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带着弟弟外出打工。我被寄养在叔叔阿姨家。刚开学就出事了。我考了全班第一名。

班主任不相信，训斥道：“你个村里的孩子，竟然比城市孩子考得还高？”“一定是作弊，把家长叫过来。”我给叔叔阿姨打了电话。心里很害怕，想说刚寄养就发生“叫家长”的事情，他们肯定不愿意收留我了。谁知道。

叔叔阿姨来学校后。二话不说就站到我身边，反驳班主任：“你没有确切的证据就训斥孩子，那得给他道歉。”瞬间。我的眼泪不自觉流了下来。这是第一次，有人信任我，为我出头。

1.村里很多人都去深市打工了，每年能赚不少钱。爸妈听说后，也准备跟着去。

但深市的生活成本很高，不可能同时带着两个孩子去。凌晨。我起夜去厕所，路过爸妈的卧室，看见里面亮着灯。爸妈在商量带哪个孩子去。准确的说，已经商量出结果了。爸爸正在抽烟：“当然是带小宝去，他比他哥哥强太多，会说话，讨人喜欢。”“他哥哥那个木讷的劲啊……也不知道随谁了。

”妈妈推了他两下：“看我干什么？他不是你的孩子啊？”“你不喜欢他，难道我就是喜欢了？”门外。我攥紧拳头，只觉得身体内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破碎。几天后。

我被送到爸妈在县城的朋友家里寄养。“老宋，老韩，就这么说定了啊。

”“我们每个月会给你们转账一千块，就拜托你们收留学之了。”爸妈把我送到目的地。

转头领着弟弟走了。道路漫长。爸爸妈妈拉着弟弟走向远方。弟弟在中间蹦蹦跳跳，幻想着未来去深市买什么礼物。三人幸福得宛若一个家庭。而我，也要开始属于自己的生活。

“宋叔叔，韩阿姨好。”我站在一百平米的房子内。礼貌地打招呼。下一秒。

有个比我年纪小的男孩从卧室内出来。他扑到我身上。抱着我，兴奋对宋叔叔和韩阿姨说：“爸爸妈妈，这就是昨天你们说要和我们一起住的小哥哥吗？

”“太好了，你们每天卖菜的时候，我都一个人在家，太无聊，有小哥哥陪我……”他絮絮叨叨说了一通。热情似火。倒是把我弄得不知所措。

我在他身上看到很多和我弟弟相似的地方，但也有很多地方不同。

韩阿姨把小男孩从我身上拉开。笑着跟我说：“学之，过诚这孩子就是太闹腾。”我摇摇头。

说了个：“不会。”接着。宋叔叔开始领着我在房内转悠。介绍各个地方。

最终在一间卧室内停下，指着它对我说：“学之，你以后就睡在这间屋子里。

”“有什么需要的，就给叔叔阿姨说。”“你爸妈把你寄养在我们家里，我们可不能亏待你。

”我点点头。又小心翼翼瞥了眼两位大人。叔叔阿姨也是普通人。他们开着个卖菜小店，平常起早贪黑不容易。虽说我爸妈每个月都会给一千块，但照顾孩子，尤其是两个孩子，不是光靠钱就能解决的，很费精力。我明白。也暗暗下决心，发誓不给叔叔阿姨添乱。

在这个家里要乖乖的。结果暗自发誓没多久，意外出现。寒假过去。刚开学就是初一下学期。

开学考试。我考了全班第一名。本来是件开心的事情，却被叫到办公室。班主任面色阴沉。

把试卷甩到我身上。似笑非笑道：“祁学之，说吧。

”“你这第一名是通过什么作弊手段得到的？”我愣住了。慌忙解释：“老师，不是的。

”“成绩是我自己考出来的，我没有作弊……”班主任高声打断我的话。

把桌面拍得“邦邦”响：“全班都是县城的孩子，就你一个村里的，而且你还是这学期刚转到班上的。”“你们村里的教育资源有我们县城的好？”“说出去，谁能相信城里的孩子考不过村里的？”我手足无措。整个人慌到不行，只会不争气得哆嗦。

重复一句：“我没有，我没有。”班主任火冒三丈。让我打电话联系家长。我没办法，只能照做。叔叔阿姨来了后。班主任指着他们两个人，对我道：“行，你监护人已经到了，当着他们的面撒谎可不好。”“跟老师说实话，你作弊是偷看了周围同学的试卷，提前打了小抄，还是在考试前偷偷闯进老师办公室，提前偷了试卷？”“三个选项，总有一个是你做的吧。”“或者你比较聪明，有什么老师不知道的手段，也可以说出来，老师不会怪罪的。”我摇头。疯狂摇头：“老师，我真的没有作弊，真的没有。

”班主任“噌”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甩手。把玻璃杯砸到地上。训斥我：“祁学之！

