我听懂了。我的天。他会说话。

我激动得差点把硬纸板扔了。这是一个重大的突破。证明他还有残存的人类意识。我们之间。

是有沟通的可能性的。我用力地点头。指着画。又指指外面。嘴里也念叨着：“对对对，胡萝卜，外面，找。”他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他收回手。转身。走到了堵门的货架前。

那几个几百斤重的巨大货架。他只是伸出双手。轻而易举地。

就推开了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缝隙。然后。他回头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好像是在说。跟上。

我愣在原地。机会来了。逃跑的机会。只要我跑出这个门。我就自由了。

可是…我看着他的背影。那个因为找不到心爱的胡萝卜而暴躁。

却依然没有伤害我的丧-尸王。我犹豫了。外面。是未知的危险。这里。至少暂时是安全的。

而且。我有点好奇。这个只吃胡萝卜的丧尸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最终。

我做出了一个。可能会让我后悔终生的决定。我扔掉硬纸板。从地上爬起来。

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跟了上去。好吧。就当是末世里的一场奇幻冒险吧。陪一个丧尸王。

满世界找胡萝卜。听起来。好像也挺酷的。5外面的世界。和我记忆中一样破败。

废弃的车辆。倾倒的建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和灰尘混合的味道。我跟在他身后。

小心翼翼地踩着地上的碎石。他走在前面。像一个尽职的保镖。所有的丧尸见到他。

都会远远地避开。我们一路畅通无阻。这大概是我在末世里。走得最安全的一段路。

我们的目标很明确。寻找一切可能有胡萝卜的地方。居民楼的阳台。废弃的菜市场。

甚至是超市的生鲜区。可惜。末世三年了。所有能吃的东西。早就被搜刮一空。新鲜的蔬菜。

更是成了传说中的东西。我们找了整整一个下午。一无所获。他的情绪。

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连走路的姿态。都显得有些有气无力。我有点过意不去。

好像给了他希望。又让他失望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们走到了一个小区。

这个小区看起来很旧。大部分的窗户都破了。我正想说要不我们回去吧。明天再找。

他却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抬起头。看向一栋居民楼的楼顶。那双灰白色的眼睛。

闪过一丝光芒。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什么也没看到。只有一片光秃秃的天台。“怎么了？

”我问。他没有回答。只是径直朝着那栋楼走去。这栋楼的楼道里。堵着几只游荡的丧尸。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像一阵风一样冲了过去。我只听见几声沉闷的声响。那几只丧-尸。

就已经变成了几滩烂肉。他甚至没有用手。只是用肩膀和身体的撞击。就解决了战斗。

好…好强。我再次确认了他的王者地位。我们爬上天台。天台的门被锁住了。他也没废话。

一脚踹开。当我看清天台上的景象时。我惊呆了。这里。竟然有一小片菜地。

虽然大部分的蔬菜都已经枯萎了。但在角落里。有一小丛绿色的植物。依然顽强地生长着。

是胡萝卜的缨子。他几乎是扑过去的。动作却很轻柔。他跪在那片小小的胡萝卜地前。

用他那双能轻易撕碎丧尸的手。小心翼翼地。拨开泥土。像是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很快。

一根小小的。甚至有点营养不良的胡萝卜。被他从土里拔了出来。他拿着那根小胡萝卜。

激动得身体都在发抖。他没有立刻吃掉。而是转身。把胡萝卜递到了我面前。

灰白色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期待？我愣住了。这是…给我的？他辛辛苦苦找到的宝贝。

