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我十倍还

闺蜜在我的生日酒里下了致幻剂。

意识模糊前，我听见她笑：“替我跟沈太太位置说声谢谢。” 挣扎逃出包厢时，被一辆车撞飞。

三个月植物人状态醒来，沈聿握着我手哽咽：“下药的人抓到了，是你姐。”

我看着他温柔似水的眼睛，没敢说—— 那个肇事司机，是你刚置入麾下的亲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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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吊灯的光砸在锃亮的大理石台面，碎成一片晃眼的冷芒。高脚杯里琥珀色的液体轻晃，映出林薇那张笑得毫无破绽的脸。

“祝我们的小寿星，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她嗓音甜腻，尾音上扬，带着一种过分热络的黏稠感。

涂着嫣红甲油的手指将酒杯又往我面前推了推，“曼曼，这可是沈聿特意给你存的罗曼尼康帝，一滴都不许剩哦。”

我笑着接过，指尖触及杯壁，冰凉一片。包厢里空调开得足，但那股子凉意还是顺着指尖爬了上来。

旁边围着几个平时玩得好的姐妹，起哄声此起彼伏。

“就是，沈总的心意呢！”

“快喝快喝，让我们也沾沾光！”

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林薇，她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急切，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我们是最好的闺蜜，从小一起长大，分享过同一根冰棍，也分享过彼此第一个暗恋对象的名字。

她甚至在我和沈聿闹得最僵的时候，陪我在深夜的街头喝得烂醉如泥。

心底那丝微不足道的异样被压了下去。我笑自己多疑，端起酒杯，“好，谢谢我们家薇薇。”

酒液滑过喉咙，初时醇香，回味却漫上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隐隐发涩。

沈聿。

想到他，心口微微发烫。

那个男人，英俊，富有，手握权柄，是城里多少名媛趋之若鹜的对象。

他最终选择了我，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而林薇，作为我最好的朋友，一直是这场爱情最积极的见证者和……鼓吹者。

她说：“曼曼，只有你配得上沈聿。”

她说：“你得抓紧了，多少眼睛盯着呢。”

杯中的酒液迅速下降。

放下空杯，世界已经开始微微旋转。林薇的脸在晃动的水晶灯影里有些模糊，她的笑容似乎拉长了，变形了，像一张色彩艳丽的面具。

“曼曼？怎么了？是不是喝太快了？”

她凑近来，声音贴着我耳朵，气息温热，却让我颈后的寒毛立了起来。

不对劲。

头重得像灌了铅，视线里的东西都在扭曲、融化。

耳鸣声尖锐地响起，盖过了包厢里嘈杂的音乐和笑闹。

我扶住冰冷的桌面，想站稳，双腿却软得不像自己的。

“我……我不太舒服……”声音出口，虚弱嘶哑，几乎听不见。

林薇的手臂缠了上来，看似搀扶，实则用力地将我往包厢附带的小休息室里拖。

“肯定是喝多了，我扶你去歇会儿。”

她的力气大得惊人。我试图挣脱，手指徒劳地抓挠过光滑的墙壁，什么也留不下。休息室的门近了，虚掩着，里面黑漆漆的，像一张等待吞噬的嘴。

“放开……薇薇……放开我……”

意识像退潮般迅速消散，只剩下本能的恐惧。

她被拖了进去，门在身后“咔哒”一声轻响，锁上了。

黑暗中，她的呼吸喷在我脸上，那甜腻的嗓音淬了毒，冰冷又得意：“别挣扎了，曼曼，好好睡一觉。”

我被扔在柔软的沙发上，身体沉陷下去，像陷入泥沼。

拼尽全力抬起眼皮，只看到她拿出手机，屏幕的光照亮她小半张脸，唇角勾着残酷的弧度。

“等你醒了，天就变了。”

她低声笑着，像毒蛇吐信，“替我跟沈太太的位置，说声谢谢。”

沈太太……的位置？

巨大的惊恐如同冰水，瞬间浇透全身，竟短暂地压过了那汹涌的麻痹感。

致幻剂？

还是别的什么？

她要干什么？

不能睡！不能！

指甲狠狠掐进掌心，刺痛带来一丝清明。我猛地一挣，从沙发上滚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啧，还不安分！”林薇的声音带了恼意，一步上前。

求生的本能爆发出的力量是惊人的。在她弯腰抓我的瞬间，我用头狠狠撞向她的小腹！她猝不及防，痛呼一声，踉跄着后退。

机会！

手脚并用地爬向门口，颤抖的手指胡乱摸索着门锁。身后是林薇压抑的咒骂和逼近的脚步声。

咔哒！

门开了！

我撞出去，身后是林薇气急败坏的尖叫：“赵曼！你给我回来！”