”“还不说实话，你是想被开除吗？”2.我吓了跳。直接石化在原地。

班主任此刻面向宋叔叔两人。脸上换了副温和的表情：“听说你们不是祁学之的父母，是收养他的他爸妈的朋友。”“这养别人的孩子，要是碰到个好孩子也还行，要是碰到个爱撒谎的，品行不好的孩子，那你们可有的罪受。”他说这番话时，还在偷瞄我。

我能感觉出他在向我施压。但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

可又要怎么证明自己没有作弊过呢……这时。来办公室后，一直没有说话的叔叔阿姨开口了。

韩阿姨站在我身边。拍拍我肩膀，转头问班主任：“老师，我们做监护人的，在办公室内听了半天，有很多疑惑啊。”“您……没有证据证明学之作弊是吧？

”班主任一下子呆住。仿佛被雷击般。难以置信开口道：“你……你在质问我？

”“我叫学生家长过来，是让你们和我统一行动，把孩子的不良行为纠正过来的，不是让你们来质问我！”宋叔叔面色沉稳。丝毫没有被对方的话语乱分寸：“老师，孩子要是有不良的行为，那是应该被纠正。”“但他到底有没有作弊过，你给不出证据是吧？

”“拿不出证据，就提前判定我家孩子做错事，你的理由是什么？

”“是‘村里的孩子一定考不过城里的孩子’？这种歧视性质的话语，你这个教育工作者也好意思说出口？”“现在立刻向学之道歉，否则我会把你今天做的事情全部举报到教育局。”班主任感觉格外无语。眼睛飞快眨起来。

指着宋叔叔两人的鼻尖，破口大骂：“让我一个老师自降身份给学生道歉？

”“看看你们的穿着，就不是有钱人，怪不得没见识……”宋叔叔见班主任已经气急败坏。

不禁用鼻子“哼”了声。韩阿姨拉住我。往办公室外面走：“学之，我们先回家。

”“做这种人的学生，那还不如不上学。”就这样。我们把满嘴脏话的班主任抛在身后。

往学校外面走。在回家的路上。宋叔叔语重心长同我说道：“学之你记住。

”“以后再有人栽赃你，你不用忙着自证清白，他先说的，所以证据也应该是他给……学之你怎么了？”韩阿姨见我哭了。

赶紧掏出纸巾来给我擦脸：“哭吧哭吧。”“孩子受了委屈，哭出来就好了。

”我其实知道“男子汉”不应该哭的，这也太软弱了。但就是控制不住：“谢谢叔叔阿姨，其实……”其实我哭不是因为委屈。是感动。这是第一次，有人相信我，站到我身边，为我出头。3.“不是你欺负弟弟，他为什么不高兴？”“都说是你自己性格不好，才会外人被打，你要多反思自己。”“够了，就算你一丁点错都没有，但你态度一般，那就是大错特错，罚你今天不吃晚饭。”“……”桩桩件件。我过去吃过那么多的“苦”，都不觉得苦。可今天遇到“甜”。才发现过去的“苦”是多么伤人。

宋叔叔和韩阿姨把办公室内的情况，反映到教育局。经过调查，确实没有发现我作弊的证据。

另外。我考试时是坐在第一排的，监考老师和周围的考生也能证明我答题时是安安静静，没有偷看任何人。至于“提前偷窃试卷”……试卷是放在政教楼，而不是教师办公室。

政教楼的门窗完好，也没有谁潜进去的痕迹。当然，调查完我这边。接下来轮到班主任了。

他的亲戚在外面办了个补习班。他通过明示或暗示的方式，让班上的学生在寒假上他亲戚开的班。开学后的考试中。我考了第一名。

而上过补习班的学生，最高考了第二。这事很打他脸。没参加过补习班的学生，竟然比参加过的学生考得高？班主任为防止学生们之后不去补习班。就想坐实我“作弊”。

以此来证明他亲戚开的补习班确实有用。调查结束。除了上述情况，连带着他“歧视性质”的言论。学校把他辞退了。换了个新班主任。“新老师很好，对我们每个人都很公平……”饭桌上。我讲述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再次感谢叔叔阿姨为我做的。吃完饭。我拿着碗去洗。宋叔叔率先制止道：“把碗放下，家务就交给大人做。”“你们孩子现在的重要任务是学习，也只有学习。

”宋过诚在旁边啃着个鸡腿。大大咧咧道：“哥哥你太客气了。”“在这里，就当做自己家一样，不用做家务。”我不自觉顿住。当做家一样吗？可我在家里，都是做家务的那个。也是唯一做家务的那个。爸妈忙着赚钱，弟弟是弟弟，所以家里的大小事，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都是我在搞。怎么说？只是做这些也没什么。