要先给我吃？我连忙摆手：“不不不，这是你的，你吃。”他固执地举着。

喉咙里又发出了那种嗬嗬的声音。好像在努力地想说什么。我看着他。突然福至心灵。

我问：“你…是想让我帮你尝尝，有没有毒吗？”他好像愣了一下。然后。缓缓地。

点了点头。我心里一阵感动。原来…他是把我当自己人了。怕有危险。让我先确认安全。

我接过那根小胡斯卜。在衣服上擦了擦。咬了一小口。一股淡淡的。带着泥土芬芳的甜味。

在嘴里散开。这是我三年来。第一次吃到新鲜的蔬菜。我差点感动得哭出来。“没毒，很好吃。”我对他说。他这才放下心来。从我手里拿过胡萝卜。咔嚓咔嚓地吃了起来。

吃得比上次那根还要香。看着他满足的样子。我突然觉得。这个丧尸王。好像有点可爱。

就在这时。他吃着吃着。突然停了下来。他抬起头。看着我。灰白色的眼睛里。

有了一种很复杂的情绪。他张开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地。对我说。

“我叫…阿尘。”“我…饿…”这是他第一次。完整地。清晰地。说出了一句话。

他说他叫阿尘。他说他饿。我的心。在那一刻。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有点酸。

有点软。我对他笑了。发自内心的。“阿尘，你好，我叫苏晓晓。”“别怕，以后…我不会让你再饿肚子了。”6我决定。要为阿尘。也为我自己。建一个菜园。

坐吃山空是不行的。我们不能指望每次运气都那么好。能找到别人家天台上的野生胡萝卜。

我们必须自给自足。那个发现胡萝卜的天台。成了我们的秘密基地。但那个地方太小了。

而且离我们的超市“大本营”有点远。我把目光。投向了超市的顶楼。

那里有一片巨大的平台。原本是用来放空调外机的。现在空着。阳光充足。非常适合种东西。

我的新工作。就是丧尸王的胡萝卜种植官。我跟阿尘比划了我的计划。他好像没完全听懂。

但他看懂了我的动作。当我指着天台。做出一个“播种”的姿P势时。他点了点头。于是。

我们就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末世农耕生活。没有土。我们就去附近废弃的公园里挖。

阿尘力气大。他直接把超市的购物车拆了。做成一个简易的拖车。

一趟就能拉回来几百斤的土。我就跟在他后面。负责找一些腐烂的树叶。混在土里。

增加肥力。没有种子。这是个大问题。我们把整个城市都快翻遍了。

才在一家废弃的农科站里。找到了一个密封的铁盒。打开一看。里面是各种各样的蔬菜种子。

胡萝卜种子。就在其中。我当时激动得。差点抱着阿尘亲一口。还好及时忍住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在天台摆弄我的菜地。翻土。播种。浇水。

浇水是个麻烦事。超市的自来水早就停了。我们只能去附近的消防栓里取水。每次都是阿尘。

像个沉默的大力士。提着两个巨大的水桶。来来回回地跑。我就负责把水。

均匀地浇在每一寸土地上。阿尘好像很喜欢看我种地。每次我-在天台忙活的时候。

他就会搬个破箱子。坐在旁边。安安静-静地看着我。一看就是一下午。他的眼神很专注。

灰白色的眼睛里。有一种我看不懂的情绪。是怀念吗。还是别的什么。我们的关系。

也在这种奇妙的合作中。悄悄地发生着变化。他不再仅仅是我的绑架者和投喂者。

我也不再是他的囚犯和宠物。我们成了…合伙人？或者说。老板和员工。他是老板。

我是给他种胡萝卜的员工。这个比喻好像挺贴切。有时候。我也会跟他聊聊天。

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我一个人在说。他只是静静地听着。“阿尘，你说这胡萝卜什么时候能发芽啊？”“阿尘，今天天气真好，你说是不是？”“阿尘，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啊？”问到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他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

似乎有了一丝松动。他的嘴唇动了动。好像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只是默默地。帮我把旁边一块板结的土。用手捏碎了。好吧。看来这触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了。

或者说。是他不愿回想的过去。我也不再追问。我们之间。有的是时间。半个月后。

在一个下过雨的清晨。我照例去天台巡视。然后。我看到了。在那片黑色的泥土里。

冒出了一点点。嫩绿色的。小芽。是胡萝卜。发芽了。我激动地冲下楼。

一把抓住正在发呆的阿尘的手。拉着他就往天台跑。“阿尘，快看！快看！

”我指着那些可爱的绿色小生命。兴奋得像个孩子。阿尘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

轻轻地。碰了一下那片嫩芽。然后。他抬起头。看着我。那双灰白色的眼睛里。第一次。

有了一丝笑意。虽然很淡。但确确实实是笑意。像冬日里。融化在雪地上的第一缕阳光。

很温暖。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这个末世。好像也没那么糟糕了。7胡萝卜一天天长大。

