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布鲁克的雨总带着一股潮湿的铁锈味，像是把多年前东欧森林里的血腥味泡软了，又被风卷到了这座英格兰小镇的屋檐下。伊莎贝拉·索恩坐在壁炉前，看着火焰舔舐着木柴，手里摩挲着一条银链——链坠是枚鸽子蛋大小的月光石，在火光里泛着朦胧的白。

“凯瑟琳，数数今天卖花挣了多少？”她轻声问。

地毯上的小女孩抬起头，金色的发丝滑落肩头。她刚用炭笔在纸上算完账目，字迹工整得不像个四岁孩子。“三英镑七便士，伊莎贝拉。”她的声音平静，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笃定。

伊莎贝拉笑了笑，眼底却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这双眼睛本该是她的凯瑟琳的——那个在逃亡路上没熬过风寒的小女儿，临死前还攥着她的衣角，问“妈妈，星星为什么不跟着我们跑了”。而眼前这个孩子，是她在喜马拉雅山的雪地里捡来的。

五年前的东欧森林，冷得能冻裂骨头。伊莎贝拉抱着怀里滚烫的小凯瑟琳，丈夫奥莱克的魔杖在身后炸开一串火花，把追来的黑魔法击退了半分。“快走！”奥莱克嘶吼着，长袍被咒语撕开一道口子，血珠瞬间在雪地里洇开。

追他们的是沃斯科家族的人。这个盘踞在波罗的海沿岸的古老巫师家族，容不下任何“玷污纯血荣耀”的行为——比如伊莎贝拉拒绝嫁给族中指定的继承人，比如她和麻瓜出身的奥莱克相爱。“叛徒！”身后传来族叔冰冷的声音，“抓住他们，让他们知道背叛家族的代价！”

奥莱克的咒语越来越弱。伊莎贝拉知道，他快撑不住了。她最后看了一眼丈夫被咒语击中的背影，抱着女儿冲进了密林深处。直到三天后，她在一条结冰的河边发现了奥莱克的尸体，手里还攥着半块给女儿暖手的烤土豆。

小凯瑟琳的咳嗽声越来越重。伊莎贝拉用最后的魔法给她取暖，却挡不住那股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在翻过喜马拉雅山的边境时，孩子在她怀里没了声息。雪下得很大，把一切都盖得严严实实，包括她的哭声。

就在她几乎要被冻僵时，雪地里突然闪过一点微光。那是个被冰雪半埋的婴儿，金色的头发像融化的阳光，最奇怪的是她的眼睛——一只蓝得像奥莱克故乡的海，一只银得像沃斯科家族徽章上的月光石。

伊莎贝拉颤抖着抱起她。婴儿没有哭，只是睁着那双异色的眼睛看着她，仿佛在说“我在这里”。那一刻，她突然不想死了。

回到英国后，伊莎贝拉发现自己的魔法失灵了。手腕上的旧伤在逃亡时被黑魔法侵蚀，加上一路颠簸，她彻底成了哑炮。她带着孩子定居在格雷布鲁克，一个连猫头鹰都很少飞过的麻瓜小镇。

她给孩子取名凯瑟琳，用奥莱克留下的最后一点金子，请炼金师做了那条项链。“戴上它，就没人会用奇怪的眼神看你了。”她把项链扣在小凯瑟琳颈间，指尖划过那枚石头——咒语生效的瞬间，孩子银色的眼睛泛起一层薄雾，再睁开时，两只都成了清澈的蓝。

小凯瑟琳学得很快。一岁时就会说完整的句子，两岁能数到一百，三岁时已经能帮伊莎贝拉算清花店的账目。伊莎贝拉有时会看着她发呆，这个孩子太冷静了，摔倒了不哭，被镇上的小孩嘲笑“外来的野种”也只是默默走开，回头继续研究伊莎贝拉教她的识字卡片。

“你不生气吗？”伊莎贝拉曾问她。

凯瑟琳正在给窗台上的薄荷浇水，闻言顿了顿：“生气有用吗？他们只是不知道我们的事。”

伊莎贝拉叹了口气。她知道这孩子心里藏着事，就像藏着那双被掩盖的眼睛。但她从不多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包括这个从雪地里来的孩子。

凯瑟琳五岁那年的冬天，伊莎贝拉的咳嗽越来越重。她蜷缩在床榻上，看着窗外落雪，突然对守在床边的凯瑟琳说：“把马库斯先生请来，好吗？”

马库斯·维纶是个常年在外奔波的商人，每年会来格雷布鲁克两三次，总给凯瑟琳带些各地的小玩意儿。伊莎贝拉知道，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看她的眼神里，藏着比雪还深的温柔，只是她从未回应。

马库斯赶到时，伊莎贝拉已经快说不出话了。她拉着他的手，又指向凯瑟琳，眼里满是恳求。“她……她很聪明，”伊莎贝拉的声音气若游丝，“但她需要有人带她看看外面的世界。你……”

马库斯点头，声音有些沙哑：“我知道。”他看向凯瑟琳，这个总是安安静静的孩子，此刻正站在壁炉边，手里紧紧攥着那条月光石项链。她没有哭，只是眼睛亮得惊人，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蓝色的伪装下涌出来。

伊莎贝拉笑了，目光落在凯瑟琳身上，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在雪地里看着她的婴儿。“星星……会跟着你跑的。”她轻轻说，手垂了下去。