直到有次，不，是很多次。我撞到爸爸妈妈和弟弟，三个人躲在田里。弟弟手里拿着麦当劳。

吃得不亦乐乎，脸上都是开心的表情。爸爸妈妈在旁边轻声叮嘱：“这事别跟你哥说啊。

”“家里没什么闲钱，就只够给你一个人买这东西。”“你要告诉你哥了，下次他就会跟你抢，你就吃得少了。”不远处。我只觉得内心无比苦涩。原来在爸妈心里，我是个会和弟弟抢东西的人。可我从小到大，哪次抢过他的东西？甚至很多属于我的东西，也全给了他……算了。不回忆了，挺没意思的。“咕噜咕噜！”我回想过去的时候，肚子忽然叫起来。还没有反应过来。韩阿姨给我盛了碗米。宋叔叔给我舀了碗汤。

宋过诚给我往盘子里夹了个鸡腿。他还捶我胸口两下：“哥哥，看你肚子叫的……明明没吃饱，还去洗什么碗？”4.“让你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那你就把这里当做家就行了。”他指指自己的爸妈。拍拍胸膛，对我说：“哥哥，这都是你的家人。”“跟自己家人吃饭，客气什么？”我忍不住眼眶浮现雾气来。

不想让他们看到，便低头，使劲扒拉米饭。“家”“家人”。原来是这个意思。午饭结束。

我去上学。站在教室门口，踌躇半天不敢进去。不巧。班长和文艺委员正好出门。

两人低头看了眼我的脚，忍不住眉头紧锁。班长不耐烦道：“祁学之，都说多少遍了。

”“马上春季运动会，开幕式上，我们全班表演的节目需要人均穿白鞋。

”“你穿的这双灰色的鞋……你是故意和大家作对？”我赶紧摆手解释：“不是的。

”“我家里没有白鞋，我穿的这鞋的颜色已经最像白色的了。”我说话的声音逐渐低下去。

确实。我的理由也很不适合。文艺委员摇头脑袋。长长叹息道：“你家里没有白鞋，那就应该去买。”“祁学之，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种没有班级荣誉感的人。

”两人吵闹的声音很大。教室内的同学们也听见了。开始议论纷纷：“不是吧，我们为了开幕式的节目练习很久，要是因为一个人就破坏了表演效果，也太不好了。

”“没办法，谁让我们班有祁学之这么自私自利的人呢？”“他是哪的人啊？

是不是他那个地方的人都没有大局观？”“……”我感觉双颊通红。脑袋是一低，再低。

仿佛自己是罄竹难书的罪人。心情影响了学习。下午的课，我几乎没有听进去。晚上回家，匆匆吃完饭后，躲进卧室内。拿起自己灰色的鞋。用粉笔开始涂抹，把鞋面全部涂成“白色”。至此，心满意足起来。“放学后都别走啊，马上就是运动会。

”“我们抓紧时间，能多排练就多排练。”第二天晚上。全班放学后没有回家，而是在舞蹈室内排练节目。我挺胸抬头，把“白鞋”从书包里拿出来。换上。

自信满满地参加排练。意外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祁学之！

”班长的怒吼在舞蹈室内响起。他火冒三丈冲过来。

当着所有同学的面教训我：“让你去买白鞋，你还不买？”“你不想上学就滚出学校！

”我疑惑低头。发现自己的“白鞋”早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恢复成“灰色”。

本次表演的节目动作量巨大。我排练半截，脚上的震动频率快，鞋上粉笔的白沫全被震掉了。

所以鞋变回原来的颜色了。“对不起……”我局促不安。在众人灼热的目光中，不由自主哆嗦起来。“受不了，遇见你真是我倒了几百辈子的血霉。

”班长气冲冲往舞蹈室外面走。5.文艺委员也丢掉“好脾气”。开始瞪我：“祁学之，我们班每天排练浪费了多少私人时间。”“我打听过，所有班的节目都没有我们班的表演难度大，‘优秀节目’奖势必属于我们班，但这是在没有你的前提下。”“你不配合全班，让大家获得不了奖，你自己不羞愧吗？

”“我不明白，就是把零花钱的一部分拿出来，买个白鞋而已，为什么办不到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要是告诉他我没有零花钱，不知道他会不会相信。“你好自为之。

”文艺委员被气到。转身，也准备离开舞蹈室：“再不买白鞋话，我干脆申请取消我们班本次的表演……”他还没有说完。舞蹈室门口的一个声音打断他的话。

宋过诚拿着什么东西跑进来。慌慌张张的：“有白鞋，我哥哥有白鞋。

”“就是忘记拿了而已，你们别说他了。”他冲到我面前。半蹲在地上，把我脚上的灰鞋，换成了白鞋。新的白鞋。我说不出内心的感觉。

只是鼻头开始酸起来：“过诚你……”宋过诚不多停留。拿着我的灰鞋，往外面跑：“哥哥你好好排练，我和爸爸妈妈在校门口等你。”今晚。