阿尘的情绪。也一天天稳定下来。他不再像以前那样焦躁不安。每天最开心的事情。

就是跟我一起去天台。看他的胡萝卜。他甚至学会了拔草。虽然他总是分不清哪个是草。

哪个是胡萝卜苗。好几次都差点把我的宝贝苗给拔了。我们的生活。进入了一种诡异的。

平静和规律。白天。我打理菜园。整理超市里的物资。阿尘就负责当保镖和搬运工。晚上。

我就着应急灯的光看书。这些书都是阿尘从一个废弃的图书馆里给我搬回来的。

他就坐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我。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看。反正他就是朝着我的方向。

一动不动。我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甚至开始有点享受。末世里。能有一片安身立命之所。

有一个虽然不会说话但武力值爆表的伙伴。已经是一种奢侈。可是。这种平静。在一个深夜。

被打破了。我睡得正香。突然被一阵压抑的低吼声惊醒。声音是从大厅传来的。是阿尘。

我心里一紧。赶紧爬起来。抄起身边一根棒球棍。悄悄地摸了出去。大厅里。

月光透过通风口。洒下一片清冷的光。我看见阿尘。蜷缩在超市的角落里。

就是当初他把我扔下的那个角落。他抱着头。身体在剧烈地颤抖。喉咙里。发出困兽一般。

痛苦又压抑的呜咽声。那不是丧尸的嘶吼。那是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悲鸣。我愣住了。

这是怎么了？他受伤了吗？还是尸变又加重了？我不敢贸然靠近。只能躲在货架后面。

紧张地看着他。他好像陷入了某种巨大的恐惧之中。他不停地摇头。嘴里模糊地喊着什么。

“不…不要…”“快跑…”“来不及了…”他在说梦话？丧尸也会做噩梦吗？这个念头。

让我觉得有些荒谬。又有些心疼。他到底。在尸变前。经历了什么样可怕的事情。

才会让他在变成了丧尸之后。还被噩梦纠缠。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他开始用头撞墙。

砰砰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格外吓人。我不能再等下去了。再这样下去。

他会把自己弄伤的。我深吸一口气。从货架后面走了出来。我慢慢地。一步一步地。

向他靠近。嘴里轻声喊着他的名字。“阿尘？”“阿尘，是我，苏晓晓。”“你看着我，阿尘。”他似乎听到了我的声音。撞墙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缓缓抬起头。

那双灰白色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里面是无尽的恐惧。混乱。和挣扎。他看着我。

眼神却很涣散。好像透过我。在看别的什么人。“跑…快跑…”他对着我。

艰难地挤出几个字。然后。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猛地朝我伸出手。我吓得闭上了眼睛。

心想完了。他失控了。要把我撕碎了。然而。那只手。在离我的脸只有几厘米的地方。

停住了。我感觉到他的手在剧烈地颤抖。似乎在用极大的意志力。控制着自己。

我慢慢睁开眼。看见他的手。悬在半空中。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他的脸上。

是无比痛苦的神情。理智与本能。似乎正在他的身体里。进行一场惨烈的战争。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没有后退。反而上前一步。伸出手。轻轻地。

握住了他那只冰冷的。颤抖的手。“阿-尘，没事的。”我的声音。连我自己都惊讶。

竟然那么温柔。“没事了，噩梦已经过去了。”“你看，我在这里。”8我的手很暖。

他的手很冷。像两块冰。当我握住他的时候。他整个身体都僵住了。灰白色的眼睛里。

那片混乱的风暴。似乎也停滞了一瞬。他看着我。眼神里的焦点。慢慢地。慢慢地。

重新凝聚起来。他好像终于认出了我。嘴唇动了动。“晓…晓…”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脆弱。“嗯，是我。”我对他笑了笑，握着他的手，又紧了紧，“做噩-梦了吗？没关系，都过去了。”他没有说话。只是任由我握着他的手。身体的颤抖。

渐渐平复了下来。那股几乎要冲破身体的狂暴气息。也慢慢地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