走廊的光线扭曲摇晃，地毯的图案像活了过来，缠裹着我的脚。

我跌跌撞撞，分辨不清方向，只知道要逃，离那个房间越远越好。

电梯！楼梯！

身后有脚步声追来，不止林薇一个，似乎还有她叫来的帮手？

恐惧攫紧了心脏，几乎要炸开。眼前一片模糊，只能凭着一股意志力向前冲。

猛地推开沉重的安全通道门，冰冷的空气扑面。楼梯，向下，无尽地向下旋转。

跑！快跑！

一脚踏空。

天旋地转，身体撞击在冰冷台阶上的剧痛短暂地刺破迷雾，随即更快地沉入黑暗。

最后的感知，是刺眼到灼目的车头灯，撕裂了夜的黑幕，猛地撞入视野。

还有一声沉闷的、骨头碎裂的巨响。

世界，彻底寂静无声。

……

消毒水的味道。

一种单调的、规律的嘀嗒声。

身体像不是自己的，沉重，麻木，漂浮在无边无际的灰色海洋里。

有时能感觉到一点模糊的光亮，有时似乎有遥远的声音传来，像隔着重重大水。

“曼曼……”

“医生，她手指刚才是不是动了？”

“……植物人状态……需要奇迹……”

“……聿哥，你放心，肇事司机一定会找到……”

碎片化的声音，触碰，针刺的痛感……一切都被厚厚的棉絮包裹着，传递进来时已失了真。

我在哪里？

死了吗？

挣扎。

用尽全部的意识挣扎。

那灰色的海水粘稠得可怕，总是试图将我拖回深处。

直到那一天。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将我从深海之中拽起！

眼睛，豁然睁开。

白得刺眼的天花板，呼吸面罩下干涩疼痛的喉咙，身体无处不在的酸软和钝痛。

视线艰难地移动，对焦。

床边，一个身影猛地一震。

沈聿。

他瘦了很多，下颌线更加锋利，眼底带着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猩红。

他几乎是扑过来的，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握住我无力放在床边的手，那么紧，又那么怕弄疼我。

“曼曼？”

他的声音是破碎的气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哽咽，“曼曼……你醒了？医生！医生！”

他按铃的手抖得厉害。

我看着他，大脑一片空白，记忆的碎片混乱地飞旋，尚未拼凑成形。

医生护士涌入，检查，询问，一片忙乱。沈聿始终紧紧握着我的另一只手，仿佛一松开我就会消失。

等病房重新安静下来，他俯身，额头轻轻抵着我的手背，肩膀细微地颤动。我感觉到滚烫的湿意落在我的皮肤上。

他哭了。

那个永远从容不迫、掌控一切的男人，哭了。

“三个月了……”他抬起头，眼底的血丝更重，声音沙哑得厉害，“曼曼，你睡了整整三个月。”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压下巨大的痛楚和愤怒，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告诉我：“那天晚上在你酒里下药的人，抓到了。”

我的瞳孔猛地一缩。破碎的记忆潮水般涌来——生日宴，那杯酒，林薇甜腻的笑，冰冷的休息室，恶毒的话语……

沈聿的指尖温柔地拂过我的脸颊，拭去不知何时滑落的泪，他的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语气却淬着冰：

“是林薇。那个贱人，她全招了。她给你下了强效致幻剂，想安排人毁了你，好取代你的位置。”

林薇。

果然是她。

恨意像毒藤，瞬间缠紧了心脏，勒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他看着我，眼里满是心疼和愧疚：

“对不起，曼曼，是我没保护好你。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你放心，她一定会付出代价。我会让她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他的承诺斩钉截铁，带着沈聿式的、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只能用眼神传递我的信任和依赖。在这个刚刚重启、脆弱不堪的世界里，他是我唯一的浮木。

他细心地将我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别想了，都过去了。好好休息，一切有我。”

一切有我。

多么动听的话。

我闭上眼，感受着他指尖的温度，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和令人安心的保证。

劫后余生的委屈和后怕几乎要将我淹没。

是的，我有沈聿，他帮我抓住了凶手，他会替我讨回一切。

可是……

就在这温情脉脉、令人潸然泪下的时刻，就在我即将彻底沉溺于他编织的安全网中的前一秒——

脑海深处，一个被剧痛和黑暗掩埋的画面，毫无预兆地、尖锐地跳了出来！

刺眼的车灯！撕裂黑夜！

不是模糊的一片白光。在那意识彻底湮灭前的零点零一秒，瞳孔收缩到极致，或许是因为极致的恐惧，或许是因为死亡的降临，它竟然清晰地捕捉到了——

驾驶座上那张脸！

一张年轻、狂躁、带着一丝醉意和狠戾的脸。那张脸，我在沈聿的家庭相册里见过，在他偶尔的提及中出现过，在他不久前看似随意地告知“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回国了，我打算把他放在身边看着”时，留下过模糊的印象。

沈聿的……

亲弟弟。

冰冷的寒意，比那晚的致幻剂更迅猛、更彻底地席卷了全身每一寸血液，冻住了我刚刚复苏的呼吸。

沈聿的手指还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发。

他的眼神还盛满了失而复得的庆幸和缱绻爱意。

他的话语还在空气中散发着温暖的余温。

而我，躺在这片他亲手营造的、足以让任何劫后余生者崩溃依赖的温柔海里，浑身冰冷，僵成了雕塑。

我看着他那双深邃迷人、此刻温柔似水的眼睛。

所有的哽咽，所有的哭诉，所有关于那辆致命汽车的模糊记忆，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在了喉咙深处。

我看着他，一个字也没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