葬礼那天，马库斯给了凯瑟琳一个账本。“我要去法国收一批货，”他说，“你帮我记账，就算……给我打工，怎么样？”

凯瑟琳抬头看他，蓝色的眼睛里映着天空的灰。她点了点头，把账本抱在怀里，像抱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马库斯不知道，在她低头的瞬间，月光石项链下，那只银色的眼睛闪过一丝微光。也不知道，这个看似平静的孩子心里，正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获得经验值10点，是否解锁技能“基础语言通晓”？

凯瑟琳没有回答，只是跟着马库斯走出了格雷布鲁克的边界。风卷起她的金色头发，像是要把过去的雪，吹向更远的地方。

车轮碾过法国乡间的碎石路，发出规律的颠簸声。凯瑟琳靠在车窗上，看着成片的葡萄园向后退去，手里的账本摊开着，上面是马库斯刚报给她的一串贸易数据。

“37加仑葡萄酒，每加仑12法郎，关税……”她笔尖顿了顿，脑子里却不是算题的思路。

三天前，在格雷布鲁克的小教堂外，马库斯拉起她的手转身离开时，那个声音第一次响起来——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获得经验值10点，是否解锁技能“基础语言通晓”？

当时她差点把手里的账本摔在地上。

“谁？”她在心里无声地问，表面上只是攥紧了账本。

我是血契之核系统，绑定宿主凯瑟琳·瓦莱里安。那声音平铺直叙，像老式录音机里的旁白。

凯瑟琳深吸一口气。作为一个21世纪刚熬完论文答辩、出门买咖啡就被闯红灯的货车送走的大学生，她对“穿越”“系统”这类词不算陌生——毕竟宿舍夜聊时，室友总爱念叨这些。但真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有点……魔幻。

她花了半分钟接受现实。反正死都死过一次了，再离谱的事也没什么不能扛的。

“血契之核？什么东西？”她继续在心里发问，眼睛盯着马库斯给的贸易清单，假装在专心算账。

与宿主存在本源相关的辅助系统。

“本源？我不就是个……”她差点说出“猝死的大学生”，及时咽了回去，“普通小孩？”

检测到宿主认知偏差，暂不提供解释。当前可解锁技能：基础语言通晓消耗10点经验值，是否解锁？系统的语气毫无波澜，却透着点“你问了也白问”的欠揍感。

凯瑟琳挑眉。还挺傲娇。“先说说你能干什么。”

功能：通过经验值兑换技能。

“经验值怎么来？”

基于宿主行为及状态判定。例如，刚才宿主成功理解马库斯先生的法语指令超出当前年龄语言能力，获得经验值5点。

凯瑟琳一愣。刚才马库斯用夹杂着土话的法语跟车夫交代路线，她确实凭着模糊的语感听懂了——原来这也算？

“所以我用知识解决问题，就能拿经验？”

是。

“还有别的方式吗？”

……部分机制待解锁。系统顿了一下，像是在隐瞒什么。

凯瑟琳心里了然，没再追问。成年人的世界，谁还没点秘密。她翻了页账本，看着上面的西班牙文备注，忽然想起马库斯说下一站要去巴塞罗那。“解锁‘基础语言通晓’。”

技能解锁成功。当前经验值剩余5点。

几乎是瞬间，账本上的西班牙文像被翻译软件处理过一样，清晰地跳进脑子里。凯瑟琳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嘴角。这系统，倒挺实用。

“喂，系统。”

……请讲。

“你说我要是突然背出莎士比亚十四行诗，能拿多少经验？”她纯属好奇。毕竟一个五岁小孩飙英文诗，想想就很离谱。

……宿主行为若引起过度关注，可能触发“暴露风险预警”，经验值获取效率降低。建议宿主保持低调。系统的语气难得带了点规劝，像是在说“别作死”。

凯瑟琳被逗笑了，低头在账本空白处画了个小小的笑脸。“知道了，管家公。”

接下来的几天，凯瑟琳没少跟系统“互动”。

在里昂的市集帮马库斯算清一笔被小贩做了手脚的账目，获得经验值8点；夜里听到马库斯对着月光喃喃自语后来知道他在怀念伊莎贝拉，心里泛起一阵说不清的酸涩，系统突然提示情绪波动检测，经验值+12，让她愣了半天；路过一座古老的石桥时，指尖无意中触到桥栏上的刻痕，系统毫无征兆地跳出来检测到微弱魔法残留，经验值+3，她追问是什么残留，系统却装死。

“你这 selective mute选择性沉默的毛病得改改。”她在心里吐槽。

……

当车终于驶进巴塞罗那的城门时，夕阳正把哥特式教堂的尖顶染成金红色。马库斯勒住缰绳，回头对凯瑟琳说：“到了。”

凯瑟琳合上车账本，抬头看向这座陌生的城市。街上的人们说着她刚学会的西班牙语，阳光透过车窗落在她金色的头发上，颈间的项链泛着柔和的光。

当前经验值：33点。可兑换技能：基础算术强化、简易物品修复。系统适时报数。

凯瑟琳摸了摸项链，感受着那只被掩盖的银色眼睛下，某种悄然涌动的力量。她不知道未来会遇到什么，不知道这个系统和自己的身世到底藏着怎样的关联，但握着账本的手心，却比来时稳了许多。

“走吧。”她对马库斯说，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笃定。

系统在她脑海里安静着，像个沉默的同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